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夢魇獸

周玄瀾長睫低垂,看不清眼底神色,倒了杯茶水遞去,“師尊喝些茶。”

沈流響一飲而盡,咳了咳,将喉間之物順了下去。

他細白長指捏着茶杯,察覺到衆人視線掃了來,尤其是欲言又止的淩夜,與驚愕驟冷的葉冰燃。

指腹在杯沿摩挲了下,起身朝床邊走去。

看樣子,是想挑撥他與師兄的關系,順道替他樹葉冰燃為敵。

床榻上的人還在低喃,輕喚他名。

“別叫我名兒了,”沈流響湊到素白澈耳邊,低笑:“我一點都不想抱你,因為你有點醜,渾身還臭,我不喜歡。”

床上低喃一噤,啞了聲。

葉冰燃手指蜷起,極力遏制心底怒意,才忍住沒将沈流響推走,淩夜稍愣了下,忍俊不禁。

醜字與素白澈壓根沾不上邊,況且,他身上也不臭,甚至散着淡淡幽香。

“他不醜,也不臭,”葉冰燃冷聲解釋。

沈流響:“雖說情人眼裏出西施,但這味兒你們難道……”

素白澈突然咯血,眨眼間,白皙下巴染得血紅,葉冰燃握緊他的手,轉頭看向藍蕭生,“師尊,可否再幫他檢查一遍,說不定有其他傷勢。”

藍蕭生擰起眉,長嘆口氣。

他從未見過葉冰燃如此緊張模樣,看來改變不了心意了。

沈流響随衆人退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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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輕輕合上,淩夜看向他,眼神晦暗不明,“你與我來。”

沈流響心頭咯噔了下。

難不成淩夜真把他當情敵了,他試圖解釋,“師兄,我與素白澈……”

“其他人都可以,”淩夜止步。

輕風卷起落葉,圍繞他周身打轉,“唯獨素白澈不行。”

沈流響微張開嘴,想問為何。

素白澈如此特殊麽。

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說到底,淩夜又不是他真師兄,何況與原主關系并不怎樣,沒什麽資格過問。

淩夜回頭。

見沈流響拉聳腦袋,眸光微動,擡手将他烏黑發間的枯葉撚下。

“沒有責怪你,只是順應天命罷了。”

沈流響不明所以。

傍晚,沈蔔蔔趴在窗臺,笑嘻嘻地逗弄一株綠植,雙手捧着蘋果啃。

聽到門口動靜,他綻開笑臉,正準備撲去,忽然聳聳鼻子,“爹爹身上有股臭臭的味道。”

沈流響估計是從素白澈身上飄來的,這味兒,其他人似乎聞不到。

沈蔔蔔聞得快要窒息了,摘下頭頂一片金葉,踩在桌案上,葉片在沈流響身上左右掃動。

忙活完,他喘喘氣,将金葉安回原位。

沈流響伸手彈了下:“這葉子有什麽用。”

“爹爹別動,會癢。”沈蔔蔔臉頰微紅,雙手捂住頭頂金葉,“等結了果子才有用。”

沈流響覺得稀奇:“什麽時候結。”

沈蔔蔔歪頭,認真琢磨了會,“大概攢到十片葉子。”

沈流響打了個哈欠,覺得有些困,早早上了床。

另一房間,素白澈悄無聲息睜開眼,指尖點上額心,念了句法訣。

轉瞬間,一道黑影跪伏在地上,眼眸猩紅,又透着茫然空洞,宛如傀儡一般。

“主人有何吩咐。”

童溪:“夢魇獸不适合你,該聽我的,白鳳才符合你的形象。”

月光照入房中,素白澈盤膝坐在床上,“我只在乎有沒有用。”

夢魇是妖界三大兇獸之一,他九死一生才将其收服,因此還被異獸追殺了數日。

“何用之有,”童溪不滿的抱怨,“若非我幫你掩蓋了夢靥惡臭,其他人知道你身上有它,早吓跑了,你還怎麽迷住得人。”

素白澈心底冷笑,嘴上寬慰道:“別急,待我将沈流響解決了,就照你說的做。”

他手指捏訣,驅動夢魇獸行動,“你不好奇麽,你每次篤定的東西,涉及沈流響的都錯了,無論是他邁入化神境,還是降服天狗……都脫離了你的預想。”

童溪忠心耿耿的說:“我只幫你,不管別人的。”

“我是說他有問題,”素白澈冷聲,“進四方血池前後,他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不查清楚我心裏難安。”

童溪覺得大題小做:“不必操心,他只是小絆腳石,威脅不到你。”

素白澈懶得再廢口舌,轉而望向夢魇獸,“去把他的記憶探來。”

沈蔔蔔是被臭醒的,小手從被子裏伸出,揉揉眼睛,湊近熟睡中的沈流響,細嗅了嗅後,眉頭緊鎖。

周玄瀾尚未休息,聽見旁邊房間傳來急切的喚聲,臉色一變,轉眼到了隔壁。

“爹爹!爹爹!”

