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三天，付悅一大早就給楚默打電話，雖說是吃晚飯，卻想讓他上午就回家。楚默本是不願的，後來聽付悅說楚江開今晚加班，估計要很晚回來他才勉為其難答應了。
沈慕沅本想送他過去，不過被楚默拒絕了，只順手開走了他的一輛車。
楚默特地選在了楚江開出門上班後回去，家裏傭人見到他還有些意外，傻呆呆地叫了聲“二小姐”。
楚默面色淡然地點了點頭，換了鞋徑直進了客廳。
付悅正在看雜志，見到他放下手中書，笑着迎了上來：“回來啦。”
“媽。”楚默走過去扶她。
母子見面第一件事，付悅便拉着楚默上上下下看了個遍：“瘦了些，工作很累？”
“工作還好，就是天太熱沒什麽胃口，吃得少了。”楚默今天穿了身中性的衣服，頭上則戴了頂黑色長發，有些雌雄莫辨的感覺。假發帶着有些悶，于是他順手摘下了，露出一頭清爽男士短發。
付悅一愣，皺起了眉頭：“戲也拍完了你怎麽還沒把頭發留回去？”
楚默用手指梳理亂發：“短發涼快些。”
付悅無奈地嘆了口氣：“幸好你爸不在家，否則又該生氣了。”
楚默不以為意，撇撇嘴，心想所以他才等人上班了才回來嘛。
母子倆聊了會兒，付悅又招呼傭人去端綠豆湯。
“特意給你準備的，煮好就放冰箱了，現在吃正好，冰冰涼涼。”付悅親手幫他盛了一碗。
楚默面露難色，他一向不愛喝甜湯，特別是綠豆湯，正要拒絕就聽付悅說：“你最喜歡綠豆湯了。”
一句話堵住了所有退路，楚默只好端過碗，一口一口艱難地喝着。
Advertisement
付悅就在一旁慈愛地看着他，欣喜之狀溢于言表。
楚默嘆了口氣，放下勺子關心了一下這位生理上的母親：“最近還好嗎？楚汐楚涿兄妹倆有沒有鬧什麽妖？”
付悅失笑：“他們都是成年了，又不是小孩子，還擔心他們會欺負我嗎？我挺好的，公司最近情況好了很多，你爸也不像前段日子那麽忙，陪我的時間也變多了。”
“那挺好。”楚默說。先不提楚江開對他這個女兒如何，至少對這個妻子還是不錯的。
楚默艱難地喝完了一碗綠豆湯。付悅收了碗，觀察了一下楚默的臉色，小心開口：“你和慕沅……”
“我們挺好的。”楚默态度坦然。
“今天開回來的車是慕沅的吧？”付悅問。
“嗯，我的送去檢修了，就順手借了輛他的。”楚默扭過頭看着付悅，笑了笑，“媽，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付悅低下了頭，沉默須臾：“慕沅知道了嗎？”
楚默搖搖頭。
付悅急了：“你連這件事都沒告訴他你怎麽敢和他交往！”
楚默尴尬地搔了搔頭：“當時情況有些特殊，我沒來得及跟他坦白，我會盡快告訴他一切。”
付悅一聽臉色白了幾分，眼神恐懼。她握住楚默的手，眼中氤氲着水汽：“小默，趁着一切才剛剛開始，你跟慕沅分手吧，你倆不可能的。”
楚默聞言沒有回答，只是眼裏的光黯淡了下來。
付悅繼續語重心長地勸道：“慕沅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的，如果知道一直以來你都在欺騙他，他會放過你嗎？到頭來受傷的還是你啊。”
自從知道楚默和沈慕沅在一起之後，付悅就坐立難安，腦子裏幻想都是沈慕沅知道真相後大發雷霆的場景，又擔心兒子會因此受傷，整個人都陷入了恐慌。在憂愁東窗事發的巨大陰影，兒子竟然是同性戀的事都被她忽略了。
許久，楚默漠然地問：“就算分手了又怎樣？你能保證不會出現第二個沈慕沅？還是要我一輩子不戀愛，頂着這副不男不女的樣子孤獨終老？”
楚默一下子戳中了付悅的痛處。付悅愣怔了幾秒後便捂臉開始哭，邊哭邊說：“是媽媽對不起你。”
楚默無言地拍拍她。
許久之後，付悅才勉強止了哭，眼睛已經哭腫，精心化的妝也花了。
楚默抽了張紙幫她擦眼淚。
付悅握住他的手，神情堅定：“小默，等婚約解除你就出國吧，不要回來。”
楚默震驚不已：“出國？”
“對，出國，”付悅認真地點點頭，“你也知道你爸的脾氣，若是讓他知道我們娘兒倆騙他，他……總之一定不能讓他知道，所以去國外吧，到了國外沒人認識你，你想怎麽生活都可以，找男朋友還是女朋友也都随你。”
