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入基情深似海
馬良麗的事情上了都市新聞,被稱為“馬良麗事件”,暫時性的成了焦點,方向十分籠統的定為了關注未成年人身心健康。
每次出了事才會學到教訓永遠是這個不懂得提前預防的社會最失敗的地方,然而事件熱度沒過之時,所有人都願意以此為戒。
有記者為做後續報道想方設法到一中采訪馬良麗的老師和同學,聽說都被老劉頭帶着校警給轟出去了。
在家養傷的林敬磊沒去學校,他舅媽去超市面試成功後立馬就上了班,白天只有他一人在家,除了中午熱一下他舅媽早上為他準備好的飯菜外基本都是躺在床上一次次将手機玩到沒電。
周五的上午,他看到了馬良麗她爸,那男人應是當時從崗位上回來的急,工裝都沒換下去,還穿着鐵路統一發的棉大衣,帶着幾個人回來收拾房子,用了半天時間将家裏能帶走的東西都裝上了卡車。他板着的臉上眼睛是紅腫的,沒什麽精神,像是剛從地獄爬出來也像還陷在地獄裏。盧瑤已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強制接受專業治療,他也決定搬離這裏到單位員工宿舍去。
天有不測風雲,讓這個家沒用上兩天就不複存在了。
唐善在電話裏發問道:“磊子,你說精神病患者殺人算犯法麽。”
林敬磊哼笑:“說到法律,問你爸媽去啊,順便學習一下,他們不是讓你以後也學法律麽。”
“如果真有那天,我也希望他們倆誰給我一刀算了,不能幹自己喜歡的事還活着幹什麽。”
“什麽活着死了的,不說這個話題了。”
“你自己無聊不,我逃課去堂和區看你怎麽樣。”
“別來了,沒什麽事,過兩天就好了。”
“林大俠就是牛逼,回血夠快的啊,等你回來我請你上網。”
他們班同學都愛叫他林大俠,是因林敬磊的游戲名叫林大俠。開學沒多久幾個後排男生周末相約一起玩游戲,他這個名字首先遭到了吐槽,其他人都以為他是瞎裝逼,被全程吊打後,這個稱呼就實至名歸的成了他的外號。
如同蹲監獄一樣局限在床上,上趟廁所一個來回得花上七八分鐘,這讓林敬磊苦惱,萬分想念他腿腳靈活自如的日子,後來幹脆憋到不能再憋才會單腿蹦着去一趟。
可能是有學生出了事,連林校長都找他找的勤了,林敬磊明明告知是在堂和區過兩天回去,他舅竟然在當天晚飯後開車過來接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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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磊怕給他舅媽引來沒必要的不愉快,沒讓林校長将車開進胡同,而是讓林泰扶着他走出去的。
這父子倆有段時間沒見了,卻并不是對等的想念。明顯能看出林校長萬分想跟林泰說話,但隔着挺遠的林泰就停下了,看到站在車邊的男人後小聲道:“哥,剩下的路你能自己走的吧。”
林敬磊點頭:“行,那你回去吧,就跟你媽說給我送上了出租車。”
林泰轉身走出了幾米猛地回身喊話:“哥,我的魚,你別忘了。”
車子駛離了堂和區,林校長并沒先問林敬磊腿怎麽了,而是問魚的事。
“他之前養的魚,我沒告訴他被扔了,他讓我下次給他帶來。”
林國棟沉默後開口:“你的腿怎麽弄的。”
林敬磊輕笑了下:“我說的話你會信麽。”
周日,馬良麗出事後的第三天,由兆宇跟着嚴子铮到了那個存放着馬良麗骨灰的骨灰堂。
他還是第一次來這種他向來認為晦氣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小格子鑲在一面面牆上,光是看着就很擠。因中間排的費用比較貴長年累月難以支付得起,馬良麗她爸就選了最下排的。
“真是的,”由兆宇蹲下身子苦笑,“人都不在了還這麽寒酸,他們家煩死了。”
嚴子铮将手裏的兩支花遞過去:“所以我才讓你買一朵,多了放不下,會被打掃衛生的收走。”
由兆宇用幾近臉貼着地的姿勢吹了吹格子上的香灰,伸手擦了擦玻璃上那張黑白的一寸照片,嘆氣道:“突然懷念她在我耳朵邊墨跡個不停的時候了。”
“他媽病情惡化她沒告訴他爸,怕他媽被送去精神病院,也怕他爸不讓她念書在家照顧他媽,”嚴子铮蹲下身子用極輕的聲音繼續道,“她陷在進退兩難裏很久了,每天提心吊膽,再堅強樂觀也終會拖垮的,不過也才和我們一邊大,要承受的卻太多了,偏偏誰也不說自己在心裏憋着,她過得一點也不好。”