沈流響躺在床榻上,枕側散着細軟烏發,濃黑長睫安靜垂着,鼻息連綿勻稱,若非旁邊沈蔔蔔一直用力推他,都沒将他推醒,旁人見了,定然只當他睡得正香。

周玄瀾手指搭在沈流響手腕,探了探體內情況,沒發現異樣。

他眉頭皺了皺,掀開薄被,随手取了件外袍裹在沈流響身上,将人從床上抱起,快步出了房間。

素白澈聽見動靜,心道不會這麽快就發現了吧。

躊躇片刻,追了上去。

他趕到時,藍蕭生立在床邊,手掌搭在沈流響額頭查探,旁邊立着淩夜,寧潤辛與趙霖,最先發現不對勁的周玄瀾與沈蔔蔔,反倒被擠在了後面。

沈蔔蔔踮起腳,仰長脖子,透過幾人間的細縫朝床上望去。

周玄瀾見狀,一把拎起他,正要放到方桌上,沈蔔蔔聳聳鼻子,朝門口望去,“你身上怎麽也臭臭的!”

素白澈心頭一驚:“為何他聞得到?!”

“沒有關系,”童溪支吾了聲,“你要攻略的幾人聞不到就行。”

素白澈險些氣笑了。

沈蔔蔔跑過去,擡起白嫩腳丫就是一腳,“定是你在害爹爹。”

素白澈瞪大了眼,發現沈蔔蔔力氣還挺大,把他踹疼了。

屋內視線都望了眼,他勉強擠出一抹笑意,目光瞟向沈蔔蔔頭頂金葉子,伸手探去,“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沈蔔蔔立馬退了步,環顧了圈房間,委屈巴巴地跑回周玄瀾身側,皺起小臉,“他身上有臭臭的味道,跟爹爹的一樣。”

藍蕭生回頭:“可是污泥味。”

沈蔔蔔摸摸頭上金葉子,“不知,但聞着想吐。”

“夢魇獸所到之處,惡臭無比,盡是污泥潭味兒,”藍蕭生意味深長地瞥向素白澈,“我有些好奇,你因何被異獸盯上了。”

他問完,門口站立之人臉色一白,急于解釋,但唇瓣剛啓,便止不住掩嘴咳起來。

殷紅鮮血順指間流下,纖瘦身形搖搖欲墜。

“我……咳咳……”

葉冰燃正好趕到,一手扶住人,不可置信道:“師尊懷疑白澈?他不是這樣的人。”

“此事稍後再談,”淩夜眉頭微蹙,“先救師弟。”

夢魇獸厲害之處,在于可以侵入修士識海,利用記憶設下幻境,讓對方以為是真實之物。

若沒能察覺到夢魇獸的存在,便會永遠困在其中。

再無法醒來。

藍蕭生沉吟須臾,看向淩夜:“我有一術,可幫人進他識海。”

“将師弟從幻境中拉出來麽,”淩夜明了其意,卻又皺眉,“得他願意跟人走才行。”

藍蕭生颔首:“所以那人必須深受他信任,自身也要足夠清醒,藏在識海的夢魇可能利用流響的記憶,将闖入者也困在裏面。”

話落,室內安靜下來。

寧潤辛輕攏袖袍,率先打破寧靜,“如此說來,只能是我了。”

他言談間透着十足信心:“流響與我有過命交情,于他而言,我是可以交付後背的存在,雖然平時看不出來,但其實他心裏,對我的信任應該超過在座諸位。”

“可他是我師弟。”

淩夜手負身後,視線落在沈流響恬靜睡顏上,淡然一笑,“他可以托付後背的人有很多,但師兄,僅我一個。”

寧潤辛臉色沉了下去。

“師兄雖只有一個,但師兄也只是師兄罷了。”

藍蕭生指向門口,“他追了十年的人,在那,若冰燃進入識海,我想流響怎麽都不會拒絕他。”

葉冰燃一愣,微點了點頭。

他對沈流響感情極為複雜,對方死纏爛打多年,終于想通不糾纏他了,結果白澈又喜歡人家了,他心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但同為仙門中人,他做不出見死不救的事。

“弟子可以一試。”

趙霖發現他好像是其中關聯最弱的,理智保持沉默,又不甘心的小聲說了句。

“說不定,沈香哥哥就選我了呢。”

“爹爹最喜歡我了,”沈蔔蔔轉了轉眼珠,睜眼說瞎話,“我們父子血脈相連,我定能将爹爹帶出識海幻境。”

衆人直接忽略了他,目光落在旁側,一直未吭聲的少年身上。

“我窺過師尊識海,”周玄瀾語氣淡漠,輕飄飄扔出一個炸彈,“洗骨泉內,師尊放任我進去,我倆識海交融,其中意思,你們都該明白。”

“一晌貪歡罷了,”藍蕭生臉色鐵青,“還是冰燃去最為妥當。”

寧潤辛黑着臉:“我再重申一遍,能讓他放下戒備跟着離開的人,一定是我。”

“你們劍宗的人是不是有何誤會?”淩夜臉上笑意漸散,“他是清淩仙君,我的師弟,說到底你們都是外人罷了。”

沈蔔蔔捂住腦袋,皺緊小眉頭,聽得頭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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