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巫山雲(夭夭她窮了)
蒙哥兒見她虛弱, 只将她打橫抱起,迎着漢民們的歡笑聲,從篝火宴出去。芷秋一旁護着主兒, 烏雲琪和娜布其忙跟了過來。
娜布其道是:“公主方才傷口未愈, 那針深及骨髓, 還得好好照料。”
幾人行至淩宋兒帳前,卻聞得門口異香, 蒙哥兒頓了頓足, 回頭問着娜布其,“這帳子該是不能入了。”
娜布其颔首,“巫術以針刺脊髓,加諸蠱惑人心的香粉。公主這帳子該是被他們動過手腳了。該要等明日娜布其來清理了,才能用。”
“罷了。”蒙哥兒說完,看了看懷裏的人, “随我住也好。”
淩宋兒貼着他胸前,已然有些撐不住眼皮, 只回得懶懶:“嫁了你, 自是随你的。”
蒙哥兒勾起嘴角笑着, 便抱着人去了自己的帳子。
方才将人放在自己塌上, 芷秋忙來扶着淩宋兒。蒙哥兒卻起身去掀開帳簾, 對門外候着的烏雲琪和娜布其道, “進來給她再看看。”
淩宋兒聞見他被褥上的木質香氣。手掌觸到榻上,羊毛毯子撲得厚,柔軟。芷秋一旁小心問着, “公主,可還疼?”
她搖頭,又點頭。“不太能動…”
卻見得蒙哥兒将娜布其領來榻邊,又坐來榻旁,“那針口讓娜布其再看看。”
“好…”她虛弱點頭,轉身打算露出頸後,背上一陣疼,眉擰得散不開。
蒙哥兒忙去抱她,捂着她的後背讓她靠在自己肩頭。又伸手撥開她的長發到一側,對娜布其道,“請娜布其再看看。”
方才搏克完,蒙哥兒上衣還沒來得及穿回,淩宋兒嗅着他肩頭淡淡汗腥,手摸索着去了他腰間。卻觸到被達達爾傷了的那處血痕。指尖綻血華,她垂眸仔細看了看,刀口不深,可還在滲着血的。靠在他肩頭,她小聲念叨,“你該讓烏雲琪看看傷口。”
蒙哥兒只将她的手握了回來,捂進掌心,心疼道,“你顧着自己,我一會兒再看。”
烏雲琪一旁給娜布其遞過來火炙折子。臉上幾分不忍:“額吉,可是要用火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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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布其點頭接了過來,方才要往淩宋兒傷口上放,卻被蒙哥兒伸手擋了擋,“她怕是受不住。”蒙人用火炙肌膚之上,多能祛除邪毒。他戰時見過,凡有兵士受傷潰爛,巫醫便會用火炙之法。
娜布其卻是語重心長,“那長針邪晦之至,只能勞公主忍忍。”
蒙哥兒只得緊了緊捂着她後背的手,低聲對懷裏人道,“疼得緊便拉着我。”覺着她在懷中點了點頭,才讓娜布其動手。
見得她那方被刺過的脖頸早就一片緋色,中心一點濃血未散,他揪心得很。任由得娜布其點着火炙條放了上去,懷裏的人悶聲不吭,他方才覺得不對,手擡着她的下巴起來,見她咬着下唇,強忍着不呼痛。他眉心一擰,湊去她唇邊輕點。方才聽得她哼出聲來。
蒙哥兒嘆了口氣,只将她身子扶好。耐心等着娜布其火炙完。才小心将她捂進自己懷裏,又掀着被褥給她蓋好腿膝。
淩宋兒精神卻是清醒了幾分,睜圓了眼,仔細打量了打量他的帳子。
一旁有書架,矮案,牆上挂着一柄彎弓,箭筒。虎皮攤平在一旁小榻,還有鹿角懸在柱上,她卻是得了個結論,“家中一股子血腥氣兒,可還怎的住人?”
聽得她有精神挑剔他的帳子,蒙哥兒卻是安心了幾分,望了望牆上這些年來的“戰利品”,“你若不喜歡,明日我都收去櫃子裏。再将你的繡架搬來,平日你好打發時日。等你身子好些,日日帶你去黃沙塔山坡上摘些鮮花。”他說着一半自嘲,一半唉聲嘆氣,“以後有女人管了,浪蕩該到頭了…”
淩宋兒被沿下伸出手來,擰着他的拇指,“那些明日再辦,你先将傷口弄好了。”
烏雲琪這才端着熱水進來,放在床榻邊上,擰着帕子湊來赫爾真傷口上清洗,“達達爾卻是太過了。哪兒有搏克用利器的?還真傷了人。”
淩宋兒聽得皺了皺眉。蒙哥兒見了,忙道,“小傷。礙不得事情。”
芷秋卻是拉着娜布其問着,“也不知公主帳子裏,何時才能再進去人?我還得幫着公主取些用度來。”
娜布其收了收藥箱,起了身,“我随你去看看。”說着又跟烏雲琪交代了聲,才和芷秋一道兒出去了。
烏雲琪給蒙哥兒上好藥粉,又用軟布給他包紮好。方才端着水退了退,走到帳邊才和兩人道別,“你們大好的日子,我可不能再呆在這兒了…”說完偷笑着溜了出去。
待得帳子裏沒了人,淩宋兒才搖了搖他的大拇指,“蒙郎,我發髻還未取,不好睡的。”
蒙哥兒先愣了一愣,還沒适應得來她這般叫自己,才道,“我來。”說着繞到她身後,尋着她的發髻想解開。
淩宋兒卻是被揪得一疼,“嘶”地一聲。
蒙哥兒頓住了手,想來方才火炙她都未出聲,“疼了?”
