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2)

光浸潤的有一些暖意,“表哥,你在呢麽在這裏?”寶玉止住步子,擡起頭看向來人,不由地有些驚異。

“你給我乖乖回去。”林援之依舊變成那樣的冷面大哥,冷冷的命令道,寶玉也下意識地聽着這命令乖乖的回到了床上。

林援之接過丫頭手裏的一碗藥,輕輕地放在了床前的案上,寶玉瞄了一眼林援之不容置疑的眼神,不知道怎麽了分外的乖覺,忙至端了過去,一口飲盡。

林援之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轉過身向薛姨媽行禮,笑道:“姨媽上次讓人問的事情已經有了準信,甄伯母讓我捎句話過來,等到過了國忌,再行六禮吧。”

薛姨媽忙上前笑道:“是真的麽?香菱答應了?”又轉過身拉着寶釵不住地嘆道:“總算了卻了我的一樁心事。”說着便抹起淚來。

寶玉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麽事,心裏也說不清是好還是壞,看如今薛大傻子的樣子好像也改過了,怎麽說都是香菱有些委屈了,只是不知道香菱是真的喜歡呢?還是聽從封夫人的?

寶釵似乎是看透了寶玉的心思,便上前笑道:“你也別費心這件事了,他們自然有他們的緣由,左右嫁了過來,我們家絕不會讓她吃虧的。你就只管養你的傷,日後也留心些,得虧哥哥的缰繩拉得快,不管你還能好好的在這,橫沖直撞?”

林援之咳嗽了一聲也道:“正是這個理。我剛剛去你們那邊府裏找你,便聽到姨媽家遣人說你在這邊住着了,我便知道有什麽事,便趕了過來,豈料你竟是螳臂當車去了。”

寶玉只看着眼前這兩個人一唱一和的十分搭調,便取笑道:“還沒合帖呢,怎麽就夫唱婦随了?”寶釵立刻就紅了臉,躲在薛姨媽身後嗔道:“媽,你快聽聽。”

薛姨媽笑道:“這也是我的一樁心事,只等辦完了你哥哥的,便是你了。”又向林援之笑道:“寶丫頭可還還的過香菱丫頭了?”

林援之面上也柔和了起來,隐約不好意思起來,突然反應過來,忙行禮道:“多謝姨媽成全。”

寶玉冷眼看着心裏也暖暖的,外面陽光刺眼,卻冷得很,昭筠那邊不知道在呢麽樣?心裏着實惦記的很,只是她的身份,實在不方便這時候帶她進府,只得托黛玉照顧她了。

寶玉在薛家只待了一天,便要回府了,雖然短短的一天時間寶玉卻清楚地理清了思路,如今賈府這個重擔總不能只讓探春一個人扛着,賈府有的是男人,為何要讓女人承擔?

寶玉回府之後便去跟賈母請安,如今院子不大,邢夫人李纨等人也能時常陪賈母解解悶,王夫人也偶爾會出佛堂在外面逛逛。賈母見寶玉精神尚好,竟然一反常态的由着寶玉去了,換了平時必要千叮咛萬囑咐的。

如今府裏的丫頭也不多了,賈母身邊只留了鴛鴦,翡翠和琉璃三個個,邢夫人身邊一個寬兒,探春身邊是司棋和繡桔,李纨仍舊把賈蘭帶在了身邊住在賈母院子裏。

趙姨娘因為在府裏抄家亂作一團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就去了,如今已經葬了,賈母便特意讓李纨幫着帶着賈環,身邊是麝月秋紋還有彩雲三人侍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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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那邊放出去一個小紅便只有茜雪一個,賈母原想再留一個,奈何寶玉一心要都放出去,便也不做他說,其他的粗使丫頭和婆子也是各院量事放人。

自從王熙鳳出事之後賈琏也斷斷續續從別處聽到不少的事情,又向平兒核實,王熙鳳果然可惡,便也不念夫妻之情了,一心只與二姐和平兒好生過日子,便将二姐擡為正房,平兒二房,因為國孝期間,便這樣安安靜靜的大夥吃了一頓飯也就過去了。

五月份的時候,尤二姐産子,取名賈琰,更是名正言順,二姐感念平兒昔日待她的情分,二人雖共事一夫,卻相處的極好,連賈琏也是更加愛重這二人,又将府裏的事情操持起來更有個一家之主的樣子。

寶玉原以為自己苦心經營的所有只是為了自己,但是事到如今,卻也感知自己早已與賈府密切地融為一體,便跟賈母坦白自己便是翰墨軒的主人,也說了龔家莊的事情,并說願意将着所有歸于家中,全憑賈母吩咐。

與此同時,探春也笑道:“不止是寶哥哥,就連我也算一份的。”也将自己利用官裏的錢和黛玉合資辦了錦繡閣的事情一并和盤托出,又将南京和京郊私下置辦的幾個莊子和田地鋪子的契約也交了出來。

賈母方恍然大悟,又嘆了一口氣笑道:“我到底是老了,到底不如你們看的長遠。”衆人見府裏興旺有望,心裏也都開心如意,就連最為節省小氣的李纨,見狀也拿出了五百兩的私房錢,要貼補家裏渡過難關。

如今家裏只有賈政一人有官銜在身,因想起昔日與一京中故舊有恩,便又想厚着臉皮想要給寶玉捐個官。寶玉便攔道:“老爺必知我不在這上頭用功的,不如由着我去吧。倒是蘭兒和環兒還小,最是要緊的時候,還要父親多教導才是。”

賈政這些年管教寶玉也是費盡心思了,如今既然這樣,便也不打算再說了,便嘆道:“由你吧,由你吧,只是你若沒個一官半職如何成家立業?”

