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三天後，楚默拍完所有廣告返回江城。
這次回去心境有所不同，既沒有沉重的壓力也沒有由身到心的抗拒，甚至還升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期待。
昨晚睡前跟沈慕沅通了次電話。沈慕沅不怎麽愛說話，而楚默是話不過腦，想到什麽說什麽，所以他倆的聊天沒有固定話題，天馬行空，明明是在聊第二天工作的，到後來愣是聊到了歐洲美食。
暫且不知道沈慕沅怎麽想，反正楚默是挺喜歡這種狀态的。
關于昨晚的談話內容他已經不怎麽記得了，只記得挂電話前沈慕沅的那句“我等你”。
因為穿書者的身份，時至今日他對于這個世界依舊沒有實感，總下意識地覺得這只是一個虛構的世界，他并不屬于這裏，所以他堅持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待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從未把自己當成其中的一部分。可是沈慕沅一句簡簡單單的“我等你”卻輕易地動搖了他所有的堅持。
就像是久經漂泊的旅人突然安定了下來。
那一刻，楚默對于這個世界突然有了歸屬感。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在家裏等着自己。
歸心似箭。
坐在飛往江城的航班上，楚默頻頻看表。飛機到達江城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十五，此時是三點，他緊緊盯着指針，恨不得用手把時針撥到“4”的位置上。
四點十五，飛機準時在江城機場降落。
出機場前楚默一直在想沈慕沅會不會來接自己，可是很快又否定了。今天又不是周末，沈大總裁日理萬機怎麽可能有這個美國時間跑機場來接人。
所以當在機場停車場看到沈慕沅那輛标志性的勞斯萊斯幻影時，楚默的第一反應是揉了揉眼睛，想确認是不是自己出現幻覺了。
直到車門被打開，沈慕沅從車上下來，聽到陳朵朵在他身後恭恭敬敬叫了一聲“沈總”，他才敢相信，那個日理萬機的大總裁真的抛下工作來接自己了。
心裏有些小開心，面上卻故作淡定：“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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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故問的問題，沈慕沅選擇不回答，揉了揉楚默的腦袋，朝陳朵朵伸出了手。
陳朵朵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把楚默的行李箱拉杆遞到他的手中，中氣十足地喊了一句：“沈總再見！”
前後不過兩分鐘的時間，楚默就被沈慕沅塞進了自己的那輛幻影的副駕駛，行李随手往後座一扔，發動車子，駛離了機場。
車子上了高架楚默才想起來問：“今天怎麽沒讓司機送？”
沈慕沅瞥了他一眼，淡定反問：“讓司機送的話，那算他接女朋友還是我接女朋友？”
“……”
自從确定關系後，一向對嘴皮子還算自信的楚默總是被沈慕沅時不時的直球攻勢弄得啞口無言。
車子下了高架，經過一個紅綠燈後左轉進入主幹道，楚默看了眼道路指示牌：“這不是去我公寓的路，走錯了？”
“沒走錯。”沈慕沅說。
“先不回家嗎？”楚默被他的态度搞得一頭霧水。
“不是正在回家的路上嗎？”沈慕沅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意，“擔心我把你賣了？”
“我也值不了多少錢，你賣我也是虧本買賣。”楚默終于記起來，這條路是去沈慕沅公寓的，所以他說回家也不錯。只是……
“我的東西都在那邊公寓，住你那裏不方便。”
