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愛情
被清晨切菜洗碗的聲音吵醒,對普通人而言絕對是最熟悉不過的家庭記憶。
可惜秦深自小便與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許伽子獨居,對此實在感覺陌生。
某個清晨,他在昏昏沉沉中揉着眼睛走到廚房門口抱怨:“還沒七點呢,你在幹嗎?不知道該多休息會兒嗎?”
沈牧邊剁蝦餡邊回答:“是你昨天講要吃腸粉的,怎麽自己還不記得?”
“我是說帶你出門喝早茶,才不想你這麽累。”秦深趁機從後面抱住他。
“鬧什麽,別害我切到手。”沈牧立刻掙紮開,頓覺觸感不對,回頭吃驚問:“你怎麽不穿衣服?”
秦深靠在旁邊壞笑:“有什麽關系,我不介意你看。”
“我不想看。”沈牧哭笑不得的側身繼續忙碌,吩咐道:“既然醒了,就去溜溜小幸運,它都鬧半天了。”
“哦,真麻煩。”秦深顯然更熱衷于遛鳥。
沈牧持刀質問:“是你不問我意見就買的小狗,現在必須負起責任來!”
秦深忙投降:“好好好,我去溜。”
沈牧這才收起威脅之意。
誰曉得兩人正如日常說着話,忽然聽到窗外響起熱情的問候:“小牧啊,給你點柿子,我媳婦——啊!!!”
隔壁的老太太定睛看到廚房內的秦深,頓時吓得狂奔而去。
沈牧呆滞片刻,望見某人露出尴尬的眼神,禁不住站住原地大笑了起來,忽而每時每刻都平凡的生活,好像漸漸有了幸福的顏色。
——
嘀嗒。
手機裏郵件的特別提醒終于響了。
正坐在沙發上給小飯店算帳的沈牧急忙打開閱讀。
雖然岳坤在大洋彼岸盡職盡責,但運氣總是差到那麽一點點,等他花費不少時日、輾轉查到李茂的居所後,竟然已經人去樓空,而且顯然是匆匆而去躲避追問。
值得懷疑的家夥不見蹤影,林恩的家與她所生活的精神療養院倒是目标明顯。
可惜現在便魯莽地打草驚蛇,結果只會更加适得其反。
閱讀完岳坤發來所有的資料後,沈牧略顯失望地靠在沙發上,同時又提醒自己必須一如既往的堅強,當年了出事,如果不是有弟弟需要照顧,他多半早就如岳偵探般跋山涉水找證據了。
都說世事功夫不負有心人,怎麽到現在都沒柳暗花明呢?
未想沈牧梗在喉嚨裏的氣還沒嘆出來,微信又冒出新消息,原來是沈歌發來娛樂新聞的鏈接,網頁裏面正在八卦秦家的新電影公司,內容無非就是總裁身份、背後勢力和些桃色的捕風捉影。
瞧着熟悉的戀人被神神秘秘的議論,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沈牧瞧着好笑,弟弟卻憤憤不平:“秦深剛放出來幾天啊,怎麽就跟女明星上頭條了!”
“這有什麽關系,他一個同志,跟男的上才值得我郁悶吧?晚上過來吃飯嗎?”沈牧不以為然地詢問。
沈哥拒絕:“哼╭(╯^╰)╮算了,反正現在我已經成外人了,對當電燈泡沒興趣,哥你生日要啥禮物”
沈牧耐下心來回複:“我不過生日,你好好照顧自己我就特別滿足。”
沈歌沒再敲打新消息。
沈牧放下手機,側頭凝望窗口透入的璀璨陽光,剎那間很想再到東山瞧一瞧,去問問當初安排下所有的上帝:真的就這麽過去了嗎,遲到的正義究竟在哪裏。
——
幼兒園每日的工作時間都不長,但是小朋友個個天真嬌弱,想把工作做好真的要付出不少精力。
每每下班後,沈歌都會留下來整理第二天上課要用到的小玩意,順便常陪父母遲到的孩子多等些時間也無所謂。
可是今天他準備到商場給哥哥買個禮物,實在沒辦法再陪伴飛飛待太久,只好支使着小家夥給父親打電話。
齊飛飛非常聽話,立刻接過手機喊道:“爸爸!”