寶玉笑道:“兒子閑散慣了,但是既然老爺這麽說,來日便謀個閑職也未為不可。不是兒子說大話,若是兒子想要做什麽,必能無往而不勝的。”

賈政捋了捋胡子,在看寶玉,如今已與自己比肩,面容上更像幾分老太爺,生的豐神俊逸,天然一股傲氣橫生,再看他這幾件行事,頗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感,便擺手道:“随你去吧。”

寶玉見賈政如今須發花白,面有衰色,連脾氣也好了許多,已不複當年硬朗,心裏酸澀,想來自己如今也不是當日九歲孩童了,便越發傷感子欲養而親不待之故,自此待賈母,賈政王夫人也更為恭敬。

黛玉見賈府敗而不衰,漸漸興起也覺得感慨,心想這其中必有寶玉和探春的功勞,又念及昭筠的苦,便向林援之提議,讓林如海認昭筠為義女,以林府的體面,光明正大的将昭筠接到府裏。

如今風頭已過,昭筠常年不在京中見過她的人并不多,唯有榮國府,南安王府,林府這三處,時移世易,即是被發現,誰說不能有長相相似之人呢?

不然,昭筠如今有家不能回,國孝期間又不能行親事,何等為難?她本是個樂觀之人,這幾日卻總是悶悶的,身邊只有一個侍女小璐,雖然有些事已成定局,但是寶玉也不能時時往那邊過去,當真的辛苦。

林援之心裏也早有此意,一面是因為沈澈揣度北靜王的意思所托,一面也是自己的私心,畢竟不忍。這兄妹二人如此合計,當下便跟林如海提這件事情。

林如海原本是不答應,這二人正欲說服,豈料宮裏突然傳旨讓林如海入宮面聖,直至下午林如海才回到府裏,見這二人過來請安,便笑道:“今日早上的事情,我應允便是。此時接人的轎子恐怕已經到了。”

黛玉心裏奇怪,又想起林如海是入宮之後改變主意的,忙問道:“父親為何突然就改變了主意?莫不是有人授意?”

林如海笑道:“我兒聰敏,若是上面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咱們為何不做這個順水人情呢?”

黛玉與林援之相視一笑,心中慶幸,便退下了。當下昭筠便以林如海侄女的身份住進了林府,林府衆人以小姐稱之,并無不妥。

倒是沈澈自從從北靜王嘴裏打聽到這其中內情,又得知這昭筠如今已是林府的人了,又是歡喜又是驚喜便借着這個借口,三天兩頭的往林府跑,倒讓林如海時常費心接待,卻唯獨不讓他見黛玉一眼。

沈澈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久而久之,林援之也打趣他,他臉皮子倒也厚了起來,只道:“我才知我們老太費看中的正是你妹妹,你妹妹早晚都要嫁過去的,現在由着你們攔着我,來日我不讓她回娘家,哼哼。”

林援之淡淡地笑了一下,繼而便是一巴掌拍了過去,“別以為你是世子我就不敢拿你怎麽樣!你将來不得要管我叫內兄?哼!”沈澈立馬涎皮賴臉地貼了上來。

七月下旬,宮裏傳來消息,元妃薨逝。

這本是情理中的事情,寶玉并不詫異;只是,奇怪的是其他人雖然暗自傷感,也并不是很驚訝的樣子,寶玉便有些疑問。

探春便道:“你以為我們都不知道太太為何就進了佛堂?聖上想要殺雞儆猴,咱們家就是頭一份的,當初義忠親王府的事情雖然過去了,但是聖上畢竟是個疑心頗重的人,這次的事情只是奪勢,卻并未痛下殺手,已是萬幸。

老太太心裏也明白,這些年總因為大姐姐在宮裏出了不少力,但是後宮不得幹政,當時的權宜之計,如今上面要找借口抹去這個錯失,也是顯而易見的。只怕是二姐姐費心周全,才有這一處棄車保帥的局面,這也是一個警告了。”

盛極必衰,合久必分。

賈府的事情看似簡單全是包羅萬象,元春和迎春在宮中的事情雖不得而知,卻也是難以想象的慘烈,想來如今的迎春,怕也是不複當初小兒女之态了吧。

寶玉難得的清靜,這一切風雨過後,心裏異常的寧靜,寧靜的有些不太像自己了。這時候難道不該是劫後重生的高興麽?為什麽這樣的傷感?

