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夢裏山河依舊在

朦胧中,感覺到有人把我抱了起來,放到一輛馬車上,我努力想睜開眼睛,卻辦不到,只能聽着。路很颠簸,還可以聽到水花四處飛濺的聲音。

不知什麽時候馬車停了,我被轉移到了一間房裏,很安靜,除了陽光能射進來以外,只有蹑手蹑腳進來把脈的大夫。

大夫在我的腕上蓋了一層布,想是男女有別,女子的肌膚是不能随意被外人觸碰的。把完脈,大夫把我的手放回被子下面,又輕手輕腳出去了。

“這位姑娘怎麽樣了?”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男子,聽着耳熟,只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哪裏見過。

雖然看不見,卻感覺到大夫對這位男子很恭敬:“龍公子,她中了一種奇毒,名叫情花毒,這種毒并不常見,本以為已經失傳了,沒想到竟然再次出現。老夫需要回去查查醫書,才能開方子。”

“那她什麽時候能醒?”這個聲音感覺很關切,急于知道答案。

“等到這位姑娘的身子暖過來以後,喂一碗銀耳蓮子粥或者八寶桂花粥之類的流食,最晚今夜就能醒來。”

“沒有解藥的這段時間,她會不會病情加重?”問這個問題的還是那個被稱作是龍公子的男子,他倒是細心的很,這個也要問。

大夫回答道:“據老夫所知,中了情花毒的人,只要不輕易動情,就不會有事。”

龍公子長舒了一口氣,道了聲謝便打發大夫回去了。

門再次被打開,床板輕顫了一下,似乎是有人坐在了上面,緊接着,我的雙手被一個人緊緊握住,一股暖流從指間慢慢滲透進心裏。這個人應該是個會武功的富家子弟,碰到他的手,沒有粗糙的感覺,一定沒有幹過重活,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間有一層老繭,估計是練劍造成的。

可我依舊覺得很冷,剛剛在外面淋雨,寒意滲透到了骨子裏,我感覺後腦強痛,連帶脖子轉動不靈活,現在怕寒怕風,這病怕是一時半會兒驅不掉的。我好像深深睡過去,再也不要醒來,免得想起那件傷心事。可是心思裏全是他的一言一語,一颦一笑,全是他對我的好。

突然一陣困意襲來,終于堅持不住,徹底沒有意識了。

時間過得很快,好像又很慢,或者說,已經沒有時間的概念,只有漫長無盡的黑暗。

我在黑暗中掙紮着,記憶裏的片段一幕幕重現在眼前,好想回到過去,再在父母懷裏撒嬌;再與凝月慕兒捉蝴蝶;如果這些都做不到,僅僅看着也好,總不枉費來世間一遭。

想着想着,眼角一濕,一行熱淚滑落下來。

一個女子高興地說:“龍公子,姑娘流淚了,是不是要醒了。”

“那是她心裏有放不下或不愉快的事,所以傷心的流淚了。”

“那怎麽辦呀?”

“等她醒來,我好好開導開導她,讓她說出來,解決掉。還有最重要的是多給她些關心,讓好變得更快樂,一個快樂開心的人是很難做惡夢的。”

“工資真是細心,要是誰嫁給您,是她幾世修來的福了。”

“貧嘴。”

他的腳步聲沉穩而急促,幾步來到我的床前,我感覺得到他就伏在床邊,探頭望着我。他輕嘆了口氣,一只手輕輕掠過我的臉頰,拭去了臉上的淚水。

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我一胳膊甩了出去,那人顯然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個措手不及,只聽到“啪”的一聲響亮的耳光,龍公子的臉上出現了一座紅彤彤的五指山。

對,是看到了,我已經睜開眼坐起來了。

除了這些,我還看到龍公子臉上無比奇怪的表情,尴尬、惱怒、驚訝,不,這些都不是,若不是看到他微皺的眉頭,我可以認為他是面無表情。

我想,此時我的表情一定也好不到哪裏去,因為我發現曾與這個龍公子有過一面之緣,如果沒記錯,就是當初在濟慈堂門外,花50兩銀子買一碗稀粥的怪人,我還把他的錢丢到溝裏。

這是不是就叫不是冤家不聚頭。

天啊,什麽時候了,你還跟我開這個玩笑!

龍公子到現在還是那副表情,既沒有站起來,也沒有用手捂住紅腫的臉。他道:“原來是你,當時救你回來的時候,就覺得眼熟。”

豈止是眼熟!明明是冤家路窄!這句話我沒敢說出口,好歹人家救我一命。

旁邊那個女子看樣是丫鬟,此時的場面十分緊張,她很有眼色的悄悄退了下去,房間裏面只剩下我和龍公子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對方。

最後還是龍公子先開口打破了寧靜:“你還是第一個動手打我的人。”

我回道:“讓我第一個動手去打的人也是你。”

龍公子挑了挑眉毛:“我是不是該覺得驕傲。”

我苦笑一聲:“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不介意。”

“那你應該告訴我你的名字,讓我可以知道是誰給了我這個驕傲的機會。”

“我叫……”盧纖雲已經是凝月了,不能叫這個名字,我不想跟蕭瑟再有瓜葛,也不能叫蕭雲,那我該叫什麽?想了想,我說:“我叫雲,風起雲湧的雲。”

“總該有個姓吧。”

我自嘲道:“無父無母,天生地養,還配有姓嗎?”

龍公子沒想到我會這樣回答,明顯愣了,他半天才回過神來:“我叫龍錦川,你可以直接叫我錦川。”

我冷笑一聲:“錦川,錦繡河川,這名字倒是愛國的很。”

“無國便無家,愛國便是愛家,有何可笑?”

“我沒笑,嘴巴抽筋罷了。”

龍錦川萬沒想到我竟說出這麽不講理的話來,不由得也笑了。

我問:“你嘴巴也抽筋了?”

龍錦川笑道:“我不是嘴巴抽筋,是笑。”

我直勾勾的盯着龍錦川看了半天,突然一個翻身躺下,拉好被子,別過頭去:“累了,我要睡覺,這是你自己的地方,請自便。”

“既然是我自己的地方,那我躺在你身邊可好?”龍錦川明顯有了一絲戲虐的意味。

我暗道一聲流氓,面上卻不露聲色:“我覺得,你還是先去把臉上敷敷藥比較好。”

龍錦川的臉已經腫起來了,我的傑作。他摸了摸臉,又笑了:“好,那就先去敷藥。”

“等會兒!”龍錦川剛剛走到門口,我又喊住了他。

龍錦川道:“怎麽,還是舍不得我走吧。”

“有沒有吃的,我餓了。”我小聲的說着,氣勢已經去了大半。每當有求于人的時候,我通常都比較溫柔。

龍錦川打了個響指,剛剛出去的丫鬟端着幾樣飯菜送了進來。龍錦川道:“這個丫鬟叫苼兒,在房外随時侯着,有事就吩咐。”

說完,龍錦川和苼兒都離開了,房間恢複了剛才的平靜。

此時已到傍晚,大大的太陽挂在天邊,一縷橙黃色的光線從窗口西側射了進來,映紅了挂在牆上的布簾。傍晚的天空并不陰暗,而是有一種明麗的藍色,群山在夕陽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夕陽灑在河水上的光,像是許多金針銀線,随着水波晃動着。暮色已經模糊起來了,堆滿着晚霞的天空,也漸漸平淡下來,沒了色彩。夕陽慢慢地墜下山去了,滿天紅霞,好似天女撒下一件紅衣裳。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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