“還是你了解她,我總是跟她吵嘴。”
倆人說着說着就沒了動靜,沉默裏的無聲哀傷是巨大的。
馬良麗跟他們一起長大,喜歡念書但腦子不是很聰明,是那種起早貪黑苦學卻不見成績的孩子,老師們常說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是學習方法不對做無用功太多,所以才浪費時間精力沒有好的成績。
她中考落榜沒考上重點高中,不像同樣沒考上的由兆宇可以用金錢安排進去,是嚴子铮讓出了自己在重點班的名額帶着她一起進一中的,他們三個這才又念了同一所高中。
一起相伴着走了這麽長的路,以後卻再也不能一起走了,哪怕是平時很少動用悲傷情緒的由兆宇也覺得特別難過,那天回到家他在房間裏好久都沒下樓,晚飯也沒吃。吓的他爸以為他是有病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家庭醫生叫了來。
他穿着校服背着書包打開房門說要去上學,他爸立馬讓司機去送,卻被拒絕了。
“我坐校車去。”
學校很重視這次的“馬良麗事件”,周一的升旗儀式取消了,弄了個以自我保護為主題的講座,占用了上午的最後兩節課,連忙着複習備考的高三都全員參與了。
地點在第一教學樓五樓的大禮堂,主講人請的是師範大學的一個女教授。
按照班級順序入場,嚴子铮就坐後視線一直在放在走進來的十八班隊伍上,他在早上來後有從十八班後門看到林敬磊來了,但不知道那人的腿怎麽樣了,這麽一看,還輕微有些跛,但并不影響行進速度,看樣子是好很多了。
林敬磊也想在家多養兩天,林校長卻堅決不允許,載着他來不說,還要晚上放學載着他回去。
好久沒有得到林校長這種空前高漲的關心了,林敬磊還真有點受之不起。但沒辦法,他做啥都是無果的掙紮,只能暫時順着林校長了,免得被掃地出門。
聽講座可能是世上最無聊的事情了,下面坐着的學生基本上都滿臉生無可戀,要麽放空發呆要麽私語閑聊要麽偷玩手機。鄒景沒像其他班主任一樣坐在教師席,而是坐在了自班學生堆裏。
有他坐陣,高一十七成了最守規矩的一個班級,想做小動作的學生都老實的展現最佳演技,聽得一個比一個入迷。
由兆宇就坐在鄒景後排,每當鄒景回頭查看紀律的時候他都會立馬轉移視線或者低頭躲避,從那晚在樓道裏的對視後他就發現他無法直視鄒景的眼睛了,連看人家都變成了偷偷摸摸的,更別提公然違反紀律等着被訓了,他活脫脫的成了個膽小鬼,坐的比誰都板正,跟幼兒園表現好等着發糖的小朋友似的。
鄒景回頭看了幾眼後忍不住笑了,這讓由兆宇直接傻掉,彎了嘴角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怎麽了。”嚴子铮對由兆宇的行為異常輕聲發問。
由兆宇笑還挂在臉上:“不知道,就是想笑。”
嚴子铮還想問什麽,卻直接被他推開了:“好好坐着。”
講座的內容由點擴展成面,其中還涉及了家庭暴力和校園暴力之類的。
那女教授慷慨的話語裏不乏懇切,慢慢的也就将學生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林敬磊原本是溜號的,一個回神聽到句“有些大人做父母未必合格”,他看向了坐在最前排的林校長的後腦勺,他希望這個講座能讓那男人好好反省。
講到頸動脈受傷的時候,他渾身雞皮疙瘩,便将校服外套的拉鎖拉到頂部,将整個領子立了起來護住了脖子,這讓身邊坐着的同學幡然領悟,原來這麽多年嫌校服醜都是因顏值不夠,明明最土的穿法也能如此吸引眼球。
鄭巧聲的這件衣服跟新的似的,鄭巧音說他哥只在一中上了幾天課就動了心髒大手術。連帶着這幾天發生的事,林敬磊以前總抱怨他命不好,也算明白這世上不幸的人有太多。
有無數個因身體狀況無法念書的鄭巧聲,有無數個因家庭因素失去年輕生命的馬良麗,每批成長起來的一代人都要接受這樣或者那樣的傷害與阻礙,安全到達遠方的都是幸運的。
等他再次收回思緒的時候,前面的女教授已經在做最後陳詞了。
“家庭,學校和社會三方都該對青少年有應有的關懷和庇護,若是其中一方坍塌,記得向其他兩方求助。別管可能會傷害你的是誰,是同學是朋友是陌生人還是父母,只要存在威脅你人身安全的可能就要大膽講出來......”