“明天搬。”沈慕沅一錘定音。
“會不會太快了？”楚默試探問道。
沈慕沅不以為意：“你又不是沒住過。”
“那不是關系不一樣嘛，”楚默小聲道，“要不再過段時間？”
沈慕沅沒說話。就在楚默以為他生氣了他才開口：“今晚先睡我那裏，明天再送你回去。”
“和以前一樣，我睡客房？”楚默擺着笑臉裝傻。
沈慕沅突然嘴角輕輕一挑：“不巧，客房的床壞了，前幾天剛被我扔出去，你想睡客房只能打地鋪了。對了，家裏多餘的被子今天阿姨拿去洗了，還沒幹。另外，客房空調還沒修回去，晚上睡着可能會熱。”
“……”
沈慕沅帶着勢在必得的笑容又問：“主卧還是客房？”
楚默咬着牙含淚道：“主……卧……”
沈慕沅滿意地點點頭，誇贊道：“明智的選擇。”
楚默看着窗外，心裏默默流淚。他似乎預見了自己未來處處受壓迫的悲慘生活，現在說分手還來得及嗎？
到了沈慕沅的公寓，楚默第一時間沖進了客房，果不其然屋子正中間空空蕩蕩，那張一米八的大床如今只剩下四個床腳印，再試了試空調，确實是壞了。
他氣沖沖跑出來，憤憤聲讨正在廚房倒水的某人：“你們這些做生意的心都髒！太奸詐了！”
沈慕沅笑着默認了，放下杯子，隔着吧臺撈過氣呼呼的戀人深吻一番。
一吻結束，他伸手溫柔抹去楚默嘴角的水漬，笑着說：“無奸不商。”
打又打不過，說又說不過，楚默只能蹲在沙發上生悶氣。
沈慕沅也不舍得把人惹惱，見好就收，遞過去一杯鮮榨果汁，問：“晚上想吃什麽？”
“随便，叫外賣吧，不想出門。”一杯果汁下肚楚默就被哄好了，翻出了沈慕沅的X-box準備打游戲。
“一起？”楚默發出組隊邀請。
沈慕沅搖了搖頭，遺憾道：“還有些文件要處理。”
楚默懂事地點點頭：“那你去工作吧。”
沈慕沅彎着腰，捧起他的臉又在他的嘴唇上親了一口：“餓了自己點餐，按你的喜好來就行。”
楚默扯着嘴角笑，語氣有些無奈：“沈慕沅你是接吻狂魔嗎？”
沈慕沅也跟着微微一笑，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又親了一下：“為什麽不找你自己的原因？”
“我怎麽了？”
“分明是你太誘人。”
楚默搓着手臂，嫌棄地直說肉麻，但其實心裏是開心的。
兩人又膩歪了一會兒，沈慕沅進了書房，楚默也開始打游戲。剛打了一局，付悅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楚默看到來電顯示先是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付悅已經很久沒有給他打過電話了，主要原因出在他。
自從意識到自己對沈慕沅的感情後，他開始怕接到付悅的電話，特別是每次通話，付悅都會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自己與沈慕沅的不可能，于是漸漸地，他開始逃避與付悅接觸，起先是拒絕回家吃飯，後來連付悅的電話都不敢接。
不過這次，楚默沒怎麽猶豫就接了起來。
“媽。”
“小默，今天不忙啊。”付悅語氣驚喜，大概是沒想到今天這通電話會這麽順利打通。
“嗯，剛拍完廣告。”楚默的聲音裏透着心虛還有些內疚。雖然他知道自己其實和付悅毫無關系，但是于付悅而言，這個“楚默”依然是他的兒子，原本親密無間的兒子突然開始與她疏遠了距離，估計心裏是難過的。
“後面還有工作嗎？沒有的話找個時間回家吃個飯？”付悅用商量的語氣問他。
“下次……”
“這麽久沒回來我跟你爸都想你了。”付悅的語氣很低落。
“……”後面的話終是沒說下去，楚默改口道，“那後天吧，後天我回去一趟。”
“好好好，”付悅忙不疊應下，整個人都有了生氣，開始列後天的菜單。
楚默靜靜聽着，在她準備寫第十五道菜名的時候出聲打斷了：“媽，你悠着點，這麽多我們也吃不完。”
“吃不完就多叫些人一起吃。”付悅笑呵呵道。
“楚汐在家嗎？”
“不在，這些日子都沒回來，一直住在市中心的公寓。”
楚默放心了，他現在對楚汐是能躲則躲，盡量不要起正面沖突。
