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臉上的傷
墨意寒依舊冷着一張臉,對月十說道:“白雪境不養閑人,小的可以留在墨家,但別以為在這裏還能當他的公子哥兒,先去随着仆役幹活勞作換取工錢吧,幹得好有飯吃,幹不好就喝西北風去,工錢比照城主府其他人的發,不會虧待,也不會特殊照顧。”
他絲毫不講情面,露出了個惡劣的笑容,道:“至于你,該滾哪兒滾哪兒去,我們墨家沒你的位置。”
月十蹙眉,道:“我家少主從未幹過仆役的活兒,你這不是明擺着折辱人麽?”
墨意寒嗤笑,說:“這就算折辱了?你家少主若是金貴,那最開始就別來我白雪境,想必月孤影那老狐貍,絕不可能把雞蛋放一個筐子裏面,你們怎地不去月家?”
月十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月見微給拉住了袖子,搖了搖,這才忍住沒吭聲。
月見微很是平靜,心中還雀躍歡喜,只要能進了墨家大門,往後的事情,豈不是就簡單了?
月見微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對墨意寒說:“墨叔叔,我會好好幹活兒的。”
墨意寒冷着臉,說:“你別喊我墨叔叔,我和你沒那麽熟。”
月見微晶亮漂亮的眼睛裏面,光芒黯淡了幾分,若是有長耳朵,此時想必比墨雲澤懷中那只折耳兔子的耳朵耷拉的還厲害。
他眼睛裏面又有淚水聚攏,就這麽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墨意寒:“……”腦袋都大了。
墨意寒抽了抽嘴角,那種欺負小孩兒的蛋疼感又升了上來,他心煩地琢磨着轉移話題,瞅着那半張被面具覆蓋的臉,擡擡下巴,說:“這天寒地凍的,遮着半張臉做什麽?把你面具拿下來給我看看,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月見微遲疑了一下,然後低頭擡手将那銀色雕花的面具給取了下來。
待到他重新擡起頭的時候,屋子裏面不知是誰倒吸了口涼氣。
墨雲澤吓得手一哆嗦,長耳兔子咕嚕咕嚕地就順着他衣服掉到地上去了。
就連墨意寒都驚住了,盯着那深可見骨已經血肉模糊的半張面孔,只覺得看得都疼,那傷口不知放了多久沒愈合,還藏了毒,已經有血肉開始發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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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意寒不可置信地看着月十,像是看什麽狼心狗肺的東西,道:“這……你都不給他療傷嗎?他難道不是你最愛的少主了嗎?”
月十:“……”
我他媽冤枉死了好麽?!
月見微扒拉着長發企圖擋住傷口,像是生怕人嫌棄他似的,說:“我和月十哥哥,一路被人追殺,死了好多坐騎,錢都花在買坐騎上面了,療傷的藥也用完了,沒錢買藥了,我們很窮的。”
說着,還吧唧出了兩滴眼淚,看起來何止是可憐,簡直是凄慘了。
月十算是服氣了,他覺得自家少主是個人物,能屈能伸,還能狠得下心。
為了此時此刻裝可憐,月見微竟是一路上硬是撐着這傷口足足兩個月都不讓愈合,反正月十自認為是做不到對自己這麽狠。
“你若不想要你這半張臉了,就繼續哭吧。”
墨滄瀾難得開了口,他動了下手指,栖息在他手指上的墨蝶飛了起來,落到了月見微那半張壞了的左臉上,墨蝶那根細長的口器在月見微眼皮下面的淚珠上吸了兩口,将那淚滴吸走,然後翕合着翅膀不願離開。
月見微只覺得臉上的疼痛輕了不少。
他灼灼望着墨滄瀾,滿是情誼,點點頭,乖巧地說道:“那我不哭了。”
墨意寒蹙了蹙眉,覺得那半張臉着實沒眼看,身上又沒什麽療效好的藥膏,便對墨雲澤道:“你那瓶死貴死貴的生肌藥膏呢?”
墨雲澤心疼了,捂着胸口說:“那是我央了尚藥師許久他才專門給我煉制的,一滴藥膏可足足要用一塊上品靈石,一瓶子要一百塊上品靈石,給他這半張臉用了,一瓶就沒了!”
墨意寒啧了一聲,道:“你給不給?”
“……”墨雲澤心疼地眼圈都快紅了,一咬牙,将那瓶花了他所有私房錢的藥瓶子,就這麽塞到了墨意寒手中。
“看你那小氣樣兒,回頭我把靈石補給你,別噘嘴。”墨意寒在墨雲澤後腦勺拍了一巴掌,然後對月見微說:“三日塗一次,三次就會生肌,那毒要是厲害,過會兒找藥師看看吧。”
月見微心裏面樂開了花,覺得墨意寒還是刀子嘴豆腐心。
他接過這一滴藥膏五塊上品靈石的昂貴藥膏,打開蓋子嗅了嗅,禁不住暗自咂舌,心道這藥膏還真是舍得下本,裏面的靈草全都是名貴的,且效果極好,比月十身上的那瓶不知要好多少。
月見微将蓋子蓋上,小心翼翼地問:“這個看起來很貴的樣子,我是不是要幹很多活兒才能還得起呀?”
