第40章 天也會有霹靂

晚上的醫院并非一副看病難排長隊的景象,一切順利的就診,将擦傷包紮并開了消炎藥後大夫便囑咐林敬磊要回家靜養。

始終都是林泰陪着他坐在那等,取藥和繳費是嚴子铮跟佟玉瑩跑前跑後忙活的。

那值班的大夫跟嚴子铮認識,叫他名字的後兩個字,還會問問他家裏的事。

嚴子铮回答那大夫的時候,林泰就開始問林敬磊魚的事,想聽那邊嚴子铮說什麽的林敬磊只得收回注意力。

他答應林泰把魚拿過來已經好一陣子了,到現在也沒辦到,他笑了笑:“我給忘了,你別擔心,我都好好給你喂着呢,等我再回去就連缸帶魚一起弄過來。”

見林泰放下心,林敬磊輕松不少,他沒說魚被扔了的事,想過段時間買些差不多的補上,林泰看不出來問題就算過去,看出來問題再解釋。

走廊那邊佟玉瑩回來後他們就起身離開了,下樓時林敬磊左胳膊搭着嚴子铮右胳膊搭着林泰,單腳踩地的他身子颠一下,眉毛擰一下。

從醫院出來後他的眉毛都快擠一起去了,他叫停後靠在了石柱上,揉了揉臉:“歇一會兒。”

佟玉瑩看到街道對面有冷飲店,就叫兒子過去買冰淇淋,目送着那身影安全過了馬路後,她笑着說起了林敬磊小時候每次來醫院一出來要是不吃根冰淇淋就賴着不走的事。

這點糗事平時他舅媽抖落出來就算了,當着嚴子铮的面還在說,這讓林敬磊感到很沒面子,他連忙制止道:“行了行了舅媽,別說了。”

嚴子铮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看起來什麽也沒聽見似的,實際上聽了個差不多,林敬磊扭頭來看他的時候,他就會選擇望天。

林泰帶着三根冰淇淋回來後,問他媽和嚴子铮,倆人都說不吃,三人便站在冷風裏看着林敬磊吃。

還真別說,他舅媽就是了解他,這點冰涼一下肚,林敬磊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吃完後他意氣風發的對其他人說道:“走,回家。”

依然是選擇打車回堂和區,知道車裏有病號,司機師傅貼心的将他們一直送到胡同裏。

從拐過胡同嚴子铮就覺出了不對勁,遠遠地看到他們家大院大門敞着,有警車和人堆,亂成一片。

“怎麽了這是?”坐在副駕駛的佟玉瑩語氣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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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嚴子铮擡手敲着司機師傅的座椅。

車子停下來後,他打開車門就跑了出去,在這胡同裏行進,車子沒有人快捷。

林敬磊借着那晃來晃去的紅藍燈光,看着嚴子铮焦急又驚慌的扒開圍觀的人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裏。

他猜可能是嚴子铮家裏出事了,畢竟有老有小的。他右腳不太敢吃力,卻也推開了車門單腳蹦了出去。

等車上的娘倆下來,出租車便開始後退,林泰過來攙住他哥,娘仨加快了速度向院裏走去。

意外這兩個字,可惡就可惡在會出現在意料之外,會砸的人措手不及。

如果說林敬磊騎摩托摔傷自己是個小意外,那麽院子裏發生的事,就是太過嚴重的意外。

嚴子铮走進院裏看到站在他們家門口的他爺爺和嚴子晴後跑了過去。

“哥哥,良麗姐姐......”嚴子晴抱住他哥的大腿仰着頭一抽一抽的哭道,“她像媽媽一樣了......”

出了意外的是馬良麗家。

盧瑤在犯了病神志不清亂摔東西時誤傷了女兒,将一把水果刀劃在了女兒頸動脈。

她染了滿前襟的血跑出了門,被對面大院在外面玩的兩個孩子看到,叫來了大人報了警。

事件發生的很突然,過程很短,卻足夠讓一個十六歲少女如花般的生命枯萎。

救護車停在院子中央,随行的醫護人員查看後告知患者已無生命體征,确認死亡。

嚴子铮隔着空隙看得到馬良麗躺在那一動不動,鮮血蹭的車底板上都是,長發沾上血已凝成粘稠貼在臉和脖子上,那紅色觸目驚心。

眼前的一切不像是真的,跟夢一樣。他的腿有些不聽使喚,發軟發抖,就像兩年前看到他媽躺在太平間的時候,他連上前一步都做不到,死死的站在那,如同陷在一個黑暗的漩渦裏拔不出自己有血有肉的靈魂。

院裏院外的都是附近住着的鄰居,有的惋惜有的害怕也同樣站的遠遠的。

“有誰知道她男人的聯系方式嗎?”一個中年男警察站在人堆中間指着盧瑤問道。

盧瑤還穿着居家睡衣褲和棉布拖鞋,不知是還在犯病中還是已經清醒了,披頭散發的縮着肩膀蹲坐在地上,目光沒有聚焦哆哆嗦嗦的用哭腔反複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林敬磊擠在人堆裏看過去,那道從屋裏一路滴出來的血跡正是躺在救護車裏的馬良麗的。

聽到身邊有大人說那女孩不行了後他心裏咯噔一下,扭頭用視線去找着嚴子铮。

只見那少年正一步步的挪上前說着什麽,那警察就回複道:“那你現在跟我們回局裏一趟。”

嚴子铮點頭後便跟在兩個警察身後坐進了院子外面的警車裏,從車窗揮手讓他爺爺和嚴子晴先回屋。

警車啓動後救護車也倒車開了出去,人慢慢的散開。佟玉瑩帶着兩個孩子不停的後退讓路。

“真是可憐,多好的孩子。”

“吓死人了,附近竟然住着個瘋子。”

“行了別看了,趕緊回家吧,跟咱沒關系。”

......

