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步之遙的遠方
氣溫每天都在刷新低,讓晨練變得更艱難,隊裏請假的越來越多,簽到本上斷了一大片,令主訓老師梁金龍意外的是,持之以恒風雪無阻的人裏竟然有由兆宇,雖然訓練過程中偶爾會偷懶,但按時按點的到場确實值得肯定。
這天整隊解散前他再次對由兆宇提出了表揚,由兆宇依然沒有聽完稀稀拉拉的掌聲,拔腿就往食堂跑。
早上在食堂就餐的大多是教職工和高三的,鄒景早上會來到學校吃早飯。由兆宇便也空腹從家裏出來,在訓練完後到食堂吃飯。
鄒景每天的這個時候總會按時出現在食堂。可今天由兆宇脖子都伸的酸了也沒看到門口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今天是不吃了還是起晚了?由兆宇看了看表,決定先回班看一眼。
十七班班裏正在上晨讀,在講臺前面領讀英語單詞的是馮毅,見由兆宇進來停頓了一下才繼續。
由兆宇沒往裏面走,停在嚴子铮桌邊俯下身子問:“他來了麽?”
嚴子铮沒擡頭的回道:“沒來班級。”
由兆宇轉身出去,小跑着去了走廊另一面的辦公室,一推門,是鎖着的。
老劉頭帶着學生會的從一樓上來查晨讀紀律,見他在走廊晃,喊了他一聲,但由兆宇哪會聽,兩條大長腿溜得比兔子還快。
他一路跑到樓下,沿着平時逃課的路線最終翻牆出去,直奔學校斜對面的小吃街胡同。
在洗手間忙活着的鄒景聽到了敲門聲,以為是剛剛上來斥責他的房東,有些不願意開門。
這房子是他在這學期開學前幾天住進來的,付了整年的租金,當時是春天,沒發現任何問題,到了夏天外面下雨房頂就漏水,雨水會越過他這層滲到樓下,他才知道這房子的防水做的不好。
然而合同簽了錢也付了,沒有浪費不住的道理,他想着冬天能好一些,結果每次洗澡洗的時間長了點,樓下就會遭殃,今早上又出現了這樣的問題。
敲門聲不間斷,慢慢的由敲改成了砸。鄒景放下拖布擦幹濕着的手轉身去開門。忽略從貓眼看的程序,一開門他就說道:“李哥,我已經在弄......”
由兆宇站在門外問道:“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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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景正洗着澡就被房東打了擾,而後他立馬收拾洗手間積水,都還沒來得及換衣服,看是由兆宇他沒有先說話,而是先裹了裹身上的浴袍。
由兆宇上次從警察局送鄒景回來想進門來着,結果硬是被關在了門外,這回怕鄒景依然把門板摔他臉上,他側過身子伸出腳橫在了門口:“你怎麽沒去學校?”
鄒景擡頭瞅了眼門上的鐘:“這不還沒上課呢麽。”
由兆宇:“我說的是你怎麽沒去食堂。”
這小子連着好幾天都在食堂堵去吃早飯的他,今早他有事沒去,竟然找過來了,鄒景指了指少年擋着的門:“能先把門關上麽,冷。”
由兆宇退一步站到門外,一想不對,又上前一步邁進門裏,伸手将門帶上後挑眉笑道:“你洗澡呢?”