楚默張大了嘴巴，仿佛在聽天方夜譚。一瞬間他甚至懷疑付悅是不是被什麽髒東西附體了。這還是那個當了大半輩子菟絲花的付悅嗎？或許這是她除了不惜衆叛親離也要當楚江開情婦以外做的最離經叛道的決定了。
幸好楚默理智猶存，他冷靜道：“可我也不可能在國外躲一輩子啊。現在通訊這麽發達，楚江開……我是說我爸，他要是想知道我的近況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付悅沒有他想得這麽周到，聽到兒子的話又開始低頭抹淚：“這是媽媽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
楚默心有不忍，拍了拍肩膀。他也不想再畏首畏尾地生活了，提議道：“要不，把真相說出來吧。”
誰知付悅态度激烈地否決了：“不行不行，這事一定不能讓你爸知道，絕對不行！”
楚默無奈：“為什麽？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吧，最多被他打罵一頓，難道他還能把我塞回你肚子裏？”
付悅搖頭嘆息：“哪有你說得這麽簡單。楚家幺女突然成了幺子，這是多大的醜聞，這事要是被媒體曝出來，不光是我們楚家，就連公司都會遭受牽連，你舍得你爸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毀于一旦嗎？還有你和慕沅的婚事，到時候不僅我們家會成為全江城的笑柄，只怕還會連累沈家。”
“這麽嚴重啊。”楚默至今沒有自己已經是豪門之子的認知，思維方式也還局限于個人視角。所以當他聽了付悅的解釋他才明白這事的嚴重性。他原本以為就算自己的身份暴露頂多就是遭受一頓楚江開的毒打，嚴重點也就是逐出家門。
“所以，這件事一定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另外，你跟慕沅也必須分手。”
楚默心一沉。
付悅見兒子失落的表情心中不忍，但還是硬着心腸說：“你跟慕沅不合适，媽媽也是為了你好。”
一想到要跟沈慕沅分手，楚默的心就堵得厲害，想也不想道：“我試過他的态度，他喜歡我穿男裝，也不介意我用男人的形象和他交往。”
“那又如何，”付悅反問，“退一萬步說，即便他能接受你的性別，他家人能接受嗎？你覺得他們家能接受一個不能傳宗接代的男兒媳？小默，我知道慕沅很優秀，你會喜歡上他并不奇怪，但是你們真的不合适。”
付悅的每個字都像一把刀狠狠插在楚默的心上，精準而有力，疼得他呼吸都開始困難。這一刻他甚至有些希望自己真的是個女生，這樣他就可以無後顧之憂地跟沈慕沅在一起了。
付悅溫柔地撫摸着兒子的頭發，哽咽道：“小默，就當媽媽求你，跟慕沅分手吧。”
楚默心口疼得厲害，眼睛又幹又澀，那種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感覺并不好受。在付悅哀求的眼神下，終是點下了頭。
原本說好的晚飯最終沒吃成。楚默食不下咽地吃完了一頓中餐就匆匆離開了，離去的背影落寞而狼狽。
車子開出楚家別墅後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走。楚默不想回沈慕沅公寓，也不想回家，卻悲哀地發現，這麽大的江城，除了這兩處他竟找不出別的能去的地方。
期間，沈慕沅打過兩次電話，楚默都沒接。他怕他現在一開口就要跟沈慕沅說分手。雖然他答應了付悅的請求，但現在他還不舍得跟沈慕沅分開。至少在分手之前要多留些美好回憶供以後懷念。
車子開到一個岔路口，紅燈，楚默停下車子等待，順便處理微信消息。
電話打不通，沈慕沅改發微信了。
楚默先回複了陳朵朵發來的行程通告，之後才打開沈慕沅的聊天頁面。
沈慕沅說後天有個酒會，問他要不要一起去。與其說是征求意見不如說是通知，整段話沒有任何詢問的語氣，就連結尾都是用的句號。