付悅又問起了沈慕沅：“你和慕沅最近怎麽樣？這些日子你爸和沈伯伯又開始計劃訂婚的事了，慕沅怎麽想的？有計劃了嗎？”
楚默心驀地一沉，沉默半晌，捏着手機低聲說：“媽……我跟沈慕沅在一起了，不是演戲，是真的在交往。”
沈慕沅走出書房已經快七點了，楚默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面前茶幾上放着一堆快餐，炸雞漢堡薯條還有一大碗麻辣燙。
“陳朵朵不控制你體重了？”沈慕沅在他身邊坐下，他不愛吃這些油炸食品，在快餐堆裏翻了一會兒勉強找出一盒土豆泥。
“控制的，不過就一餐也吃不成大胖子，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楚默啃着一塊雞翅，從右手邊的地上拿起一個食品袋遞給沈慕沅，“你的晚餐。”
沈慕沅打開蓋子，是一份豚骨拉面：“特地為我準備的？”
楚默含着雞肉嗯了一聲：“你不是不喜歡吃這些油炸品嘛。”
沈慕沅掰開一次性筷子，指了指一桌子的食物：“你吃得完？”
“吃不完，我高估自己的食量了。”楚默懊悔地用頭嗑茶幾，“報複性消費要不得啊！還花了好幾百呢。”
沈慕沅淡淡一笑，掏出手機點開了微信。
“你在幹嘛？”楚默慢吞吞嚼着漢堡。
“在給你找幫手。”
“是誰？”楚默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是藺思遠心情大好，興沖沖道，“那我先把我喜歡的東西解決了，把不喜歡的留給他。”
“他惹到你了？”沈慕沅問。
楚默陰恻恻一笑：“第一次見面調戲我的事我可還記着呢。這個登徒子！”
沈慕沅笑笑，但很快又笑容一斂，對楚默說：“把假發帶回去，衣服也換回女裝。”
“為什麽？我這樣又不是不能見人。”他扯了扯身上偏大的T恤。他的衣服都在自己的公寓，行李箱裏也都是女裝，所以直接套了身沈慕沅的衣服。
沈慕沅堅持：“去換了。”
楚默不情不願地進屋換了套女裝，出來後還一個勁地念叨：“當初是誰說喜歡看我穿男裝的？果然啊，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沈慕沅也不反駁，伸手幫他整理假發：“我沒騙你，但是不想讓藺思遠看。”
“為什麽？因為他喜歡男的？”楚默極為別扭地吐出那句，“可我是女的啊。”
沈慕沅聞言突然扯下了他的假發，又不知從哪掏出一面鏡子，捏着他的下巴讓他看鏡子：“你自己相信嗎？”
不相信。
楚默在心裏回答。以前長發的時候還有點雌雄莫辨的意思，可自從剪了短發，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在這這張臉上再也看不到一點女性的影子。
沈慕沅重新給他戴上假發。
楚默心裏糾結極了，扯了扯沈慕沅的衣服：“那你為什麽喜歡看我穿男裝，一般男的應該都不能接受女朋友一直裝成一個男人吧。”
“你喜歡，不是嗎？”沈慕沅道。
“可你不會感覺像在跟一個同行談戀愛嗎？就跟那些gay一樣。”楚默問，“就算這樣你也不介意？”
“你開心就好。”沈慕沅夾起一片叉燒喂進楚默嘴裏。
楚默嚼着叉燒，心思活泛了起來。沈慕沅既然能接受他穿着男裝跟他談戀愛那是不是表示也能接受男人身份的自己？這算不算變相同意願意跟自己搞基？
楚默本還想趁勝追擊，再問問他對同性戀的看法，但藺思遠不合時宜地挑這時候到了，他只好另尋時間試探。
藺思遠到的時候桌上的食物只剩下半份雞塊、幾根薯條、一個漢堡、兩根玉米、一盒土豆泥、以及半碗只剩蔬菜的麻辣燙了。
“這就是你說的大餐？”藺思遠看着沈慕沅，提着嘴角卻完全看不出在笑，“确定不是讓我來當垃圾桶的？”
楚默在一旁解釋：“這些都是幹淨的，我沒碰過。麻辣燙也是拿了個碗撈出來吃的。”
藺思遠對楚默的态度還是很友好的，面帶微笑地說了聲謝謝，也學他們席地而坐，嘴上歲抱怨着，但還是一點不介意地拿起了漢堡。
楚默有些意外，還挺接地氣。
藺思遠啃着漢堡吃着麻辣燙，雖然吃得急但是吃相還挺優雅。