“你這般弄,不對。”她右肩針傷,只好左手繞到自己腦後,尋着那處關卡,又摸着他的大手放了過去。“在這兒!”
蒙哥兒心裏幾番無奈,随着她指着的地方,終是解開來發髻。“好了。”青絲散落腰間,如絲如瀑,他看走了神。卻聽得她柔聲嗤着,“那你還坐着?我受了傷,也乏了。該要睡了。”
蒙哥兒這才起身,捂着她的長發,扶着她躺回去。又給她蓋了被褥,才嘆氣打算起身。“怕你不習慣和人共眠,我這晚先去小榻睡。”
“……”淩宋兒恨其不争,只得在心裏念着個龜龜兒。見他要走,卻伸手拉了拉他的大手,“在我木南,若新婚夜新郎不願和新娘睡覺,便是對女方不滿。”
“你若對我不滿,便直說。”
蒙哥兒一時語結,見她面色不好,舍不得同她争拗,“那便同你一起睡覺…”
淩宋兒見得他去案前吹熄了燈,卻聽得哐當一聲,似是撞落了什麽物件兒。蒙哥兒的聲音在暗處解釋着,“倒了茶壺…不管了。明日再讓他們清理…”
他的聲音緩緩靠近,淩宋兒見得黑暗之中,兩團星火湊來眼前。随之,有厚唇在她額間吻落。她被他再往床裏抱了抱,才觸着他翻身上了床榻,被子一掀,将他自己捂好,又微微轉身過來,幫她折着被角。
她頸背上有傷,一動便疼。頭也扭不得,便聽得他躺好回去,微微嘆了聲氣對她道:“休息吧…”
淩宋兒幾分生氣,卻還得她擰着肩頭翻身過去,直往他懷裏鑽。蒙哥兒聽得動靜,忙扶着,“不疼麽?”
“疼…”她只湊進他胸前,小聲哼哼,“所以才想抱抱。”
他聽得一笑,手落在她肩頭,一晃冰涼,一晃熾燙,無處安放。只好挪去她背後,将人往自己懷裏扣。胸前滾燙瞬涼,情絲泉湧,血氣如同熱漿。想來她還傷着,只好暗暗壓住□□,不覺聲音已然嘶啞:“我今日還是去小榻睡。等你好些,再陪你。”
“?”淩宋兒方才得了幾分溫存,那胸膛結實,被抱着讓她安心。卻不想他分明為她好鬥如阿修羅,卻又臨陣逃脫。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人便将她扶着平躺好,又兀自翻身起去,落去了一旁的小榻上。淩宋兒只好問他:“你可是去睡那虎皮了?”
“嗯。”他聲音明明低沉,呼吸卻是幾分急促。
淩宋兒只聽得被褥揚起之聲,又落下。只好兀自嘆氣,“那便好好安睡吧。”聽那人沒再答話,她方才覺着乏了,眼皮搭隆着。再睜開,天便已經大亮。
帳子外頭細細碎碎有人語。蒙哥兒似是正在外頭和人說話。
陌生男仆子的聲音道,“大汗有言,赫爾真和公主昨日都受了傷,今日一早拜會父母之儀便免去了。等來日方長,再補上。”
淩宋兒打算起身,方才動了身子,脊背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她輕呼出聲,蒙哥兒便急着掀着帳子進來了,見她在床上要動,三兩步跨來榻前,扶着她又躺好,話語中幾分斥責:“凡傷筋動骨,都是次日最疼,你怎不知道似的?若實在起不來,今日便在床上歇着。”
“你可是在兇我?”她委委屈屈,眼汪汪望着他。
“我…”蒙哥兒見她欲哭未落淚,頓時語結,“哪兒算是兇你了?”
“兇得很!”她要揉着自己肩頭,卻又夠不到。
蒙哥兒忙擡手幫她,“我有錯,我大聲了?”他也不知道是與不是,不過是方才見得她難受,他着緊了幾分,口氣便重了些。
淩宋兒這才道,“我躺不了整日的。芷秋昨夜一夜沒回來,我還得去尋着她。”
“不用尋了。昨日夜裏去葉婆婆那裏睡的。”蒙哥兒說着看了看帳外,“父汗一會兒會讓人來擴建帳子。等着有了外賬內賬,日後芷秋夜裏可在外賬歇息。也算是于你有個照應。”
“那我們日後可是就住這兒了?”
“你不喜歡?”他怔怔望着她。
“反正嫁狗随狗。喜不喜歡都得住的…”
蒙哥兒幾分無奈,只得嗤笑出聲,“嫁狗…也好…”
淩宋兒見他的樣子幾分好笑,卻微微扭頭,望着一旁小榻,“那虎皮榻,你睡得可還安穩?”