墨意寒抽了下嘴角,道:“這不算其中,你既然要來我墨家,總不能讓人覺得我們苛待你,療好你的傷再去幹活兒,省的某些人總覺得我堂堂一個城主,居然欺負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兒。”
說話的時候,他還專門斜視着月十。
月十回給他一個溫和的笑容,說:“多謝城主寬容大度。”
墨城主像是個冷酷無情的殺手,冷觑了笑面狐貍月十一眼,道:“你少拍我馬屁,日後也少在我面前晃悠。”
月十繼續笑眯眯地看着他,并不反駁。
墨城主宛若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半天蹦不出一個屁來,也覺得和這種人撂狠話沒意思,就不再理會他。
墨意寒說起了方才去冰魔後方包抄的戰況,因着已經解決,所以三言兩語很是言簡意赅地便說完了。
“還和去年一樣,冰魔傻得很,就知道往前猛沖,我帶着幾個人往它們後方做了個火陣,放了把大火,它們就都死一團了,回去的後路都沒了。”墨意寒說着,蹙了蹙眉,道:“我就是沒想到,今年竟會有冰魔首領出現,也算是我大意了。”
雖然墨意寒說得輕巧,但是他心中比誰都緊張,當他聽到冰魔首領竟是繞了個彎,越過一座他們根本沒在意過的山路之後,率領那些冰魔趁着他不在便要攻城時,心髒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
城中百姓是一回事兒,他的大兒子還在城頭指揮着。
不管方才對驚險,此時已經風平浪靜,墨滄瀾更加輕描淡寫,說:“雖然看着兇猛,卻也沒什麽真本事,火铳鬼炮已經就位,都沒來得及放出去,那冰魔已經死透了。”
說起這個,屋內的将領和長老又将視線集中在了月見微身上。
月見微怯怯地抓着月十的袖子,擺出一副“人家害怕”的模樣。
還想問些什麽的墨意寒:“……”
這可真是個祖宗。
他索性也不問了,大手一揮,道:“今夜我先留在這裏看看情況,你們就先回去吧。”
冰魔攻城規律性很強,按規律來看,這是今年最後一波攻城了,而且西城門一向不算難守,問題不大。
月見微将面具重新戴在臉上,與大隊人馬一起順着大雪鋪滿地面的長街,朝着漠城深處的白雪境走去。
墨滄瀾行路不便,就直接坐進了一輛雪狼拉得車中。
月見微走在隊伍末尾,遠遠看着那輛看起來極為樸素的車子,心裏癢癢的很,只想一起坐進去。
不過,如今還未在墨家立足,勾搭墨滄瀾這件事情,還不能急。
他回味着方才墨滄瀾與他說的那幾句話,覺得臉上被彼岸蝶碰過的地方簡直發癢發麻,忍不住便笑了一聲。
月十看了月見微一眼,道:“少主能留下來,竟是這麽高興。”
月見微說:“這是自然,日後總算是有個定所了。”
月十環顧着此處的惡劣環境,只想說這裏絕非享受之地,來到漠城,便是要吃苦的,去月家多好。
不過,這話他自然不會再說了。
這是月見微自己的選擇,而他是幫兇。
北漠白雪境乃是蒼茫大陸五家十二派當中的一家,說的便是漠城墨家,而非整個漠城。
白雪境位處于漠城最深處的險峰之上,占地面積極其廣泛,堪比一整個宗門,但除了漠城或北疆其他環境更惡劣的城市百姓之外,根本無人會說白雪境半個好字。
畢竟,白雪境懸于險峰之上,常年都是皚皚白雪覆蓋,行路艱難,溫度比漠城更低,修煉更是困難重重。
住在白雪境的人鮮少下來,漠城主城中的百姓們也鮮少會上去,時間久了,漠城就被自然而然割裂成兩個部分——
一個為漠城城主所在的白雪境。
一個為沒有漠城城主的漠城主城。
冰魔才剛剛驅逐,天色也已經黑了,大雪還在下,路上自然沒什麽人。
墨雲澤半路就爬上了墨滄瀾的車子。
車子和外面完全是兩個溫度,墨雲澤發出了舒服的呼聲,他在外面便已經将頭上身上的雪沫給弄去了,不會沾染到墨滄瀾身上。
“大哥,方才那兩個人,到底是誰呀?”墨雲澤坐在墨滄瀾身邊,好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