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尚三歲

第六章 ·尚三歲·我用我的命陪你

“宋叔。”尚洺笑眯眯的咬着蘋果,“一看就是你裝修的,我爸沒這個品味。”

宋朝拿這個鬼精鬼精的小孩沒辦法。

讓他和黑衣少年坐下來,給他們倒了杯自己做的奶茶。

他有點低血糖,有時候習慣喝些甜的東西,就像重逢的那個清晨,尚熙遞給他的那杯甜牛奶一樣。

他沒留意到自己只要想到尚熙,嘴角就會挂上不自覺的微笑,那種讓人看到甜得蛀牙的笑。

尚洺捧着奶茶喝了一口,說了句,“挺好的。”

“嗯?”

“我覺得我爸挺不容易的,還有宋叔,你們現在這樣挺好的。”尚洺看着相框裏兩人的合影,和整個房間裏滿是尚熙軍旅氣息的物件。又忍不住瞅了瞅什麽都沒發現,面無表情的木渝,忍不住嘆氣。

宋朝當然不會想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腦子裏轉的都是把自己的竹馬小保镖掰彎的事情,只是給他們拿了些吃的,帶他們去買了日用品。

“真的不過來住?我們可以換個大點的房子。”

尚洺趕緊搖頭,開玩笑,他還不想被自己父親揍一頓呢,“我找好房子了,和木渝住。”

宋朝也不勉強,看了看木渝,笑了笑,“小夥子挺好的,洺小子好好對人家。”

尚洺點頭,心裏有些甜甜的,似乎第一次有人正視自己的笨木頭,第一次會有人對自己說要好好對木渝,而不是讓木渝保護自己。

恩,離開那個會困頓住兩人的大宅子,會越來越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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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

“不行,錢院長沒到,誰都不能進去。”尚煜整了整衣領,冷笑着揮開揪着自己的那雙手。

“我!說!滾!開!”

手術室的門口對峙着兩撥人,尚煜帶人守在門口,外面堆着一堆醫生。

有怕事的拉了拉帶頭的那人的衣服,小聲道:“要不算了,那是大校的大公子。”

尚煜冷笑了一聲,“家父是遭人暗算,所以……這個手術室除了錢院長誰都不能進。”他指了指揪着他領子的人,又指了指圍着一圈怒不可遏地軍人。

帶頭的人上前幾步,揪着尚煜的領子按到旁邊的牆上,掏出口袋裏的手術刀,對着他的脖子,冰冷的刀刃緊貼着他的皮膚,“你讓是不讓。”

尚煜身邊的保镖直接掏出槍指着他的頭。

宋朝眼底泛着紅血絲,無視頂在自己後腦的烏黑槍支,頭也不回對着身後的護士說,“準備手術用的器械,打電話給蘇袂醫生,就說做手術的是尚熙。”

護士已經不知道從頭而降的這位醫生是怎麽知道他們院權威麻醉師的名字,只得顫巍巍道:“……是。”

宋朝手術刀往前逼出一絲血絲,尚煜哪裏受過這份罪,咬緊了嘴唇,宋朝腦後的槍直接抵住他的後腦。

宋朝冷笑環視着周圍的黑衣人,“你們是暗組的人?連你們家主都要叫我一聲哥,你們确定要拿着槍指着我,或者去問問陳隋,看看你們頭兒敢不敢這樣對我。”

尚煜眼睛眯了眯,終于記起這個跟他有過一面之緣的人。

“我不管你是誰,但裏面躺的是尚家的家主,如果他有一點閃失,你賠得起嗎?”尚煜篤定沒人敢冒這頂風險,老爺子去開會,二叔在外地,尚熙身邊的人都跟着老爺子去了。千載難逢的時機。

“如果我進去,尚熙出了事。”宋朝一字一頓地道:“我、用、我、的、命、陪、他。”是陪不是賠,如果尚熙真的出了事,他也不想再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着沒有人氣的日子。

“你不讓我進去如果出了事,你是不是也可以把命賠給他?”尚煜看着宋朝猙獰的表情,忍不住側退了一步,這一步就把手術室的門給讓開了。

“宋…宋朝?!真的是你?”蘇袂有些發福,喘着氣一路小跑,“尚熙在裏面?這是怎麽回事?”