鄒景轉身向洗手間走,略帶抱怨的說道:“漏水,在收拾。”
“這破房子你怎麽還有心情住啊,”由兆宇跟在鄒景身後邊走邊打量着屋裏,滿臉嫌棄的說,“一天天光他媽漏水了。”
鄒景拿過拖布繼續拖地,他才擦了兩下地,就覺出了身後邁進洗手間的小子不太對勁,沒等回過身,就被從後面抱住了。
他站直了身子,撐在拖布杆上,面色無奈的去掰腰間的手,敢情他這是放進來個狼崽子。
由兆宇本來是參觀着鄒景的住處的,視線落到男人那系着浴袍帶子的腰上就拿不回來了,他不松手,下巴墊在懷裏人的肩上,聲音很輕,像個耍賴的孩子:“你到底有沒有可能喜歡我。”
鄒景被問的身子僵直,他從鏡中看着少年的臉和他們親密的姿勢,心裏的某處開始坍塌,将所有理智掩埋之前,他選擇了低斥:“放開。”
由兆宇不但沒放開,反而掰過了鄒景的臉,死死的箍着那下巴,猶豫都沒猶豫的就吻了上去。
拖布杆敲打地面,浴室裏還殘留着水汽氤氲,鄒景任憑少年毫無吻技可言的唇粗暴的碾過他的唇,他一動不動的近距離看着那雙也在看着他的眼睛。
吻着他的少年表達占有的方式很生疏,偏偏是這份什麽也不在乎的笨拙戳到了他的心窩。這是愛嗎?他不确定,可他确定他喜歡被少年這樣不顧一切毫不拘謹的吻着。端着的肩膀開始下落,緊閉的牙關開啓之前,先聽到了敲門聲。
對于由兆宇來說,他的判斷全憑他做出格舉動時對方的反應,他強吻兩次都沒被推開和暴打,那就說明鄒景是在乎他,更何況男人明明一個閃身就能去開門,卻在他懷裏逗留許久。
他的心情好極了,決定不去苛責打斷這個吻的人。
門一打開李志剛就詢問着:“弄完了麽,樓下怎麽還在滴水。”
鄒景:“快了李哥。”
“抓緊弄啊!你以後洗澡的話還是出去洗吧,附近不就有澡堂子嗎。”
“李哥,當時租房子時候您可是沒說房子會漏水啊。”
李志剛結巴了一會兒,叉腰道:“房子不是你自己看的麽,你的意思是我逼着你簽合同了?”
“我不是那個......”
“又是你啊,”屋裏走出來的少年打斷了對話,“怎麽你這房子有問題還怪租客呢。”
李志剛掃了由兆宇一眼:“這裏哪有你小子的事。”
“我草......”
鄒景一把拽回了要上前的由兆宇,而後又是一推:“回學校去。”
由兆宇想了想邁出了門:“那你快點去上班。”
鄒景為了少年能不給他惹事,痛快點頭:“很快。”
鄒景說很快,卻還是第一節 課晚了将近十分鐘才到學校,他沒吹幹的頭發一路過來都結了小冰柱。他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樓直奔十八班,卻在路過自班的時候從開着的後門看了一眼。
表面上是在看班裏的出勤,實際上是在告訴由兆宇他來了。
這麽一個冰天雪地的早上,他的世界卻是春暖花開,少年一回頭,與他打了個照面,他便閃身去上課。
十八班的屋裏隔着門上窗戶看吵極了,在他推開門後所有嘈雜戛然而止。
班主任不在就已經是歡天喜地,代班班主任也沒來那簡直是爽翻了,鄒景遲到的現身讓這群孩子失落的很,卻也不得不抽出書來看。
唐善因那次數學老師幫他解圍,已開始認真聽數學課了,林敬磊還是那個德行,用書本打掩護偷着擺弄手機。
這幾天他早上坐林校長車上學,中午吃食堂,晚上坐林校長車回家,日子開始變得超級沒勁,偶爾會逃兩節課去網吧玩幾局游戲,有風吹草動就會趕回來。除了玩游戲能讓他覺得有點意思,就是周一和周五晚上的近身格鬥課了,他也算在打鬥中學到了真本事,莫名的覺得踏實。
有他舅媽的絕對掩護,他從沒想過他打架進了派出所的事能透風到林校長那去。
聖誕節那天晚上放學,他照常當着乖寶寶在停車場等林校長。爺倆上車都沒開出校門就接到了電話。
車載電話的音量公放讓林敬磊也将事情聽了個有頭有尾,明淼開車撞了人。
混在晚高峰的車流裏,林校長一路狂按喇叭,到了事故地點後林敬磊就傻了。
這位姑奶奶撞誰不好,偏偏撞了個片警的老婆,這片警還不是別人,就是那天審問他的那個。
跟着林校長下車的時候,林敬磊就在感慨,明淼果然是他命中注定的掃把星,就從來不幹有利于他的事。
那警察一看車上下來的爺倆,也懵了,他像是之前認識林校長,問道:“這您兒子?”