賈府一下子敗落下下,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個樣子,但是內裏大家卻都明白,不止于此。關起門來小家小戶的過日子自己惬意舒服,于上面也算是表了個态。

王夫人也從從佛堂出來,看着府裏的興衰,良久了也只說了一句話,卻讓寶玉警覺。是啊,母子感應,血脈相連,別人既是察覺不到什麽,作為一個母親怎麽會沒發現兒子的變化。

過了年,賈政升了外任,賈赦如今是毫無官職,閑賦在家又實在不好意思,索性将京中和南京一帶的鋪子打點清楚,和賈母回明了就去經營鋪子去了,賈琏從中幫忙,加之平兒有喜了,自是幹勁十足。

寶玉忙了這大半年總算是有些成果,翰墨軒那邊的客流主要是來自王孫貴族,或有閑來無事的文人,或者看愛是非褒貶時弊的酸書生,一年下來的盈餘本來還可以,但是時段性起伏太大,總共算下來再刨去要發放給底下人的,年下送禮周旋的,剩下的也不多。

幸而劉姥姥那邊很是順利,總算還能為家裏開銷,既然說明白了,便也有專人照應着在都中開了一家鋪子應付周轉,總算是自己輕松了些,家裏慢慢也殷實起來,這是後話。

聽說林家已經和薛家商量好了婚期,只等國孝一過,便一娶一嫁,喜上加喜。恐怕喜事還不止這一件呢,眼前霧霾陰陰,來日未必不能陽光明媚,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寶玉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雲起雲落,突然覺得心裏輕松起來,“盧風,陪我去林府。”剛走了幾步,寶玉回過頭看了看,納罕道:“怎麽這幾天總沒有見到盧雲,他去哪兒了?”

盧風努了努嘴,眨眼嘻嘻地笑道:“還能去哪?肯定是去找晴雯姑娘了。”

寶玉恍然大悟,指着盧風笑道:“你們兩個鬼精靈,一個騙走了我身邊的丫頭,一個又在打晴雯的主意,他們成日裏見面就要吵,難得是個歡喜冤家。”

盧風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笑道:“二爺反正爺做起媒人來了,前兒茗煙那小子還說二爺給他說了門好親事,姑娘家長得可俊了,名字也特別,叫做卐兒。”

寶玉笑了笑,是啊,自己做了這麽多的好事,也該善有善報了,不知道端雨丫頭在幹嗎呢?去瞧瞧~~

“臭小子,快走!”

“得嘞,二爺。”

兩年後

“寶叔。”

寶玉迎着眼光從椅子上坐起,剛好看到賈薔笑眯眯地樣子,攜着齡官的手笑道:“寶叔,這是我家夫人。”又笑道:“婧兒,咱們給寶叔磕個頭吧。”

寶玉打量齡官,已然是婦人裝扮,發髻全然梳了上去,杏黃色的小夾襖微微翹起,鵝黃色的裙擺貼在腳面,臉上比之當初多了一份安然,雖然只是答應了一聲,但是還是聽得出,嗓音有些塞啞,全然不複當初的清甜。

賈薔見寶玉發呆,便笑道:“寶叔,怎麽不問我們怎麽找過來的?”

寶玉這才一愣,跟着道:“是了,你們一句話也沒說便走了,這一走就是三年多,如今回來,怎麽知道我在這?”

賈薔沖着齡官微微一笑,才道:“自然是有嫂子帶我們過來的。”

二人往一側讓開,寶玉這才看到昭筠也沒帶婆子,一個人俏生生地站在臺階下面,笑臉嫣然,稍微有些生氣道:“誰是你嫂子?就知道瞎說。”說着便伸手在一旁的牆上摘了一朵薔薇朝那二人扔過去,接過扔偏了,剛好落在寶玉的懷裏。

“這裏是我京郊的別院,我就知道是你帶他們過來的,還抵賴?”寶玉笑着将昭筠拉了上來刮了刮她高高的鼻梁,順手把花朵別再昭筠的發髻上,又沖着賈薔笑道:“還是你小子眼光好,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你嫂子。對了,你們怎麽遇到的?”

賈薔便看着齡官笑道:“早就回來了,本來想帶着夫人在這邊逛逛,沒想到便看到有人邊走邊罵寶叔,我便想敢這樣說寶叔的,一定不是簡單人,冒昧問了一句,便跟進來了。”

寶玉寵溺地看了昭筠一眼,便要請賈薔夫婦請進來,豈料他們卻說要趕在晚間回家,不便留宿,略說了幾句便告辭了。寶玉會意,定是齡官有身子不方便,便也不再多留,命人送了出去,才拉着昭筠坐下,笑道:“你瞧,都知道你是我媳婦兒了。”

昭筠故意撇過頭,笑意盈盈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只不過訂了親事而已,誰就要一定嫁給你了。”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又扭身跳到寶玉面前問道:“你怎麽知道一定是我?”

寶玉碰了碰昭筠的發梢笑道:“傻丫頭,因為這個地方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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