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盛夏一過, 天氣漸漸開始涼爽。淩玉身子見好,淩宋兒也寬心了幾分。蒙哥兒日日陪着她身邊,卻收了好些哲別在邊境寄回來的軍書。

夜裏淩宋兒哄完了小妹安睡, 方才從慧安宮中出來。由得蒙哥兒護着, 去東宮歇息。二人一路走過禦花園, 蒙哥兒方才提起,“玉兒身子也見好, 你可該要還她一個去醉翁樓的夙願?”

淩宋兒這才想了起來。“該要叫上翊兒也一起, 擇日不如就明日。且給玉兒一個驚喜。”

蒙哥兒笑了笑,“你決定便好。”說着扶着她後背再走快了幾步,“我問你太子兄長要幾個近衛軍,護着。”

“可別了!”淩宋兒幾分不願,“見得他們,什麽興致都沒了。就權當我們三個是尋常百姓, 才好享享天倫之樂。”

蒙哥兒颔首,“那, 也行。”

次日一早, 二人便又尋來了慧安宮。帶着兩件宮外的衣衫。淩宋兒抱着淩玉換上了, 衣服雖是素淡顏色, 小丫頭臉上靈氣逼人, 皮膚白裏透紅, 還真不想平民百姓家的姑娘。淩宋兒只有給她輸了兩個羊角髻,看起來活潑了幾分,一掃多日來的病氣。

抱着小妹從屋裏出來, 蒙哥兒便伸手來将小丫頭接了過去,直扛上了肩頭。“你長姐力道兒小,長姐夫抱你。”

淩玉在他肩上直拍掌,“長姐夫好!長姐夫肩頭高,望得遠!”

淩翊換得一身平民百姓的衣服,少了些許貴氣,到是多了三分清雅公子的意思。只是自己幾分嫌棄,“長姐這衣服太難看了,什麽紋路都沒有,還怎的穿?”

淩宋兒勸着,“等你上了街,就知道這衣服有多好了。你若穿着你那些皇子的衣服去了建安長街,還不得被人從街頭盯着看到街尾,出行都了無意思。”

說着,四人方才齊齊出了慧安宮,穿過禦花園,往安義門口去。

馬車等在安義門口,只那多一人,準備駕馬。蒙哥兒早交代好了,讓那多以兄弟相稱,一會兒到了醉翁樓,便一同入席吃飯。只當是一家人便好。

馬車緩緩而行,淩宋兒和蒙哥兒在車裏,照顧着小妹。淩翊卻是和那多坐在車外的。

病好了,淩玉開心得緊,撩開了窗簾望着外頭。淩宋兒擔心她着涼,拿着一旁自己的披風給她捂着。再揉了揉她小臉。蒙哥兒卻是牽起來淩宋兒的手,“建安來了好些日子,你心事也該了了?”

“嗯…”淩宋兒回眸望着他,卻聽他又道,“北邊哲言來了書信,金國壓了我大蒙南邊疆土。他已經帶着三萬大軍做了先鋒,去南疆抗敵了。”

淩宋兒這才聽得幾分憂心,“你早該回去的,徒和我在這裏耽誤了。”

“陪你省親,哪裏是耽誤。還有玉兒也是要緊的。”蒙哥兒說着刮了刮小丫頭的臉蛋兒。

玉兒卻是聽明白了幾分,“長姐夫是不是要走了?”她只撅着嘴,委委屈屈,看似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蒙哥兒擰眉望着她,“我家中确有些事情,怕是得帶着你長姐回去了。”

玉兒沒能忍得住,哇嗚一聲哭了出來,“不要長姐走。也不要長姐夫走。你們走了,玉兒又該孤苦無依了…要不長姐也将玉兒帶走吧,玉兒不想一個人留在慧安宮裏,這裏沒得母後,也沒得長姐…”

蒙哥兒只将小人兒抱着過來,坐在自己腿上。給她擦着眼淚,“玉兒是木南的公主,怎能随我回大蒙?”

