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阿修羅
芷秋忙着去案邊沏熱茶給淩宋兒暖胃醒酒。
塌上的人卻又掙着翻身, 蒙哥兒只好扶着,等她挪着身子斜躺,朝着床外, 蒙哥兒便再給她捂了捂被子。她臉上方才還有兩朵酒暈, 現在已經煞白…幾顆晶晶瑩瑩水珠流連在睫毛上, 反着搖曳燭火的光。
蒙哥兒不自覺伸了食指去碰了碰。淚珠順着指節狹縫滑落手中,帶着她的餘溫, 直入心懷, 心口似是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卻見她從被子裏伸手出來,扣着捂在自己胃上,皺着眉将臉埋進被子裏。
蒙哥兒忙捂她的肩頭,“難受?”
那人沒答話,卻聽得她嘤嘤嗚嗚小聲哼哼…酒醉的滋味他嘗過,年少酒量淺, 後來跟着阿布爾汗才算是練出來。不好受的…
淩宋兒卻是忽的撐着身子自己起來了,他忙扶着。見她昏昏沉沉趴着塌邊, 又吐了起來。他大掌伸到她背後, 給她順着後背。隔着薄衣, 觸着她兩處蝴蝶骨, 纖細瘦弱。
芷秋忙端着熱茶過來, “方才吃食都吐了, 怎的還惡心?”
等着她吐完,蒙哥兒将人一把扶進懷裏,從芷秋手裏接過那碗淡茶, 吩咐道,“去打些熱水來。”
見着主兒難受,芷秋也顧不得禮數不禮數了,忙答着蒙哥兒,“嗯,芷秋這就去。”
蒙哥兒将人再往自己懷裏捂了捂,兀自小聲念叨:“喝不得酒,喝那麽多做什麽?徒讓人不省心。”
“芷秋…”懷裏人聲調幾分上揚,弱弱喊着。
“……”蒙哥兒垂眸看着她,見她微微睜了眼,目光呆呆落在床榻上。“芷秋不在,想說什麽?”
淩宋兒吞了口口水,只覺得嘴裏發酸,只好咳嗽起來。頭暈腦脹,胃裏明明已經空了,卻還想吐,忙擡手捂嘴,才止住了。“我好臭…打水來。”
蒙哥兒無奈一笑,将她方才捂嘴下來的手,捉回來自己手心裏。“是很臭。”
“你說什麽??”淩宋兒擡眼望他,眼前一片朦朦胧胧,她不過啊是喝醉了酒,怎的芷秋大了兩號?聲音也變粗了?
“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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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宋兒只覺得芷秋力氣好大,直将她往懷裏捂。一碗茶水遞來她眼前,“喝點熱茶,解酒。”
芷秋懷裏熱得很,她忙往外頭掙了掙,方才吐了幹淨,那酒又辣喉嚨,是真的渴了。這才端着茶碗,自己咕咚了兩口。喝完,茶碗遞回給芷秋。“還你。”
蒙哥兒接過來。看她怔怔坐在床上發呆,問着,“還難受麽?”
她搖頭。戳着一旁布枕頭,下面翻出兩瓣兒玉龜碟兒來。又掀了掀被子,床榻上空出來一塊地方。蒙哥兒不知她要做什麽,那玉龜碟兒他也是第一回 見,她的玉枕卻是不見了。
淩宋兒恍恍惚惚,只約莫看得清楚龜碟兒的輪廓,要蔔卦定是不能了。卻小心翼翼将兩塊龜碟兒疊到一處,然後擡起身子來,拉着芷秋的衣袖,指了指那兩塊疊龜殼。“你猜這是什麽?”
“是什麽?”蒙哥兒望着她。
“赫爾真。”
“縮頭烏龜,還是疊烏龜最底下那個!”
“……”蒙哥兒無奈擰着眉,又覺得幾分好笑,直将眼前人捂進懷裏,“說得沒錯,赫爾真是縮頭烏龜。”
“嗯!”和芷秋達成共識,淩宋兒嘆了口氣,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芷秋,撲過去她懷裏,摸着腰身忽的覺得不大對,“芷秋你怎的這麽壯了?平日叫你克制些,你偏偏不聽。大蒙的肉是好吃,吃了貼膘了,以後誰要你?你可跟不了我一輩子,早晚是要嫁人的。最遲也就三年。”
“……”蒙哥兒聽出來些許不對,直問,“三年後你去哪兒?”
那人沒答話,直往他胸前鑽,他捂着她肩頭,卻是察覺着她身子微顫。這才伸手去扶她的下巴,見得那雙眼睛空空洞洞,卻氤氲泛紅色…
那人抽了口氣,哭着,“芷秋你幹嘛呀?你今晚太奇怪了。”方才眨眼,淚花滾落臉頰。蒙哥兒忙湊去舔着她的面龐接住。另一顆淚珠也被他粗糙的大拇指刮了去。
淩宋兒只覺得臉上大概是被鳥兒啄了一下,耳尖卻在發燙。她又無斷袖之好,怎的心跳得這麽快?