楚默撇撇嘴，捧着手機嘟哝道：“還是這麽自大獨斷，老子還就不去了！”楚默确實不怎麽想去，穿着十幾公分的高跟鞋走一晚上真的太累了，而且應付各種認識不認識的人實在是勞心勞力，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他現在也沒心情跟沈慕沅出席酒會。于是他打字說：“我就不去了，那天可能身子不舒服。”
他打字打得很專心，以至于沒注意到從左邊急速沖來的一輛貨車。
當貨車撞上來，在失去意識前，楚默腦海裏想的是：無妄之災無妄之災！我等我的紅燈招誰惹誰了？啊，對了，給沈慕沅的回複還沒發出去……嘶——腦袋疼，這次是真的又要死了吧……
…………
楚默吃力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純白的天花板以及純白的吊燈。他動了動手，卻感覺有千斤重，只好退而求其次動了動食指。
感官機能逐漸開始恢複，他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不禁扯了扯嘴角。
還活着啊。
又撿回一條命。
挺好。
似乎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楚默費力地轉動眼珠，表情有些意外。
這是……沈慕沅……嗎？怎麽這麽頹廢，這是最新的流行趨勢嗎？不過，這樣的沈慕沅也挺帥的。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沈慕沅按着他的肩膀，語氣有些激動：“先別說話，醫生馬上過來。”
點不了頭，楚默只好用眨眼代替。
楚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沈慕沅頹廢的造型應該是四五天才能出來的效果。
很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魚貫而入。其中頭發花白最年長看上去也是資歷最高的醫生作為代表為他進行了一番檢查，全程表情嚴肅，檢查完才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楚小姐情況穩定，并無異常，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做個詳細檢查吧。”
沈慕沅點點頭：“安排下去吧。”
很快醫生又魚貫而出，只留下一名護士幫他換藥水。
沈慕沅就坐在床邊，寸步不離。楚默用食指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
“哪裏不舒服嗎？”沈慕沅反手握住他的手，站起來俯身問他。
楚默瞟了眼床頭的水杯。沈慕沅了然了，擡頭問護士：“他現在可以喝水嗎？”
“少量的是可以的，楚小姐昏迷太久，身體機能還很虛弱，最好分多次少量地喂。”護士面對沈慕沅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問，“需要我幫忙嗎？”
沈慕沅搖搖頭，端過水杯坐到床邊，輕手輕腳地扶起楚默的脖子，一點一點慢慢地喂着。他不敢喂太多，喂了幾口就把杯子拿開了。楚默撅着嘴一臉不滿。他還要喝。
“沒聽護士說嗎，不能喝太多。”沈慕沅用手抹去他嘴角的水漬，無論是語氣還是動作都透着親昵。候在一旁護士看着看着就紅了臉。
幹涸的喉嚨得到滋潤後總算能發聲了。
“我……睡了……多久了？”語言機能還沒完全恢複，說話速度比以往慢了一些。
“七天。”
“這麽久啊。”楚默虛弱地笑了笑，“不過……還挺幸運，我以為我……必死無疑了。”
右手突然被用力一捏，楚默看向沈慕沅，這才發現他的眼裏布滿血絲，眉宇間疲态盡顯。楚默呆呆看着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手機鈴聲在這時候突兀地響起，兩人皆是一愣。沈慕沅掏出手機，看也不看就挂斷了。但是沒過多久，第二遍響起。沈慕沅有些不耐煩，想再一次挂斷，卻聽楚默說：“接吧，應該有急事。”
沈慕沅看了他一眼，在他唇上輕輕一吻：“我很快回來。”
楚默點點頭，目送着他出了病房。