淩宋兒眼底幾分氤氲,扶着小妹的肩頭,“長姐遠嫁的大蒙,自是不能一輩子陪着玉兒的。玉兒且在木南乖乖的,還有翊哥哥和皇祖母疼惜着你呢。”

“玉兒只想和長姐一起。”淩玉說着,哭得越發大聲。外頭和那多一同駕馬的淩翊也聽見了,從車門縫隙裏探出來半個腦袋。“再哭我心都碎了,長姐走了,我便是你長兄。我們還有太子哥哥做靠山,你怕什麽。你長姐都是大蒙的人了,自然是全幫着人家說話的。”

淩宋兒聽得淩翊話中怨氣,無奈抿了抿嘴角。

蒙哥兒卻對淩翊道,“她自是我的人,這話也沒錯。”

淩翊氣不打一處來,直抽身回去,關上了車門。淩宋兒又拉了拉一旁蒙哥兒,“翊兒方才十多歲,你跟他計較什麽呀?”

蒙哥兒卻也只哼了一聲,沒再多說。

馬車一行停在醉翁樓門前。蒙哥兒抱着淩玉下了車,方才又将淩宋兒扶了下來。

小二門口候着,将一行人往裏頭引。又有車童來,将馬車牽走,聽去了後院兒。

自是來的早的緣故,醉翁樓裏人還不多。淩宋兒選了二樓一處靠着街邊的位置,從樓閣往下去,便是建安長街的街道。裁縫鋪,胭脂坊,桂花糖…人群三三兩兩,女子們端莊梳髻,男子們偏偏有禮。多有成了婚的,抱着孩童去買糖。也有年過耄耋的老人,花白着頭發,卻還兩手相持,走來街上做新衣。

淩宋兒嗅着街角上的味道,幾分貪婪。淡淡桂花香遠處飄來,記憶裏伴着兒時的味道,故土餘香,她便又要遠走了。

淩玉見得好吃的上了桌,方才的離別傷感,便先抛諸了腦後。淩翊亦是嘗嘗養在宮中的,見得紅燒蹄髈,糖醋排骨,荷葉雞,還有桂花釀酒。一口肉,一口酒,吃得不亦樂乎。

蒙哥兒只将淩宋兒碗中夾滿了肉,“木南廚子好,也不知這些葉明會不會做。将來如若大蒙南遷,買的了這些食材,我再讓她給你做來吃。”

見她目光依舊流連着樓下街道,他直将她的手捉了起來,筷子送到她手中,“莫多想了。”

淩翊見得二人模樣,嗤了一聲。“一時一個樣,兇來她的時候,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蒙哥兒聽不得這話,只端着酒碗起了身,“我們大蒙男人懶得鬥嘴,真要不服,就同我喝酒。”

“誰怕誰?”淩翊也一把站了起來,身形雖才到蒙哥兒胸前,卻是跟他一般硬氣,端起來桌上桂花酒,便要做飲。蒙哥兒卻捉住他手腕兒。

“這等桂花甜酒,兒戲。”說罷,喊了小二過來,“女兒紅,先來五壇!”

淩宋兒忙拉了拉他的袖口,“翊兒還小,你莫灌醉了他,身子吃緊的。你自己傷也方才好呢。”

蒙哥兒卻抹開她的手來,“就是還小,方才要學着喝酒。喝出來氣概,莫在這皇宮之中埋沒去了男子氣兒,多一副幽柔的模樣,總說我待你太薄。”

“誰沒得男子氣了?”淩翊不服,直望着淩宋兒,“長姐你莫說話。今日是我和他之間的較量!”

淩宋兒無奈,只得落座回來,抱起來一旁還啃着塊兒蹄髈肉的淩玉,給他們兩個男子漢騰了騰位置。那多方才停好馬車,聽得赫爾真叫了酒,開心得緊,迎着上去。“宮裏拘謹了好一陣子了,難得赫爾真請客喝酒。算我一個!”