沈歌在旁偷笑:“電話還沒接通呢,等聽到聲音再說話。”
“嗷。”飛飛懵逼地摸摸頭。
幸好此時齊磊的低沉嗓音從電話裏傳出來:“你好。”
“爸爸!是我呀!”飛飛高興地說。
齊磊對兒子向來溫和:“怎麽啦?爸爸馬上就到。”
“好噠!老師得去買生日禮物!要我早點回家!”飛飛把沈歌的話學得有模有樣。
“十分鐘之內肯定到,別着急。”齊磊如此許諾完,瞬時間開足馬力、開始彌補自己作為父親的不稱職之處。
——
九月只剩個尾巴,天氣不知不覺便冷下來,小胖子被帶上帽子圍巾,胖得更像個球。
齊磊看到兒子橫跨操場朝自己滾動過來的時候,不油認真考慮起沈歌的兒童瘦身建議。
“爸!”飛飛猛撲到他懷裏面,左蹭又蹭像只小動物。
齊磊生怕他感冒,用黑風衣将兒子包住,然後才不卑不亢地致歉:“對不起,說好不再遲到的,但今天的客人又咨詢得晚了些。”
“我陪他也沒事兒,但是別的父母早來過了,飛飛總是最後一個,心裏多寂寞呀。”沈牧點到為止的勸谏。
沒想到小胖子特別懂事:“爸爸很忙!”
齊磊心中更覺得抱歉,撫摸他的頭安慰:“再忙也要改,明天我肯定第一個出現。”
聽到這話沈歌不由露出笑來,擺手示意告別,便背着雙肩包朝大門啓步。
齊磊邁着長腿跟在後面:“沈老師,聽說你急着要去買東西?我送你。”
“因為我哥過生日……不用啦,其實我也沒想選什麽。”沈歌微笑,他五官中唯獨與哥哥不像的就是大眼睛雙眼皮,心靈的窗戶閃亮亮,好似把所有情緒都表露直白。
“沈牧身體不好,聽說他的住處剛剛裝修過,不如就送個按摩椅,這樣他能放松、秦深也會高興。”齊磊奇跡般耐心地建議道:“我客戶就給我搬來個,挺适合疲憊時放松的。”
“按摩椅——痛!”飛飛的小圓臉扭曲起來,吵着說:“買棒棒糖當禮物!”
“我看是你想吃糖吧?不行。”齊磊嚴肅拒絕。
飛飛立刻沮喪地趴到父親的肩膀上,郁悶到像條脫水的魚。
沈牧淡笑着思考片刻,然後同意:“是個好主意,不過我才不關心秦深高不高興呢。”
齊磊私下不喜社交,但偶爾硬被秦少爺拽着跟沈家兄弟接觸,也看得懂他們之間的關系,又因沈歌特別盡職盡責地對飛飛好,不由破天荒地多勸了幾句:“雖然我是個局外人,但也能理解你不希望親哥哥沾上秦家的想法,但感情的事就是千金難買我願意,如果你認真關心沈牧,就理應讓他對你和秦深的關系放心下來,否則堆在臉上的無謂抗拒,除了讓沈牧有壓力外,又能如何呢?”
聽到這些話,沈牧的娃娃臉不由飄滿省略號般的茫然。
的确,他兇秦深半點用都沒有,卻總控制不住惡劣的情緒,
齊磊扶了下眼鏡:“抱歉,我逾越了。”
“沒關系呀,你說的對……”沈歌沒有表露太多心跡,語氣也緩和下來。
“我家附近的商場裏就有按摩椅的專賣店,不如順路帶你過去,幫你參謀一番。”齊磊再度建議。
“好呀好呀。”齊飛飛瞬間擡頭答應。
沈歌失笑,想着這下班高峰期不好打車,便大方答應:“那……我請你們吃牛肉面吧,今天中午飛飛的牛肉面被他自己打翻、沒有多餘的,他還哭了鼻子呢。”
“是嗎,男子漢為了吃的就流眼淚?”齊磊無奈地瞅向小胖子,真不曉得他是像誰才這麽沒出息。
齊飛飛把臉藏在他肩膀上,半晌才不好意思地擡頭說:“我想次面,有肉肉的面!”
——
東山作為本地頗有名的風景區,并沒有被早已褪色的兇殺案趕走人流。
沈牧扶着登山杖在裏面走了整天,簡直精疲力竭,随着游客們慢慢往下走的時候,心裏空落落的。
也許每個月都來這裏晃蕩,無非是自我安慰的執念。
畢竟太長的時間已經改變太多,就連奧運會都開過兩輪,一座普通的山怎麽可能還有那場大雨留下的痕跡?
他扶了扶太陽鏡,側頭望向如血的殘陽,深深地喘了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聲從未預料過的招呼自身後響起。
“沈先生,你終于下來了。”
沈牧吃驚望去,發現竟然是常常跟在秦夜舟身後的美貌助理,不由豎起警惕。
袁瑞換掉筆挺的西服、穿上休閑服倒顯得好接近了些,他仍舊表情清淡,插着兜靠近來說:“別緊張,秦老板不在這裏,是我自己來找你的。”
“找我幹什麽?我們有什麽交集嗎?”沈牧反問。
袁瑞有雙勾人的桃花眼,可惜裏面覆滿凝結的冰霜,他微啓薄唇:“我們都生活在姓秦的身邊,怎麽沒有?”