“剛下班？”沈慕沅剝着橙子問他。
“嗯，因為某位大老板為了一己私欲把工作扔給了下屬，可憐的下屬們被迫加班到現在。”藺思遠表演了個皮笑肉不笑，不過因為嘴裏還含着食物，這個表演并不成功。
對于藺思遠的抱怨沈慕沅置若未聞，表情淡定如常，将剝好的橙子一瓣一瓣掰下來喂到楚默嘴邊。
楚默正在回複陳朵朵的微信，騰不出手便直接用嘴接。橙子肉汁水飽滿，一口咬下四處飛濺，楚默的嘴角衣服都遭了秧。沈慕沅見狀抽了張紙先幫他把嘴巴擦幹淨，又開始擦衣服，不過效果不明顯，于是擦了幾下後，他停手了。
“這件髒了，去換件新的。”
“等會兒，先把橙子吃完，現在換了等會兒還得髒。”邊說邊張開了嘴，意圖十分明顯。
沈慕沅又掰下一瓣喂進了他的嘴裏。
喂完一整個橙子，楚默的微信也回複完了，便跑回卧室換衣服了。
藺思遠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又看向沈慕沅，朝他擠眉弄眼道：“你倆最近處得不錯啊。”
平時對于這種問題沈慕沅都是無視的，今天卻破例回了個“嗯”。
藺思遠看到沈慕沅扯了扯嘴角，啧啧稱奇：“準備什麽時候結婚”
沈慕沅收了笑，抽了張濕巾擦手指：“再說。”
“再說？”藺思遠重複着他的回答，“你別告訴我你倆都在一起了你還抗拒結婚啊。”
沈慕沅沒承認也沒否認，只說：“他還小，現在說這些還早。”
22歲确實是早了些，特別是對于一個演員來說，這個階段正是事業黃金期，過早的結婚生子不是件好事。藺思遠以為沈慕沅擔心的也是這個問題，便沒再問什麽。
解決完“剩飯”，藺思遠沒有急着走，又和楚默玩了幾把游戲，一直賴到十點才被沈慕沅強制趕走，走前扒着門框依依不舍地對楚默說：“下次再一起玩，我還是頭一次遇到游戲打得這麽好的女生。”
楚默嚴肅地點點頭：“好！”
藺思遠的技術比他想得要好很多，兩人聯手鮮有敗績。現在藺思遠已經憑借高超的游戲技術成功扭轉了楚默對他的印象。如今的他已經成為楚默心中的隊友NO.2了，至于NO.1的位置他私心給了沈慕沅。
沈慕沅對于這個排名挺滿意的，聽他解釋完後臉色都緩和了許多，揉揉他的腦袋說：“不早了，去睡覺吧。”
“……”
這可能就是樂極生悲吧。
浴室裏傳來嘩嘩水聲，楚默把整個人埋在被窩裏，臉頰滾燙，腰際似乎還殘留着沈慕沅手掌的溫度，微微發熱，帶着若有似無的酥麻。
他就說吧，熱戀中的小情侶同睡一張床不會擦槍走火的概率比火星撞地球還低。要不是他理智殘存，及時阻止了沈慕沅往上探的手，并且死死拉住了衣服下擺，此刻一場激情戲可能已經變成恐怖片了。
浴室裏的水聲停了，楚默好不容易才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來，趕緊裹緊被子，閉上眼睛開始裝睡。
很快，浴室門打開了，有腳步聲響起，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床邊，又過了一會兒右半張床墊往下陷了幾公分，緊接着同時身下的被子被拉了出來，與此同時一只手臂搭在了楚默的腰上，後背也貼上一堵帶着燙人溫度的肉牆。楚默死死拽着衣服下擺，緊張地睫毛劇烈抖動。
幸好沈慕沅抱住他後并沒有其他動作。片刻後，他突然親了親他的脖子，湊在耳邊說了聲：“抱歉。”
黑暗中楚默搖了搖頭，抱着被子轉過身，一雙眼睛又圓又亮：“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再等等好不好？”
“嗯，我等你。”沈慕沅長臂一攬把人擁進懷裏。
安靜了許久，久到沈慕沅以為楚默已經睡了，懷裏的人卻又開口了。
“沈慕沅。”
“嗯，怎麽了？”
“……沒事，就是想叫叫你。”
一個吻落在了額頭。
“睡吧，晚安。”
“晚安。”
晚安後又過了一個小時，楚默卻毫無睡意，借着黯淡的月光靜靜看着沈慕沅的沉睡中的側臉。
沈慕沅，等到你知道一切還願意接受我之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