“演習誤傷,尚熙大腿中槍。他身邊的人跟老爺子開會去了,錢院長出國學習,他的部下和剩下的醫生被這位大少爺擋在了底下,說要等外出學習的錢院長開刀,還要等老爺子回來主持大局。”宋朝語氣譏諷。

蘇袂馬上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掉頭把圍觀的人驅散開來,招呼護士準備手術用的器械。

宋朝反手持刀,慢慢的貼着尚煜的脖頸劃過,猛地揚手把刀插在了尚煜耳朵上方的的牆上,咬着牙問道:“你還記得裏面躺的是你父親嗎?尚煜,你有心嗎?”刀上的血滴答一下墜到了尚煜的耳朵上,順着淌到了他的臉上,一條觸目驚心的紅痕。

那邊打了電話給陳隋的人被罵得狗血淋頭,一圈黑衣人默契的退開了一步,。

他們老大在電話裏罵,“你們是豬嗎?家主和大公子聽誰的?當然是家主的啊!我怎麽教出你們這幫蠢貨,你們到底知不知道在幫誰做事為誰盡忠?大公子那些破事你們摻和什麽,趕緊滾回來,把醫生放進去。你說那個醫生是誰?宋…朝……?!傷了大公子然後你還拿槍指着他?呵呵,不用我,老爺子、家主加上尚二爺能輪番把你撕了,你們腦子是不是一邊是水一邊是面糊,左右一晃就是漿糊?!趕緊給我賠禮道歉,那位爺我都得罪不起,我這邊通知老爺子和二爺,除了醫生外,你們都給我守住了手術室,誰都不能進!包括大公子!”

宋朝是尚熙剛受傷時就接到了電話,他剛巧在周邊學習,等他下了軍直直奔後也不過跟尚煜僵持了十分鐘不到,可是這十分鐘,在場的每個人都不願意再去經歷一遍。

不知道是兒子不顧老子的死活更讓人心寒,還是那位斯斯文文的醫生拿着刀恐吓着謠傳是下任尚家權利核心的尚煜更讓人膽寒……

尚熙的部下清清楚楚的聽到了那句話,“如果他出了事,我用我的命陪他。”都是出生入死無數次的大男人,裏面有不少被尚熙救過命的,大家都經歷過生死之間的絕望,經歷過手術室的忐忑,聽到這話都忍不住紅了眼圈,為了大校也為了自己……

鐵骨铮铮的漢子,看着宋朝帶着麻醉師護士闖了進去,手術室上的燈亮了,尚煜拒絕了保镖遞上來擦臉的手帕,狠狠地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我倒要看看傷了尚家的繼承人,他還能不能走出這個手術室!”

只可惜,尚煜的計劃落空了。

手術不複雜,但是宋朝卻半步都不肯離開了,大院一起長大的發小蘇袂勸宋朝去休息一下,宋朝搖了搖頭,只是謝過了連夜趕過來的蘇袂。

他的腳現在都是軟的。

如果再晚上個十分鐘,尚熙的腿可能就保不住的,宋朝握緊了尚熙因為麻醉有些冰冷的手,卻發自己自己比他的手還要涼。

就算他那年給老爺子做手術都沒有這麽緊張……

尚熙醒來時,就看到倒在自己懷裏的人,大概是怕壓到他的腿,宋朝下半身還坐在凳子上。

尚熙一動,宋朝就醒了過來,趕緊按鈴讓醫生過來檢查一下,他現在狀态不好,交給別人反而更放心。

等人都散去時,宋朝就想通知老爺子和尚二叔。

尚熙拉住了他,聲音有些虛弱,“會有人去的。”

宋朝怔怔地盯着尚熙,眼眶就這麽紅了。

尚熙渾身還有些使不上勁,費力的把他往下拉,拇指輕輕的抿過他的淚水,“……朝朝,當時一瞬間我就想,如果我還活着,就和你再也不要分開了。當我知道我傷的是腿時,我想,如果要是站不起來了就不連累你了。”

宋朝的淚珠吧嗒吧嗒地砸白色的被單上。

“可是我在手術室看到你的時候,腦子裏的那些都沒有了,我當時只想,我舍不得你,就算是從地獄爬我也要爬回來,朝朝,我舍不得你。”

宋朝撲到尚熙胸前,淚水像不要錢的砸到了他的懷裏,氤氲出了一片水霧,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我不會孤單一人的,尚熙,你沒爬上來我就下去找你。”

尚熙怔住,把人摟緊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不準你來,反正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

宋朝狠狠的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算是抹平了尚熙受傷的債。

起身把被自己弄濕的衣服換了下來。

“爸?”

“咳,等等再進去。”尚老爺子皺着眉頭,還以為臭小子有什麽大事,沒想到還能在病房裏做這些羞羞羞的事情,這是醫院,就不能忍忍嗎?!