沈牧并未反應過度,徑直道:“的确如此,但話不妨直說。”
袁瑞輕聲問:“據說你還在找東山案的當事人,這麽辛苦到底是為了什麽呢?秦深已經把牢坐完了,就算是翻案成功也無非是得到個判決說法而已,那又能改變什麽?”
“你今年幾歲?”沈牧問。
“二十三。”袁瑞回答。
“年紀輕輕就事業有成,挺讓人羨慕的。”沈牧說:“再往前推五年,如果你人生這最美好的五年被鐵窗關住,在裏面生不如死、性命堪憂,只因為個莫須有的罪名,你還會覺得過去就過去嗎?”
袁瑞坦誠說道:“我當然沒有體驗過那麽許多,最大的坎坷就是自幼父母雙亡,所以回答不了你的問題。”
“這麽巧,倒跟我同病相憐。”沈牧道:“我講這些是想告訴你,小明爺爺能活到九十九歲,全因為從來不管別人的閑事,你根本就無法理解秦深、有什麽可評判的?”
“抱歉,沒想評判。”袁瑞從兜裏拿出個信封:“這是李茂現在的住址,如果你需要,就拿去查查吧。”
聞言沈牧不禁張大眼睛。
袁瑞問:“吃驚我為什麽知道這麽多?畢竟秦夜舟父母勢力頗大,而且也經歷過當年的調查前後,所以肯定比你們多些辦法。”
沈牧把信封接過來:“幫我幹什麽?”
袁瑞苦笑:“換位思考,你若是秦夜舟,當真會希望橫殺出來的表弟醉心事業、擠壓他在商場上的生存空間和家族地位嗎?願意去糾纏陳谷子爛芝麻的事簡直太好了,畢竟林家也不是吃素的,被觸了逆鱗,肯定會給秦深好看。”
聽到這些話,沈牧不禁将手裏散着涼氣的信封握緊,講不出合适的話來。
袁瑞微微鞠躬:“該說的都說完了,打擾。”
講完他便朝景區入口走去,筆直的背影顯得非常單薄,仿佛與世無關。
沈牧摘下太陽鏡,借着夕陽如紅霧般的朦胧的光,認真地閱讀起信封中的英文地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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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的卧室燈光溫馨。
吃飽喝足的秦深少見地沒有鑽研工作,竟然坐在床上教訓起小幸運來。
“我今天必須給你的狗生約法三章!”他非常正經地伸出食指。
小幸運乖乖蹲坐搖尾巴。
“不許在家裏嗷嗷叫、不許亂尿、不許上床上沙發!”秦深邊說便戳它濕漉漉的小鼻子:“下去,回你的狗窩去!”
還是奶狗的小幸運一不留神被戳翻,立刻發出不滿意地聲音:“嗷——汪!”
沈牧剛洗完澡,抱着堆剛疊好的衣服進來放置,無語道:“欺負它幹嗎?”
小幸運顯然更喜歡這位主人,馬上跳下床跟在後面。
沈牧做事井井有條,把衣服放好後才轉身抱起它,講話都溫柔了幾分:“來,回窩睡覺覺,明天早晨再玩,嗯?”
他邊念叨着邊邊把狗子送回籠子關好。
“哼,睡覺覺……”秦深滿是嫉妒地抱着手凝視,直到沈牧回來才拉着他坐下:“好端端的幹嗎去爬山、看你腳腕都磨傷了。”
沈牧淡笑:“散心。”
秦深拉過他的腿放在自己腿上,用力揉捏按摩,幫他放松緊繃的疲憊。
沈牧安靜地享受這片刻舒坦,過了會兒才問:“其實你剛開始做生意不容易吧?那麽多親戚盯着你分肉、肯定恨你入骨。”
“怎麽說起這個來了,再不容易也得幹啊,難道我不管我媽了?”秦深反問。
沈牧輕咳:“怕你不願翻案是有自己的特殊考慮,我強行堅持,反倒害你陷入危險之中。”
“我怕什麽危險啊,就算翻案的事不出纰漏,那些親戚也會找別的問題攻擊我。”秦深不似過去任性,說得頭頭是道:“原本為夫不願你堅持,是因為怕你惹來白錦帛她妹的注意,但既然這件事對你來說如此重要,陪你完成又何妨?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在不同的事情上尋找平衡點,才能安然相處嗎?”