蒙哥兒只喊着小二,再加個五壇子酒來。淩宋兒本還想勸着的,見得一旁淩翊氣勢洶洶,便也只由着他們三人去了。幹脆抱着小妹窩在閣樓角上,邊望着建安街景,邊吃着小菜。

三輪酒喝下來,少年到底是沒敵過兩個老酒缸子。淩宋兒只将淩翊扶着坐來自己身邊。蒙哥兒只得坐去了對面,卻是隔着菜案,伸手過來拉她。“等翊兒酒醒些,再帶你們上街逛逛。”

“你可喝夠了麽?”她卻是幾分埋怨起來,“傷剛才好,便就忘了疼。”

蒙哥兒垂眸笑着,“我老婆疼我,我知道。”說着,仰着身子靠去了椅背上,擡手枕在腦後,望着樓下街景,享着閑暇。

等得淩翊酒醒,淩宋兒方才叫來了醒酒茶。見他精神了幾分,蒙哥兒一手抱起來淩玉,一手牽着淩宋兒,“去逛逛。”

臨近着傍晚,正是建安長街最熱鬧的時候。淩宋兒自去了珍寶齋,選了兩樣合心意的首飾,又給小妹買了個平安鎖。方才安心滿意。

淩翊自逛了逛了對門的麒麟閣,□□刀劍,比宮中那些做文玩兒的,少了些精致,卻勝在多樣。蒙哥兒本還在幫着姐妹兩人付錢,卻是被淩翊一把拉了過去。“那個,我想買把好劍。你可幫我選選。”

淩宋兒牽着淩玉出來,見得二人背影進了麒麟閣,這才跟了過去。掌櫃的正一一帶着蒙哥兒和淩翊介紹,堂裏挂着的幾樣精品。淩翊看得面露信息,蒙哥兒卻是連連搖頭。她自走過去,仔細聽聽。

淩翊卻是的怨着,“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有你能看上眼的?”

蒙哥兒只道,“選兵器看的是氣。你自一眼看去,若是不合自己的氣,再好再貴也是無用。”

淩翊卻仔細瞧了瞧蒙哥兒身邊的佩刀,“我就看你這長刀不錯,借來看看可行?”

蒙哥兒自從腰間取下長刀,扔去他眼前。淩翊忙雙手捧住,卻不想沉甸甸的差點兒沒接住。握在手裏,竟只覺氣血沸騰,真要拔刀,卻是拔不出來。淩翊幾分局促,無奈笑着望着蒙哥兒:“還真是好東西!”

蒙哥兒卻是擡手握着刀鞘,麒麟閣的客堂裏“噌”地一聲,四處的客人都看了過來,刀光一閃,殺氣洶湧。蒙哥兒拔刀到一半,又退回去。

淩翊欣欣然,“長姐夫,你可厲害。幫我在這兒淘件兒好東西吧。日後我也要保護幼妹,真要上了戰場,殺金狗,護國家的。”

這聲長姐夫,叫得蒙哥兒心中直舒坦,卻道,“這兒都是文人把劍兒,等我回了大蒙,給你置辦好了讓人送回來。”

“你可答應了!我等着的,可別讓我白等了!”淩翊樂呵了起來。卻忽見得淩宋兒一旁捂嘴偷笑,這才收斂了幾分。“長姐,你笑什麽?”

“他若以後對你不好,你便書信給我。我騎馬去大蒙接你回來!”

淩宋兒忍着笑,“有我翊兒這話。日後他若對我不好,我便都全記下來,一并寫給翊兒報信。”

得來太陽快要落了山,一行人才打算從長街回宮。淩玉手裏舉着兩串兒糖葫蘆,蒙哥兒方才給買的。那多搬了兩壇子女兒紅上了馬車,道是上路的時候,有個記惦。淩翊劍沒買着,卻是收了蒙哥兒一把小匕首,聽蒙哥兒說,草原上認了安答,便送匕首為信,他心裏還莫名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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