房間裏，護士還沉浸在剛才那個吻裏，激動地臉蛋紅彤彤的。
“護士小姐，麻煩你……”楚默的聲音拉回了越跑越遠的思緒。
“楚小姐，有什麽事嗎？”
楚默擡了擡手：“躺了這麽久腰酸背痛，我能起來坐一會兒嗎？”
“好的，我幫你。”護士調高床頭，讓楚默半靠着，“這樣可以嗎？”
“可以，謝謝。”
“分內之事。”護士是專門照看楚默的，所以大多數時間都在這病房裏，趁着沈慕沅離開，護士跟楚默聊起了天。
“楚小姐，你和沈先生感情真好。你是不知道，你昏迷了這麽多天沈先生一直寸步不離地在病床前守着你，沒離開過一步呢，連工作都推了。”
楚默表情有些呆，眨了眨眼：“他守了我七天？”
“是啊，這七天幾乎就沒怎麽合眼。你剛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滿身都是血，沈先生急得眼睛都紅了。我一直以為沈先生很沉穩，那天頭一次見他這麽失态，抓着醫生的領子說無論如何都要把你救活，表情可吓人了。”
楚默啞然。
護士說到這裏就沒繼續說了，因為沈慕沅打完電話回來了。護士也是個有眼力見的人，知道他們現在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于是體貼地離開了，把空間留給了兩人。
然而病房裏的兩個人似乎不是很有話說的樣子，護士走後就處于相對無言的狀态。好半天，楚默才朝沈慕沅招了招手。
沈慕沅坐回床邊伸手握住：“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楚默搖搖頭，食指緩緩摩挲着沈慕沅的手背，“那輛貨車是什麽情況？為什麽好端端地會撞向我？”
提起這個沈慕沅的表情一沉，眼神都泛起了冷意：“司機本人的說法是剎車失靈，方向盤不受控制，不過警方檢查發現剎車完好，方向盤也沒出問題。”
“什麽？”楚默秒懂，“難道司機是故意的？”
“事後警方調查過，發現事發前一天有人往他的銀行戶頭轉了一筆錢。”
楚默倒吸一口涼氣：“□□？目标還是我？！”
沈慕沅嘴角緊抿，極力在忍耐怒火。
楚默震驚過後又陷入了疑惑：“為什麽要殺我？我沒得罪誰吧。”
沈慕沅捏了捏他的臉：“這些事交給警察，你的任務是好好養病。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睡了這麽久哪還睡得着，”楚默盯着沈慕沅的眼睛看，“倒是你，熬了這麽多天也該好好休息了。”
“護士告訴你的？”沈慕沅問。
楚默點點頭，把床重新放平，又往旁邊挪了挪，拍了拍空出來的半張床說：“借你半張床，睡一覺怎麽樣？我怕你這樣子走出去會被當成國寶被抓起來。”
沈慕沅笑了笑，脫了外衣和鞋子鑽了進去。雖然VIP病床比普通床要大一些，但是兩個成年人睡還是有些勉強，沈慕沅又擔心會壓到楚默，只好側起了身子。
楚默半靠在床頭，用手梳理着沈慕沅額前的頭發，放輕聲音道：“睡吧，要不要我唱搖籃曲哄你？”
唱搖籃曲什麽自然是楚默開玩笑的，但沒想到沈慕沅竟然真的“嗯”了一聲。楚默笑容僵在了臉上：“認真的？”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沈慕沅仰頭嘴角含笑看他。
對上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楚默一下子就心軟了：“先聲明，我五音不全，同學都說我唱歌是魔音貫耳。”
沈慕沅不在意地搖搖頭。
楚默飛快頭腦風暴了一番歌詞，随後清了清嗓子，唱了起來。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ma……爸爸的雙手輕輕搖着你……”
楚默唱歌，魔音貫耳倒也不至于，但也算不上多好聽，跑調也确實有跑，但最嚴重的問題還是三翻四次忘詞唱錯詞，于是一首四分鐘的歌他愣是磕磕巴巴唱了大概十分鐘才唱完。
一曲結束，沈慕沅已經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沉，嘴角還挂着淺淺的弧度。楚默也跟着笑了，擡手用食指輕輕撫過對方的眼角鼻梁最後停在了嘴角。