“人總以為自己是萬物靈長就會擁有命運的優待,其實在命運面前,同樣渺小的可憐。”

這是林泰在回到屋裏後說的話。

林敬磊還沒從事故裏緩過神,被扶到床上後慢慢躺下,重重嘆息,真是個事多的晚上。

耳邊是他舅媽的說話聲,聽來聽去他就把馬良麗家的情況聽得差不多了。

說盧瑤有精神問題,林敬磊還真沒看出來,要不是這個悲劇的發生,打死他都不會信那個慈眉善目溫柔可親的女人有精神病。

林泰聽完了他媽說的後坐在書桌前嘟囔道:“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林敬磊知道那定是他這個書呆子弟弟在哪本書上看到過的話,以前他還會問,難免惹來長篇大論聽得他犯困,後來他就不會問了。

他的床靠窗,他将窗簾拉開條縫隙,時不時的就扒開看看外面, 總眼花的覺得對面馬良麗家還亮着燈,耳朵也變的不好用了,總能聽到大鐵門的聲音。

淩晨一點多嚴子铮才回來,林敬磊半睡半醒間還是聽到了鐵門聲響,他将手機手電打開從窗簾縫隙向外晃。在那身影扭頭看過來後,他擡起胳膊比劃了兩下。

因為腿疼,他從回來就沒脫衣服躺着,他慢慢下床後披了件外套,輕手輕腳的繞過林泰的床一點點向房間門口挪。

他的右腿不是完全不能用,只是踩在地上着力時就像踩在刀尖上一樣疼,大夫說靜養幾天就能好也不知道準不準。

長痛不如短痛,他幹脆快速走,以至于到了門外停下來後疼痛的餘溫迫使他要扶着牆才能站穩。

“這麽久才回來。”

嚴子铮點頭後伸手将林敬磊護着坐在了院裏小花壇的石階上,坐下後林敬磊長舒一口氣:“疼死老子了。”

嚴子铮坐在了林敬磊旁邊,棉服外套半敞着懷,褲腳蹭上了灰塵,看起來頹廢極了。

“打車回來的?”

“他們送我回來的。”

“警察叔叔很夠意思啊,”林敬磊停頓後繼續道,“馬良麗他爸聯系上了麽。”

“嗯,已經趕回來了,留在警局處理事情。”

盡管嚴子铮沒表現的多麽明顯,但林敬磊知道,他身邊坐着的這個少年很傷心。

就連他這個跟馬良麗只說過幾句話的人都痛心那女生的離去,別說是與其青梅竹馬的嚴子铮了。

林敬磊不太明白他一心想出來是要幹什麽,除了幾句話也就沒其他內容了。

這個時節,夜裏零度上下的溫度,月光看着都冷。他們肩并肩坐在院裏,像極了那時候他們一起坐在學校對面的小賣鋪門前。

林敬磊突然明白他為何要出來了,上次在他需要有人陪着的時候嚴子铮就是這樣坐在他身邊的。

現在的他就像那時候的嚴子铮一樣,真正換了位置他才懂了那種異常想對方能不要太過低落的心情。

好一會兒,嚴子铮身子前傾,兩個胳膊肘支在了兩條長腿上,背彎着頭低着說了話,他的聲音很沉悶:“吃完晚飯在院子裏碰到的時候她還跟我說她媽今天情緒很低落可能會犯病,我本應該在家的,如果我在,可能不會是這樣。”

他确實是在注意着外面的任何動靜,否則他也不會在林敬磊被唐善他們送回來時碰巧出現在大門口。

看到林敬磊受傷後,他就忘了還要留意盧瑤可能犯病這件事,将擔子留給了馬良麗一個人,自己陪着林敬磊去醫院了。

他要做到不自責,那該要多難。

嚴子铮在或者不在,事情到底能不能變得不一樣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經發生了,這一點,林敬磊看的更清楚。

可他無法用真實想法安慰嚴子铮,他怕多說一句都顯得過分無情。

之後沒人說話,甚至沒人動。

是坐直了身子的嚴子铮先開的口:“回去睡覺吧。”

說完這句話,他起身向着家門走,後站起來的林敬磊想起了什麽似的叫住人:“等一下。”

嚴子铮回過身,就見林敬磊一瘸一拐的向着他而來,将手伸進衣服口袋掏了半天掏出來個東西送到他面前。

“還你。”

嚴子铮去林敬磊手心捏起那條金屬項鏈握在手裏,擡眼淺笑:“晚安。”

林敬磊一瘸一拐的轉身:“還晚安呢,都早安了。”

嚴子铮看着奮力移動的身影,上前兩步,只是他還沒等觸碰到那人,那人就擡手說:“不用你送,我自己可以。”

林敬磊還真的憑自己回到了屋裏,他舅媽聽到門響從房間出來查看,他說他是去了廁所。

“怎麽自己去的,下次叫着林泰,你再摔倒怎麽辦。”

在他舅媽的輕聲埋怨裏他回到了房間,爬回床上後從窗簾縫隙向外揮揮手,站在原地的嚴子铮便轉身進了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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