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孟詢提着王洙的衣領,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你們太監都是蹲着尿尿的?”
王洙眨眨眼,心裏的大石頭忽然就放下了。
還好沒被發現,還好沒被發現。
“你還是不是男人啊!怎麽能蹲着……”孟詢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王洙撇撇嘴,在這一刻徹底決定抛棄節操,她認認真真給孟詢解釋了一下太監蹲着尿尿的可能性。
“殿下,您也知道,我們做太監的都是身有殘疾的人,我們天生就比一般男人少了點東西,那東西您知道吧?少了那東西,我們沒法站着了,為了不弄髒衣服,只能蹲着,別的公公小解是什麽樣子奴才不知道,反正奴才是這樣的。”王洙說着,面露凄楚神色,就像是回憶到了痛苦的過去,眼裏蘊着淚花。
孟詢:“……”
“奴才已經不是個男人了,奴才……奴才什麽都不是……”王洙眼淚落下,看起來非常痛苦。
孟詢:“……”
“那你也不能自輕自賤啊,別人不拿你當男人,你自己得拿自己當男人。”孟詢也不知道怎麽安慰這個快要崩潰的小太監,在他的印象裏,太監就是從小順着他、陪他玩的奴才,和正常人沒有什麽區別,他從來沒想到那些看起來恭順的太監心裏有這樣不能治愈的傷痕。“你……哎,你別哭了,身體的殘缺……嗯……身體的殘缺只是一方面,只要你行事作風像個男子漢一樣光明磊落,那你就沒什麽好自卑的……”
孟詢長這麽大,第一次安慰人,尤其還是這種話題,他實在有些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最後只能拍拍王洙的後背,“诶,別哭了,堂堂男子漢哭什麽,你是男人,我一直都拿你當男人,你別哭了。”
王洙心想,誰說男子漢就不能哭了,你還是男子漢了,不還是又怕老鼠又怕蟑螂嗎,再說了,我還不是男子漢呢。
王洙哭的更兇了,最後幾乎是跪在地上捂着臉嚎啕大哭。
孟詢:“……”
他實在不明白,自己好心安慰對方,對方怎麽哭的更厲害了……
孟詢也蹲了下來,眼前這個小太監哭的那麽撕心裂肺、哭的那麽無助,孟詢忽然有點想抱抱她。
當然,他這個想法一出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一定是瘋了啊!他這輩子還沒抱過人呢,他怎麽可以對太監存有這樣的想法呢?他可是想娶江月的人,他還要為江月守住他的貞潔呢!
“你別哭了,等本殿下回宮,我賞你數不盡的金銀珠寶,你不就見錢眼開嗎?有本殿下罩着你,保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哎,你怎麽哭起來沒完沒了呢,像個女人一樣……”
“你回宮,本殿下給你找個對食,你看怎樣?”
王洙哭的有些累了,本來是要控制一下慢慢停住,忽然聽到孟詢要許自己榮華富貴,便打算再堅持一會兒看看還能有什麽賞賜,結果聽到“對食”兩個字,王洙一下子就把手從臉上移開,一臉驚恐的看着孟詢。
“我……奴才不要對食!求殿下別給奴才找對食!”
對食,即将太監和宮女湊成對。深宮寂寞,一些太監和宮女為了互相安慰,便自發結成一對搭夥過日子,不過由于太監生有殘疾,結成對食的太監和宮女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并沒有夫妻之實。
孟詢對這種事了解的也不多,想的并沒有那麽複雜,可是王洙懂啊!
她忙跪下來給孟詢磕頭道,“殿下,求求您千萬別給奴才找對食,奴才自己一個人過也挺好的,殿下的好意奴才心領了……”
孟詢只以為王洙是自卑,忙将她扶起來,勸道,“太傅說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不娶媳婦的一生是不完整的,你有沒有中意的姑娘,本殿下幫你撮合撮合?”
王洙忙道,“殿下,奴才是個不健全的人,奴才不想誤了人家姑娘家的終生啊!”
孟詢道,“什麽叫誤了姑娘的終生?你對人家好一點不就得了嗎?”
王洙看孟詢是一副真的不明白的樣子,便和他分析道,“殿下,您有所不知啊,那些結了對食的太監宮女其實并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麽……反正,像奴才這種身有殘缺的人,心裏也很容易不健全,尤其是看見如花似玉的姑娘往床上一躺,自己有心無力的……管不好自己就容易變态,奴才聽說,有些變了态的公公自己不行,就有好多下三濫的工具來……來幹那事……還有的吃小孩兒的腦子,反正,這些下流事兒啊,是沒那麽簡單的……”
孟詢聽着聽着臉都綠了,俊眉擰成一個結,将信将疑的問王洙,“宮裏還有這種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王洙心想,你不知道是因為你傻,還有別的原因麽?哎,說到底是身邊人把孟詢保護的太好了,一個大男子漢被皇後養的像個不問世事的小姑娘似的,虧他還從小在宮裏長大,當真是一朵奇葩。
“是啊……以前沒人告訴您,是怕這等污穢的事兒污了您的耳朵,而且,這事兒也不好說啊……”王洙也覺得挺不好意思,她一個女兒家要和一個大老爺們讨論這種東西,“奴才覺得自己定力不行,為了不讓自己幹出這種事,奴才還是孤獨終老吧,殿下您可千萬別給奴才找對食啊!”
