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少主

月十堅持不率先開口,似是誰先說話誰就輸了似的。

聽到這位長老詢問,月十總算是暗中松了口氣,慶幸自己堅持住了。

月十拱了拱手,溫聲溫語地說道:“我名叫月十,這位是我家少爺,我們是來尋墨城主和城主夫人的。”

紫川長老心道,哦,原來這是個小公子,不是個小姐。

等等……

紫川長老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盯着月十道:“你們是城主的朋友,還是城主夫人的朋友?”

月十剛想說月輕鴻的名字,便被月見微在後面偷偷戳了一下腰窩。

“我要找義父。”月見微輕輕咬了咬下唇,弱弱地小聲說道:“我義父,是墨意寒。”

紫川長老懵了,他在墨家也算是老臣了,墨意寒更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他這麽多年,怎地都沒聽說過墨意寒居然有個義子?

但這兩人看起來雖風塵仆仆,身上穿得倒是很講究,尤其是那少年,雖然一路趕來小臉已經有了些灰塵,就連發冠都在方才和冰魔首領對戰的時候不知飛到哪兒去,一頭黑發淩亂的披在身上,顯得有些狼狽,但再看那手腕上罕見貴重的乾坤镯,以及腰間挂着的香囊和配飾,便知道這必然是個很是講究的世家公子。

墨意寒少年時候,也曾經去外面游歷,說不定是那個時候認的義子。

紫川長老摸了摸沒有胡子的下巴,道:“城主還未回來,外面風大雪重,兩位不如先随我去見見少主吧。”

少主可不就是墨滄瀾麽,月見微的心一下子就雀躍起來,像是有一只快樂的小麻雀在裏面跳,一雙琉璃色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星光傾瀉進去。

月十将月見微從身後拉出來,原本想看整張臉的紫川長老有些錯愕——那另外半張臉上,竟是覆蓋了一個銀色的面具,泛着冰冷的光,也不知是因為什麽。

不過,紫川長老也沒多問,請他們一起下去。

從城牆順着陡峭的階梯走下去的時候,紫川長老問道:“小少爺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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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見微還在想着一會兒見到墨滄瀾該怎麽表現,竟是出神沒聽見。

見月見微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月十微不可查地抽了下嘴角,揉了揉月見微的腦袋讓他回神,道:“道友見諒,我家少爺有些害羞,不大愛說話,他喚做月見微,人見微以知萌的見微。”

紫川長老聽到這姓氏,神色一動,道:“哪個月?”

月見微道:“月色的月。”

紫川長老的腳步便頓了一下,月這個姓氏,可是罕見的很,說起這個姓氏,不管是乾元界還是坤澤界的修士,第一個想起來的必然是西帝王月家。

紫川長老沒忍住,盯着月見微半張雌雄莫辯的臉,遲疑地問道:“敢問小少爺和月輕鴻是什麽關系?”

月輕鴻便是城主夫人的名字。

月見微望着紫川長老的眼睛,滿臉都寫着天真無邪,道:“我爹名叫月孤影,月輕鴻是我小叔叔,也是我的義父。”

紫川長老:“……”

腳下路滑,紫川長老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塊凸起來的冰塊,險些身子一歪滑下階梯去,幸虧旁邊的小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紫川長老,避免了人仰馬翻的尴尬場面。

月十也伸手扶了紫川長老一把,滿是關心,道:“大雪路滑,長老小心呀。”

紫川長老表情古怪,神色凝重,嘴巴張了張又合上,想說什麽卻又欲言又止,心情很是複雜,琢磨了一下,覺得自己說什麽都不太合适,只能等着城主回來再做決定。

城牆下面的一間屋子裏面,聚暖的法陣散着橙紅色光,外面冰天雪地,裏面卻是溫暖如春,暗色的桌案上面點着個香爐,白色的煙袅袅盤旋而上,散出清冷的雪香和梅香,遮掩了外面絲絲縷縷傳來的血腥味兒。

穿着暗色輕裘的墨滄瀾正坐在暖陣旁邊,一頭墨色長發松松挽在身後,有一绺長發落在胸前,倒顯得有幾分潇灑不羁,他手中握着一個銅質暖爐,大腿上趴着一只看起來呆呆的灰白色兔子,那兔子耳朵很長,非但遮住了臉,還落在了墨滄瀾腿上。

這只長耳兔子一雙幾乎被長毛遮蓋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月見微看。

而月見微的視線則是在進了這門之後,便眨都不眨地放在了墨滄瀾身上。

千年光陰已經過去,月見微乍一看到這張熟悉的容顏,竟是一時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張口忘言,近鄉情怯,連腳步都不敢再往前邁開半步。