笑着笑着突然就心生傷感。
護士說他在醫院失态了，說他寸步不離地守了他七天，七天沒合過眼。
要不是這場車禍，他不會知道自己在沈慕沅心中的分量竟已如此重。
他又怎麽舍得跟這樣的沈慕沅分手呢。
楚默彎下腰，在那張淡色的唇上輕輕一碰，身體的所有細胞都在叫嚣着舍不得。
付悅一行人進入病房時看到的是楚默和沈慕沅交頸而卧的一幕。
四位家長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靜靜看了會兒後相視一笑，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楚江開臉上的笑容尤為明顯，壓着聲音說：“這兩孩子處得還挺不錯。”
姜慧也笑得牙不見眼：“我早說啦，小默這麽優秀，慕沅不會不喜歡的，他倆就是缺少相處的時間。你看，現在不是很好嘛。”
沈濟也露出滿意之色：“現在的孩子就喜歡跟父母反着來，你讓他幹什麽他偏不幹。慕沅以前多抗拒小默啊，我們放手不管後反倒感情越來越好了。”
楚江開也贊同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又故作随意地說了一句：“看樣子，這次我們總算可以準備訂婚儀式了。”
姜慧一提到這事就喜笑顏開：“別說訂婚，結婚都沒問題了！等小默身體養好了就開始準備訂婚事宜吧。”
三人聊得越熱絡，付悅的表情就越凝重，發現訂婚是板上釘釘的事後心更是驀地，涼了。
四位深明大義的家長并沒有進去當影響別人談戀愛的蠢驢，在病房門口憧憬了一番成為親家後的美好生活就回去了，并約定明天再找個時間一起過來。
楚默醒來後又在醫院裏住了小半個月。剛開始雙方家長跑醫院都跑得挺勤的，基本上每天都會來探望一回，後來楚默的精神越來越好，都能下地活動了才減少了探病的次數。不過付悅堅持每天過來，一來就是待一整天，若不是留床的機會被沈慕沅死死霸占着，估計晚上都不想離開。
楚默其實也知道她的心思，就是不想讓他和沈慕沅單獨相處，只可惜沈慕沅也是鐵了心楚默不出院就不離開，楚默昏迷期間他是扔了工作在床邊守着，楚默醒了之後就把工作帶回了病房處理。楚默看着細胳膊細腿的秘書抱着一大堆文件一天天醫院公司來回跑，都有些愧疚心疼，于是對沈慕沅建議道：“要不你去上班吧，這裏有護士有我媽照顧我足夠我。”
只可惜沈慕沅充耳不聞，只是繃着臉把最後一口雞肉喂進了他嘴裏。
楚默嚼着肉戳了戳他的腰：“我跟你說話呢。”
沈慕沅不為所動，掏出手帕動作溫柔地幫他擦嘴，說：“在這裏也一樣。”
“可你天天這麽勞役你秘書他多累啊。”
沈慕沅擡了擡眼皮：“三倍工資，她做得很開心。”
“……”
在聽聞三倍工資後楚默的愧疚感總算減輕了一些。
“還吃嗎？”沈慕沅問。
“不了，快撐死我了。”楚默捂着嘴打了個飽嗝，躺在床上消食。
沈慕沅邊收拾碗筷邊說：“我下午有個會議需要去趟公司，大概七點結束，晚上再過來。”
楚默揮揮手：“去吧去吧，我媽等會兒就過來，我這兒你就別擔心了。”
“嗯，”沈慕沅俯身親吻他的額頭，“我先走了。”
楚默耳根一熱，眼睛亂瞟就是不看沈慕沅：“嗯，去吧。”
很快，病房門打開又被關上，楚默用力拍了拍臉，又伸手摸了摸剛剛被沈慕沅親過的地方，還殘留着沈慕沅唇上的溫度，熱意從耳朵蔓延到了臉頰。
真是奇了怪了，兩人法式熱吻都接了好幾次了，居然還會被一個小清新的額頭吻弄得面紅耳赤，簡直不科學！
付悅進來的時候，楚默正抱着被子傻笑。那笑得一臉幸福的樣子不用想都與沈慕沅有關，付悅不禁嘆了口氣。
“媽。”楚默注意到了門口的付悅，趕緊恢複了正經的表情。
付悅提了提嘴角走進屋，放下食盒摸了摸他的臉：“今天感覺怎麽樣？”
“很好，醫生說明天檢查一切正常就能出院了。”
付悅順勢提議：“出院後回家住吧。”
“回家？”
“嗯，慕沅工作忙沒時間照顧你，回家來，家裏有我還有傭人。”
楚默沒有立即答複：“再說吧，我得先問問朵朵接下來的工作安排，也可能出院後就要開始工作了。”
“這麽着急啊。”付悅不贊同，“你大病初愈，還需要靜養。”