沈牧聽他語氣坦然,才覺得是自己小氣了,遂将見過袁瑞的事說出來。
秦深冷笑着聽完,評價說:“有意思,秦夜舟到底養了個什麽人啊。”
“大概是怕撒謊我不會信,所以才直接說了。”沈牧沉思:“他看着很聰明,肯定認準我無論如何都會接受這信息吧?”
“好了,直接把地址給岳坤驗證。”秦深松開手,忽然間撲倒了他:“現在是屬于我們兩個的時間,不許去琢磨別的男人!”
沈牧因爬山而倦怠的身體,接觸到柔軟的大床便泛起絲絲酸痛。
他無奈地推搡着這個流氓說:“我累了,你也稍微節制下吧。”
秦深按住沈牧的手腕:“我不讓你動,可以嗎?”
“可以什麽啊,我又不是死人。”沈牧感覺睡衣已經被他熟門熟路地解開,不禁皮膚升溫,畢竟擁有記憶力的身體已經對這個日夜發情的對象有了本能反應。
秦深俯身吻住他的臉,故意裝可憐:“不進去總行吧……”
沈牧來不及反駁,褲子就被半褪了下去,真懷疑自己光滑的大腿在那般用力撫摸下瞬間泛紅充血。
“夾緊點。”秦深扶着他的胯部,硬是把滾燙的分身擠到兩腿中間,緩緩律動起來。
如此荒淫無度的姿勢,反倒比真槍實彈的做愛更讓沈牧羞赧,他不僅英俊的面龐染上桃花色,就連耳朵、脖頸都蒙上層暧昧的光。
秦深露出絲絲壞笑,一邊用手安撫着他同樣擡頭的分身,一邊緩慢地與他食指緊扣,高大的身體全然壓住了沈牧,喘息着說:“今天上班時我就特想你,想到好多事都沒心情去忙。”
沈牧的長腿瑟瑟發抖,郁悶道:“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
秦深親他:“滿腦子都是你!”
窗簾掩蓋住了屋外的月光,只剩下滿屋私密的荒唐。
沈牧側頭望着彼此在夜燈下的影子,終而沉淪入這種欲求不滿,閉眸輕聲說:“算了,進來吧。”
秦深頓時激動起來,按住他翻了個身,輕咬他的背肌:“我就知道你也是想我的。”
沈牧枕着胳膊不願再講話,全身的觸覺仿佛都集中在被緩慢占據的地方,漸漸泛起瀕臨窒息的滿足。
——
在城市最奢華的地方,反而光芒卻暗淡。
大約總有許多秘密要藏,別墅區周圍的路燈都昏昏暗暗。
秦夜舟在**玩至半夜才醉酒歸來,明明臂彎裏還摟着新歡,發現袁瑞竟然靜靜地坐在客廳沙發,卻頓時松手問:“你不是請年假了嗎?”
袁瑞無奈:“不是你讓我來彙報的嗎?”
秦夜舟這才想起派他給沈牧送消息,不由摘下眼鏡揮手對身邊的小演員說:“你先回去吧,讓王叔送你,我有正事。”
老板的吩咐無論是好是壞,都當聽話尊從。
小演員雖委屈,但也立刻拎着包消失。
袁瑞這才道:“李茂的地址我給沈牧了,他的确很驚訝,卻也沒多說什麽。”
秦夜舟不是不相信袁瑞的能力,只怪那男人性格過于執拗,不由問道:“他沒懷疑?”
“……沒有。”袁瑞明明跟沈牧實話實說了,卻并不想講出來。
秦夜舟摘下領帶疲憊地坐在沙發上:“真是個瘋子,再這麽查下去,林家肯定會不客氣的,秦深竟然要在同一件事上跌倒兩次,真是喜聞樂見。”
袁瑞不禁問:“老板,打敗他對你真的那麽重要嗎?”
“幼稚。”秦夜舟淡笑:“打敗誰都不重要,好好活下去、活得比誰都好很重要。”
袁瑞遲疑片刻,又道:“可你……”
他想勸說秦夜舟學會克制、不要再沉醉于荒誕的享樂之中,又覺得自己沒有将這些話的資格。
秦夜舟挑眉等着助理開口發表見解。
袁瑞扭開頭:“沈牧不是你能成為的人,恐怕他也不會按照你的計劃走。”
“哦?只見了一面,就評價這麽高?”秦夜舟的語氣裏有絲不舒服。
可袁瑞沒有撒謊,不顧一切地擁抱愛情的人,本來就不是誰都能成為。
他咬住嘴唇,站起身來說:“我還在年假期間,回家睡覺了,如果還想把那個玩伴找回來,我去打個電話。”
“不用。”秦夜舟拒絕。
袁瑞半個字都沒再多說,便大步離開了這個總讓他窒息的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