孟詢聽了王洙肯定的回答,顯然很氣憤,“宮裏還有這種事?回頭我就告訴父皇,叫他禁止宮人結成對食!成什麽樣子!白誤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這……其實有的宮女也是自願的……”王洙不知道該怎麽說,宮裏相互勾結這種事太多了,她不能說,也沒法說。
孟詢覺得王洙這個奴才吧,心腸還不算太壞,雖然在外愛占百姓的小便宜,但是在很多事情上還是很有原則,知道自己定力不行,所以就寧願孤獨終老也不禍害別人,其實這個小太監真的還是不錯的,他拍拍王洙的肩膀以示鼓勵:“嗯,那你以後也別再想對食的事情了,以後我多賞你點銀子,你吃點好的喝點好的,人生也不能光想着娶媳婦。”
孟詢之後沒有再使喚王洙,而是叫她去一邊休息一會兒,自己鼓搗鼓搗将車修好。
“走,帶你去鎮子上吃頓好的。”
孟詢問王洙最近的城鎮在哪裏,王洙小心翼翼問道,“殿下……您要去鎮子上?您離宮已經兩天了,這會兒宮裏的人肯定發現您不見了,正派人四處找您呢,您去鎮子上會不會太過張揚了?要不,咱們還是走山路吧?”
“走山路?你叫我走蛇蟲鼠蟻遍布的山路?我告訴你,不可能。”孟詢說着,就親自拉起了車,王洙嘆口氣,上前道,“殿下,您先上車吧,奴才拉着您走。”
孟詢瞥她一眼,“就憑你?”
王洙嘴角抽動,只能幫着孟詢一起拉車,忽然間覺得此行注定不會一帆風順,有這個混世魔王在,她就算不被他雷死,也得被他折騰死。
主仆倆來到一家農舍,農舍的主人是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叔,他說他也要去鎮子上,可以順路帶王洙和孟詢一程。
于是,馬車的馬換成了驢,驢拉着車和人,總算在正午趕到了鎮子上。
孟詢又開始散財,一掏就是三兩銀子。
王洙:“……”
孟詢和王洙來到客棧,孟詢要了兩間上房,又買了一匹馬,叫小二下去替他把馬拴上。
王洙本來說自己不用住上房,結果孟詢來句:“你是我的奴才,怎麽能不住上房?”
到了中午,孟詢又要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引得周圍桌的客人紛紛側目,他一邊吃一邊挑剔菜做的不好吃,還說要叫廚子出來聊聊,王洙真的想變成一個透明人,假裝自己不認識孟詢該有多好啊!
“殿下……咱們只有兩個人,這些東西吃不了吧……”王洙為了盤纏考慮,終于下了決心提醒孟詢。
孟詢不以為然,“吃不了就不吃了,誰規定一定要把東西吃完的?”
王洙:“……”
這時,門口傳來店小二的唾罵聲,“走走走!臭要飯的別擋路,耽誤我們做生意!”
王洙修眉一皺,情不自覺的向門口看去,孟詢顯然也注意到了門口的場景,疑惑的問王洙,“發生什麽事了?”
眼前這一幕勾起了王洙的回憶,她情不自禁的攥緊了拳頭,屏氣對孟詢道,“殿下,你看見了麽,門口那人便是連一頓飽飯也吃不起的平民百姓。”在你大吃大喝,東西吃不完丢掉喂狗的同時,他們連基本的溫飽也難以解決。
“吃不起飽飯?大祁國泰民安,百姓生活富裕安康,怎麽會有吃不起飯的百姓?”
王洙輕輕搖了搖頭,只會吟風弄月的皇子未經歷世間苦辣,又怎麽會知道民間疾苦,何必跟他多說呢?
孟詢見小太監有些不高興了,總覺得是自己說錯話了,“那你說是怎麽回事?你不說,我又怎麽知道?”
王洙只是一介宦臣,人微言輕,妄然議論朝政是有掉腦袋的風險,雖然她面對的是一個心思單純的主子,可她還是醞釀了措辭,沉聲道,“大祁開國以來便戰事連連,內憂外患不斷。到了本朝,聖上平定江山,推出休養生息、恢複生産的政策,百姓這才安定下來,可是多年的戰亂讓太多百姓流離失所,家中男丁去打仗再也沒有回來,老人沒有了兒子,妻子沒有了丈夫,孩子沒有了父親,家中沒有了經濟來源,朝廷的撫慰和救濟被貪官污吏層層盤扣,那些失去親人的老弱婦孺最後就只能出來讨飯了……”
孟詢見王洙說的動情,微微一怔,随即問她,“你怎麽知道這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