講座結束後的掌聲總是如雷動,離場時依然是按着班級順序撤走,只不過高一的變成了從十八班先走。
唐善在回班的路上問林敬磊:“你這腿也沒什麽問題了,晚上出去玩怎麽樣。”
林敬磊搖頭:“這周開始得去上近身格鬥,已經約完課了。”
“沈菱昨晚還問我你的腿怎麽樣了,你們就融洽點相處不好麽。”
提起沈菱,林敬磊皺了眉:“我跟她已經很融洽了。”
平時如果不去燃點,林敬磊的生活基本跟沈菱沒什麽交點,沒想到竟然能在校門口碰見。
晚上放學後他跟着在十七班門口等他的嚴子铮一起去上近身格鬥課,出校門的路上說好了,到小吃街買點東西就打車走。
結果剛一出校門就看到了沈菱。
雖然校門口的人多車多,但想不看到沈菱都很難,那女生穿的十分搶眼火辣。
長身貂絨大衣沒有系扣子,露出了裏面的皮衣皮褲,高跟靴子靴筒蓋過了膝蓋,頭發散着披在肩上,耳環成串随着豔紅的唇嚼動口香糖而晃着……整體來說雖然穿着打扮與年齡不太符合卻有着女人和女孩結合的魅惑。
不少放學出來的學生都側目看,甚至還有路過的男生吹暧昧口哨。
沈菱扯過人就問:“你認識嚴子铮麽。”
漫無目的的詢問毫無結果,一中的學生簡直太多了。但林敬磊從看到沈菱的那一刻就明白她是來幹什麽的。
他身邊的嚴子铮顯然比他意外,在沈菱看見他們走過來的時候側頭看林敬磊。
“不是找我的。”林敬磊聳聳肩。
沈菱踩着高跟皮靴過來,對嚴子铮笑的花枝亂顫的:“我在想啊,如果校門口堵不到你,我就去你家門口等了。”
林敬磊也在和沈菱一樣等着嚴子铮說話,結果這人一聲不吭的擡腳走人。
沈菱立馬追上去,她伸手扯住了嚴子铮的書包帶:“哎,你走什麽,我問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林敬磊站在一米外,沒近前,卻足夠把沈菱的言行接收。他不是第一天認識沈菱,這女生從來就不知道害羞,她果敢大方,遇到喜歡的男生就上手追。
最厲害的莫過于目前為止她追過的男生沒有一個不淪陷的,無論當初立場多麽堅定,都會被她搞定。
林敬磊很無奈的笑了,看似耐心等待,實則心如油煎,他真想給唐善拍個小視頻讓其看看他的女神又忍不住寂寞出來狩獵了。
可他沒有,就等在那,等着看嚴子铮怎麽招架沈菱來者不拒的死纏爛打。
沒一會兒,嚴子铮回身招手叫他走,他才跟了上去。
林敬磊邊過馬路邊忍不住問道:“你答應她了?”
嚴子铮淺笑着看了林敬磊一眼:“想知道?”
林敬磊翻了個白眼:“鬼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