“有些工作很早前就談好的，不能拖太久。”楚默安撫地笑笑，“別擔心，我自己心裏有數。”
付悅無法，只能由着他去：“吃過了嗎，我給你炖了排骨蓮藕湯。”
楚默剛吃完一大碗雞湯面，現在正撐着呢，便道：“等會兒，剛吃完飯，先消化掉一些。”
“慕沅準備的？”付悅問。
“嗯，一大碗雞湯面，撐死我了。”楚默揉揉肚子。
“慕沅呢？怎麽沒看到他？”
“去公司開會了，晚上過來。”吃飽喝足開始犯困，楚默打了個哈欠，淚眼朦胧。
“困了就睡吧，”付悅幫他掖被角，“小默啊。”
“嗯，怎麽了？”楚默眼皮半睜，聲音小了一些。
“沒，沒什麽？”付悅最終什麽都沒說。
楚默只能裝傻，哦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間，付悅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你爸爸他們又在商量訂婚的事了，這次是認真的。”
床上的人眼皮輕顫，嘴角抿緊了一些。
晚上八點，沈慕沅開完會從公司回到醫院。
楚默躺在病床上，電視裏放着電影，可他的視線卻沒落在屏幕上，正枕着手臂盯着天花板發呆。
“心情不好？”沈慕沅脫下西裝外套随手扔在沙發上，走過去試了試他的額頭，“還是身體不舒服？”
“都不是，我身體好着呢。”楚默坐起來，關掉了電視機的聲音，“你吃過了嗎？”
“嗯，在公司吃了，你呢？”
“吃過了，我媽給我頓了排骨蓮藕，晚上又吃撐了，胃有些難受。”楚默皺着眉揉了揉胃。
沈慕沅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醫生說你胃不好，不能暴飲暴食。”
“我也不想的，我媽手藝太好了啊。”楚默大感無辜，把鍋都推到了兩名投喂人身上，“你們明天別給我送飯了，都是你們天天大魚大肉地喂着我才會吃撐一次又一次。”
“所以，是我們的錯？”沈慕沅挑起楚默的下巴，湊近似笑非笑地問。
“那也不至于這麽嚴重，”楚默拼命收下巴同時身子往後仰，“你，你離遠一些，我，我定力不好。”
沈慕沅非但沒推開反而更貼近了，鼻尖幾乎頂着鼻尖：“我很好你奇定力不好是什麽樣子。”
楚默也覺得自己這樣太慫了，有種被沈慕沅比下去的感覺，于是不再退步，拽下下巴上的那只手，同時右手臂攬過沈慕沅的脖子，對着他的嘴就親了下去。
舔吮撕咬，又伸舌頭挑逗了一番才退出。
吻完呼吸還有些急，楚默伸舌頭舔了舔嘴角，朝沈慕沅挑釁笑：“就這樣。”
沈慕沅嘴角輕揚，眼中也染上了濃濃的笑意，單手抱着楚默的後頸，指腹在細膩的皮膚上暧昧打圈：“再接再厲，繼續保持。”
楚默翻了個白眼：“想得倒美，當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算盤啊。”想讓我主動，沒門！
沈慕沅沒有否認，親了一口臉頰：“那只好我來了。”說着就要再次親上去。
楚默趕緊阻止：“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沈慕沅不滿皺眉：“很急？”
“很急。”楚默用力捏緊他的肩膀，表情嚴肅，“很重要的事，等我說完，你可能就不想再親我了。”
沈慕沅眼神一黯，緩緩放開了楚默，坐回了椅子上。
楚默端坐在床上，雙手藏在被窩裏用力合握着。他深吸一口氣，開口了：“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就算我跟你在一起了也不會和你結婚嗎？”
沈慕沅點點頭，表情已經恢複了冷靜。
“這個想法就算到現在我也沒改變，我承認我喜歡你，也想和你生活一輩子，但是只有結婚這件事，我不想也不能。因為——”楚默摸上了衣服，解扣子的手在微微顫抖，一顆兩顆，他解的很慢，但沈慕沅沒催促也沒阻止，僅僅是坐在一旁耐心等着。
好不容易所有扣子都解開了，楚默撩開衣服，露出平坦的胸部，因為不敢看沈慕沅的表情而選擇閉上了眼睛，“因為，我是個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