月見微就這麽直愣愣地看着墨滄瀾,漂亮微圓還未徹底長開的眸子裏面,映着墨滄瀾的倒影,那裏面的情緒無比複雜,似是有些哀怨,也似是有些興奮,還帶着些委屈和快活。

墨蝶在月見微眼角輕扇翅膀,将他眸中的情愫,毫無差別地傳給了墨滄瀾。

墨滄瀾閉眸不言,卻是動了下手指,召那只墨蝶飛回手上。

月十禁不住暗自嘆息,百年之前,墨滄瀾的豔名和天賦竟是跨了個大世界,徑直傳到了素來自覺高人一等的紫澤仙陸皇朝世家耳中,并引得那些世家子争相圍視,然後模仿,絕非是浪得虛名,不無道理——

這個只能坐在輪椅上、眼盲腿殘的男人,的确有一張得天獨厚的臉,那五官比例多一分則濃豔少一分則寡淡,眉睫唇色豔一分則近妖淡一分則無味。

這世上最難得之物,便是剛剛好。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墨滄瀾便是如此。

他眉如刀裁,睫毛如羽,鼻梁高挺,唇若塗丹,皮膚如白玉羊脂,在這圈被風雪吹得臉蛋多少有些紅絲的人群之中,更顯得雍容華貴。

看得出來,墨滄瀾的個子很高,身材挺拔,縱然坐在那裏,氣勢也絲毫不比任何站着的人弱。

上天偏愛,不過如此。

只可惜,上輩子死于奸人之手,活得太短。

紫川長老站在墨滄瀾身後,道:“這位是我們白雪境少主。”

他又介紹對面兩位,道:“這兩位分別是月十和月見微,月少爺自稱是夫人和城主的義子,他的父親,乃是月家先世子月孤影。”

一說出月孤影的名字,墨滄瀾對月見微的身世便有了幾分了解,旋即他略一思索,手指摩挲着散着熱氣的暖手小銅爐,道:“二位若是來尋我父親的,那恐怕要白跑一趟了,我父親已經數年不曾回過白雪境。”

月十一愣,顯然不知這情況,他把此處惡劣的環境已經想到最差了,卻沒料到,他和月見微唯一能靠得住的月輕鴻,竟是早已不在白雪境內。

這可就坑了爹了,月十開始考慮趁着墨意寒還沒回來,帶着月見微直接走人滾蛋投奔月家。

月見微抿了下唇,臉上露出了些許惶然之色,襯着那張沾了些灰塵的精致小臉兒,顯得尤為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然而此時他心裏面卻是暗道果然如此,月輕鴻不知因着什麽原因,許多年都不曾回到白雪境墨家,此時正是在那段時間內。

好在心裏早就有了打算,月見微望着墨滄瀾,往前走了兩步,左手抓着右手,有些局促不安地說道:“那、那我能不能見一見墨城主?我爹爹說,見到墨城主,和見到我小叔叔,是一樣的,他們兩人為結發道侶,都是我的義父。”

墨滄瀾手上的墨蝶又不安生了,數只蝴蝶飛在月見微身邊,忽上忽下。

墨滄瀾道:“白雪境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我爹不知何時才會回來,你若有要事,和我說也一樣。”

月十看月見微的眼睛已經快要黏在人家墨滄瀾臉上,很是無奈地在心頭嘆息一聲,拱了拱手行了個禮,溫聲溫語地說道:“少城主,我們的确有事相求,此次前來,我和我家少爺,是一起來投奔墨城主的。”

此言一出,屋內的幾人都露出了各不相同的神色。

紫川長老快人快語,道:“聽聞月家先世子數百年前已經飛升紫澤仙陸,修為極高,背景極深,你家公子若是月孤影的孩子,怎地會來投奔我們白雪境?”

月見微扁了扁嘴巴,拉着月十的手,搖了搖頭說:“我爹爹說,這件事情,只能告訴意寒爹爹和義父。”

“意寒爹爹?我可不記得我曾經生過你這麽個兒子。”一個帶了幾分冰雪之意的聲音冷冷從門口傳了過來,月見微扭頭,便看到一個穿着素色戎裝面容冰冷俊逸的男子提着根紅纓槍大步走了進來,周身席卷着些許雪花。

而他身邊,則是跟了一個意氣風發長發高束的少年人,他臉上還帶着稚嫩的嬰兒肥、個子比月見微高上一個腦袋,身子也壯實不少。

這少年眉目倒是和墨滄瀾有幾分相像,只是眼睛偏圓,鼻子小小的,看上去倒是靈秀可愛。

“你們是什麽人啊?”城主府二少爺墨雲澤盯着月見微,顯然也聽到了方才的話,橫着眉毛,說:“你為何要給我爹喊爹爹?我不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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