定是喝了那烈酒。
被芷秋一把捂回懷裏,卻聽他細聲道:“你等等我。”
“等什麽呀?”頭埋在他懷裏,聲音像蒙了一層紗。
蒙哥兒聽來抿嘴笑了笑,“等我…算了…”他說不來那些肉麻話,幹脆作罷。
芷秋和烏雲琪一同從外頭進來,芷秋端着洗臉的熱水,烏雲琪端着碗解酒湯。
蒙哥兒這才将人翻身過來,“洗洗,吃了解酒湯,早些睡。”
淩宋兒靠在他懷裏笑了笑。“好呀。芷秋。”
真正的芷秋擰着帕子,一旁聽得離奇,小聲問蒙哥兒:“二王子,公主認錯你啦?”
蒙哥兒:“嗯…”
淩宋兒:“不準提那個龜龜兒。”
“……”芷秋噗嗤一笑。
“……”烏雲琪也沒忍得住。“我大蒙堂堂戰神,怎麽在公主這裏成了龜龜兒?”
淩宋兒眼皮兒睜不開,恹恹欲睡倒在蒙哥兒懷裏,口氣執擰懶散:“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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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營中,壽宴還在繼續。阿布爾汗正找赫爾真喝酒,問着博金河人去哪兒了。博金河搪塞了三輪,實在扛不住了只好出來找人。
方才宴席,公主剛被人扶了出去,赫爾真那副緊張的樣子,蹭着客營牆邊,跟了出去。博金河還真怕被別人看穿了。眼下猶豫着該先去哪裏找,想來公主飲醉了,定在休息,他博金河一個大男人多有不便,在加上他先前還得罪過人家,只好先繞道來了赫爾真的帳子。
掀開來帳簾,發現裏頭沒人。該不會真的在公主帳子裏?
守了那麽久,可不功虧一篑了麽…
博金河無法,搖着頭又從營帳裏出來,只好折回去淩宋兒的營帳找人。
牧場邊上,還有兩三牧民,正在清理入欄牛羊的飼草,又給它們留好幹淨的水過夜。
博金河卻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茵茵自從來了大蒙,便一直跟着他做仆子。家中額吉見小姑娘可憐,買了新衣,又給她換了蒙人打扮。一直帶在身邊伺候。夜裏一向都是要伺候額吉入寝的,怎的現在會來了牧場。
博金河幾分奇怪,走去敲了敲她肩頭。“你在這兒做什麽?”
茵茵被吓了一跳,轉頭回來望着博金河。“少主人…我…伺候着夫人睡着。有些發悶,便來牧場吹吹風散散心。”
博金河沒多想,“行。早些回去,別着涼。”
阿布爾汗還在找赫爾真,他說完,轉身便急急往淩宋兒的帳子趕了過去。
蒙哥兒照顧着淩宋兒洗好臉,又喝了醒酒湯,才起身打算出去。方才從宴席上溜出來,久了該要惹人懷疑。
淩宋兒被他放回床上,捂實了被子,不依不饒又伸手找他,“芷秋你去哪兒啊?你得陪我。”
“……”蒙哥兒搖頭笑着,轉身回去将她手放回被子。大手捂了捂她的小臉。床上的人兒才安靜了,臉靠在他寬厚的手掌裏,呼吸深沉了幾分。
蒙哥兒這才小心抽手回來,起了身,小聲吩咐着芷秋和烏雲琪,“好生照顧。”
“我來過的事情不要聲張。”說完又看了看床榻上的人:“她醒了若是想不起來,便不用告訴她我來過了。”
“……”芷秋卻是不解,鼓起來三分勇氣,“二王子可真是烏龜麽?”
“你說什麽?”蒙哥兒沉聲威嚴,這話塌上那人說他倒是無妨,別人說便不那麽聽得入耳。
芷秋頓時被掐掉了三分氣焰,擰着自己袖腳,小聲嘟囔,“就是,好不容易,聽得公主的心裏話。二王子還不明白麽?”
“那日博金河來收了骨鈴回去,公主将那玉枕都砸了。”
蒙哥兒方才覺着奇怪,她那玉枕不離身,金山鎮,定北城,一路走來不帶在身邊是無法安睡的。方才塌邊照顧她,他卻見她換了個布枕。“為什麽砸了?”
“公主那玉枕,是宮裏工匠專門打的。裏頭镂空,能放她兩瓣兒用來蔔卦的玉龜碟兒,算是最貼身的物件兒了。大王子和三王子雖說都給了信物,可公主都沒當回事兒。唯獨狼骨鈴铛,公主卻一直放在玉枕芯子裏的。”
蒙哥兒一旁聽得眉心緊鎖,手掌也不覺背去身後成拳,“然後呢。”
芷秋接着道,“那日博金河來幫你拿了骨鈴回去,公主便拿着那玉枕出氣。說那玉枕犯了誅心煞,留着不吉利,便砸了…”
“誅心”二字流連耳畔,蒙哥兒恍惚了片刻。目光落在塌上的人身上。她小臉還紅着,呼吸也深沉。只壓下一口氣道,“我都知道了。”說完,掀開帳簾出去了。
博金河剛好從外頭來,見他從淩宋兒帳子裏出來,一把拉着他,“你這是破了戒條了?怎的從這兒出來?”
蒙哥兒沒回他的話,卻是問着,“你怎的也出來了?”他猜到三分,方才出來這麽久,若被人發現去了淩宋兒的帳子,怕是她的名節也不保。
“大汗找你喝酒,找了你三遍了。”博金河說着,指着客營的方向,“可快回去吧。”
“走。”蒙哥兒這才跨步回客營。博金河也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雖然我卡文,可是我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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