“挺好。”他說着話,起了身。“該用早膳,我去尋葉婆婆給你做些吃的來。”
淩宋兒見得他出去了帳子,方才話還沒問完。“你可是打算日後夜夜都睡那兒了?龜龜兒。”
不過三刻功夫,芷秋端着熱湯從帳子外頭進來。蒙哥兒也跟在後頭,只手端着盆熱水。放來她榻前。淩宋兒被他大手扶着從榻上起身,背上疼得厲害,她咬牙擠眉太不痛快。蒙哥兒擰着毛巾往她臉上一糊。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後腦,就這麽來回擦了幾圈。“好了,過來吃飯。”
“……”這能叫好了麽?她不大情願,“芷秋,我…”話沒說完,身子一輕,被他攔腰抱了起來,放來案前坐好。
幾樣小菜,一碗羊骨羹,裏頭飄着些馍,菜花兒和羊肉。蒙哥兒一旁說着,“葉婆婆也沒得江南菜的食材,只好給你用木南的法子調味。羊骨羹得全喝了,好補補昨日的傷。”
聽得他交代得仔細,淩宋兒自将那羹湯搬來自己面前。卻無奈一低頭,便牽着頸背痛。蒙哥兒只好端起來碗,一勺勺吹涼了喂着。一旁芷秋看紅了臉,摸索着機會溜了出去。等得淩宋兒吃好了早膳,才又回來。
“公主,芷秋給你梳頭。”
淩宋兒這才被蒙哥兒扶着,坐來一旁木箱前。見得那兒不知什麽時候添了塊銅鏡,她昨日來的時候,分明是沒有的。
見得芷秋來伺候梳頭,蒙哥兒兀自去了案前坐下,倒着奶茶,又捧着書讀。
芷秋拿着木梳,将她昨日的編發全散開了。“這幾日公主養病。可就別梳什麽發髻了,只當是在帳子裏歇息也方便。”
“那可不行。”淩宋兒卻道,“我嫁人頭日,是當要束發梳髻的。不莫丢了蒙郎的臉面。再者,別人倒要以為,我還是未嫁身。”
“……”芷秋卻也無法辯駁,只好嘆氣從了她的意思,“好好好…那公主今日梳什麽髻?”
“便用雙垂髻罷…記得用我的瑪瑙額墜…”
主仆二人一旁碎碎,蒙哥兒邊看着兵書,邊剃了剃罐子裏的炒花生,一一撥出來果仁兒放到一旁小碗裏。
淩宋兒梳好了頭,芷秋又給她描了兩道柳葉長眉。這才落得端莊,走來他對面坐下。喝了口他碗裏的奶茶,又随手捏了顆花生放入嘴裏。
蒙哥兒這才放下來書本,掃了掃旁邊的人。到底昨日受了苦,臉色還有三分慘白,可額前那瑪瑙墜子到底襯得她光鮮。他擡手端着她下巴,仔細再看了看,大拇指輕輕刮着她的柔嫩的唇瓣兒,“該要有些血色才好。”
芷秋一旁聽着,忙去銅鏡下頭的木箱子裏,翻出來胭脂盒子。碎步過來,遞上案臺。
蒙哥兒卻是未曾見過女兒家閨房中的玩意兒,幾分好奇,端來自己面前,大手掀開小蓋,見得裏頭三五小格子裏放着不同顏色的胭脂紙。
淩宋兒也湊來他肩頭旁邊,一同看着:“你說,我塗哪個的好?”
“……”他幾分為難,擰着眉頭,挑了最中間那個小格子裏的。“這個?”
淩宋兒細指拈起來一胭脂片兒,置于自己唇瓣中間,細細抿了一抿。沒得鏡子,只好再轉頭望着他,“可有血色了?”
眼前花容至簡,細眉為骨,杏眼波光流轉,嘴角三分笑意,七分小幸。蒙哥兒恍惚之間看走了神,聽得她問話,似是不在耳邊而在遠處。手中書卷啪嗒落地,只尋着那處唇瓣兒悄然吻落,方吃咬着她,才想起來回話。含含糊糊道,“沒有…”
淩宋兒慌了神,耳尖兒滾燙,心中鹿蹄亂撞,臉上噴湧着他的鼻息,一聲比一聲急促。她忽的害怕…只好推了推他,“還…還…還…不行…”
蒙哥兒擰眉回來,支開身子清了清嗓子。“嫌我昨夜不陪你同睡?怎的又還不行?”
芷秋一旁看得羞澀,忙往帳邊溜了出去。
淩宋兒只撐着身子往後退了退,卻碰得傷痛之處,哎的一聲喊了出來。蒙哥兒擡手過來扶着,才聽她弱弱道,“我…我傷還沒好…不行…”
見他臉上幾分嘲諷的笑意,淩宋兒又忙補了句,“你的傷…也還沒好…”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是繼續日常,還是劇情啊??
感謝在2020-05-21 23:05:32~2020-05-22 22:56: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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