林國棟點頭:“對,這是老大。”
“我就說那天去領他的女人眼熟,這才想起來是您太太,你瞧瞧我這記性,今兒要是不看到您我都還記不起來的。”
“什麽?”
“您還不知道?”
林敬磊一看這情況,長嘆一口氣,随便吧,愛咋咋地,雖然想法很灑脫,可他還是後悔下了車,林校長聽了個大概就回頭怒視他,他知道這頓訓是免不了了。
不過比他還不爽的應該是明淼,當然不是為了撞到人,而是為了林校長沒能以正規的身份介紹她。
一見是熟人後,并無大礙的對方沒有多加為難,事就憑着林校長的身份威望和外交辭令給了了,4S店來了人開走了車,最後他們三個都坐上了林校長的車。
見後座明淼始終冷着臉,林敬磊哼笑了不止一次,雖然他什麽也沒說,也足夠給打壓女人了。他以為林校長怎麽也得回家再收拾他的,卻是在車上就撥通了電話,一聽對方的聲音林敬磊就蔫了。
“喂,哥?”
“國芳啊,你這兩天有沒有空,過來一趟吧。”
電話那面的女人問道:“怎麽了哥。”
“你的寶貝兒子我管不了了。”
說完這句話,林國棟就挂了電話,他視線望着前方,穩穩的開着車:“我跟你說過,再惹一次禍就讓你媽來接你,我沒跟你說着玩,說到做到,你別怪我。”
扭頭看着車窗外的林敬磊默不作聲,手指用力的摳着安全帶,胸腔堆着口氣怎麽也咽不下去。
他沉默着回到家,沉默着回到房間,看起來是挨訓之後該有的收斂,實際上卻在醞釀着什麽。
吃完晚飯過他給鬥魚換了水喂了食,而後開始邊玩游戲邊等。他在等保姆收拾完廚房走人,等明淼洗完澡上樓睡覺,等林校長看完新聞去樓上書房看書。
都是經常一起玩的,開局前在在閑聊着。
“我們明天放假,我今晚網吧通宵,兄弟們誰在啊?”
“我在。”
“林大俠應該在,他也放假。”
“那八兩呢?又沒動靜了?”
這個叫八兩的林敬磊最近經常在游戲裏碰見,看其操作不錯想着好好帶一下以後一起刷刷副本什麽的就同意了好友申請。
玩游戲這個事,不要指望從網絡看出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操作溜的可能是小學生也可能是老大爺。
性別更是沒一定,一口一個“哥哥求帶”的弄不好是帶把漢子,嚷着“老子弄死你”的也許是軟萌的妹子。
所以能确定的多半只有角色的名字,其他的全憑感覺自定義猜測。
對這個從來不接語音也不愛參與隊友閑聊的八兩,林敬磊從上線的集中時間猜着對方可能是個上班族或者是像他一樣的學生黨,而且極有可能是個掩藏性別的女生。看得出在這個虛拟世界裏人家不想說話,林敬磊從來很少搭話,連在複雜的任務配合裏他們也不必交換言語。主要是這人跟他配合起來特別默契,一句廢話都不用他吼,相比那些滿嘴嘚吧嘚實際特別坑的選手招他稀罕多了。
見這幾個小子又在趁着八兩不說話用各種葷段子和潛臺詞調侃,林敬磊打算發話制止,本能的想護着點這個還嘴無能的妹子。
而八兩卻在他将消息發出去前就給了回答。
“大俠在我就在。”
林敬磊将打好的字删掉,敲着鍵盤說道:“我今晚越獄,不在。”
還沒等大家問是怎麽回事,游戲就開了局。
這一局下來,九點多一點,樓下沒有了動靜。林敬磊匆匆下線,合上電腦穿好衣服,抱起麥穗從房間出來。
他沒開客廳的燈,摸着黑去電視櫃的抽屜裏摸出了個盒子塞進了書包。
他輕手輕腳的走去門口穿鞋,而後慢慢的開門,又慢慢的關門。
到了樓下,走出小區,他站在路口好半天都不知道該往哪裏走,唯一可靠的地是他舅媽那,但他不能去,那女人來一定會找過去。
麥穗大概是有些冷,一個勁的往他敞着的大衣懷裏鑽。他呼出好大一口白氣,将麥穗抱好,選了個方向走進了深冬的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