不過看的開門出來紅着眼睛的宋朝,他們就知道是誤會了。

尚老爺子尴尬地咳了咳。

宋朝吸了吸鼻子,“幹爹,我…我去洗把臉,阿熙挺好的,就是還有點虛弱,他的腿只要正常複健就能恢複如昔,您不用擔心。”

尚老爺子讓自己二兒子先進去。

拉着宋朝轉進了辦公室,“我聽說尚煜不讓你們進手術室。”老爺子狠狠的敲了敲拐杖,開門見山道。

宋朝挑了挑眉頭,嘴上完全沒有留情的把事情從頭到尾的陳述了一遍。

老爺子沉默了,嘆了一口氣,半晌道:“我以為他能改好的,沒想到我反而縱容了他。”

宋朝挑挑眉沒做聲,要他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十七歲能做出對自己親弟弟下手的事,二十四歲置自己親爹于不顧又能算得了什麽呢?但是他也知道老爺子和尚熙都對尚煜存留一份親情,有些事情在情和理之間永遠平衡不了,但是他不會。

宋朝出門後看着虎視眈眈盯着他的尚煜,慢條斯理地整了整白大褂,看着他脖子上過度包裹的白紗冷笑了一下,漠然的擦肩而過。差點害了他的愛人,這筆賬他會讨回來的。

“你去哪了?”尚熙可憐巴巴的看着宋朝,一臉你抛棄我的樣子。

宋朝心裏一軟,摸了摸他短短的頭發,硬茬搔動着手掌心,讓他想起兩人在小時候摸的狼狗崽子,看起來兇狠的不行,其實真的遇到危險時第一時間威風凜凜的擋在危險前面,他們要離開時,還會可憐巴巴的盯着他們瞧,不叫,只是盯着。

現在的病房裏的尚熙就和那條小狼狗重合了,空蕩蕩的病房兩個看護的人都沒有。

宋朝心裏酸酸澀澀,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塞到尚熙手裏,跟他說,別人不心疼你,我心疼。

“朝朝,我想吃炒飯。”

宋朝吸了吸鼻子,“病好了才能吃。”邊說邊坐下來給他掖掖被角。

尚熙已經從手術中緩了過來,捏了捏他紅紅的鼻尖,“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

宋朝瞪了他一眼,眼眶紅紅的,“有本事說我有本事別受傷啊,再有下次——”說完一刀砍在蘋果上。

尚熙咧嘴,笑得讨好。

宋朝被氣笑了,就着剛剛砍下去的那刀雕了一朵玫瑰花。

都說越剛強的人生病了就會像小孩子,尚熙也不例外,軍部的事情有人代勞,家裏的事全都推給了老爺子,尚煜的事已經破罐子破摔随他了,尚熙突然從衆多責任下暫時解放,變得無事一身輕,一夕似乎變回了小孩子,躲在病房跟他的愛人偷得浮生半日閑。

尚熙戳了戳宋朝的大腿,“我要胡蘿蔔花,不要蘋果。”

宋朝嗔了他一眼,“有得吃還挑。”

尚熙委屈道:“蘋果會氧化,等等就不好看了,要胡蘿蔔。”▼^▼

宋朝:“……”尚三歲,你還能不能再好了?

似乎他第一次見尚熙時,尚熙就是三歲,天天抽着鼻子扯着他的褲腿叫朝朝哥哥,真是煩死人了,哼。

等老爺子交代好家裏的事情,回頭要進病房時,就看到宋朝吭哧吭哧的抱着一個紙箱。

“這是什麽?”

宋朝面無表情但是看着心情挺好,“胡蘿蔔。”

尚老爺子:“……”???

宋朝把另一張病床拖了過來,直接打算再病房裏常駐了,尚熙本身就是躺不住的人,不過是因為愛人在身邊,心甘情願地貓在小病房裏拉拉小手,說說情話,還能親親小嘴。

“你……”宋朝捏住他湊過來的嘴巴,“待那兒別動,我過去,你要是腿碰歪了,沒長好就不要你了。”

尚熙聽話地躺回去。

宋朝看了看明亮的白熾燈和探視窗外來來回回的護士突然有點羞澀,“要不等熄燈?”

尚熙看了他一樣,“好。”

宋朝大為驚訝,竟然答應了?

尚熙閉上了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宋朝困惑的眨眨眼,這是什麽意思?生氣了?

尚熙睜開一只眼睛瞄了瞄宋朝沒動作,嘴唇微動,“閉眼。”

宋朝茫然地閉上雙眼。

然後就聽到尚熙說,“我看不見了,應該是熄燈了,來親親吧。”

宋朝:“……”

宋朝睜開眼睛避過他的傷腿,笑着撲過去捏他撅起來的嘴巴,“幼不幼稚啊你幼不幼稚?”

“那…你…親…不…親?”尚熙勉強的把話擠出來。

宋朝笑得快岔氣了,撐在他的身側,看着尚熙黑亮的眼睛,低頭吻了上去,本來是一個唇齒相依的淺吻,尚熙反手扣住宋朝的頭,加深了這個吻,直到兩人氣喘籲籲的分開,唇瓣上還有一條晶瑩的銀絲牽連了出來。

尚熙眼睛亮了亮,扣住宋朝的腦袋想再來一次。

“爸!你沒事吧,我聽爺爺說……”尚爍中氣十足的大喊,于是看到了一幕少兒不宜的一幕。

尚熙的衣領半敞,宋朝唇瓣水紅,脖子上還有兩顆新鮮出爐的草莓,側身半趴在尚熙身上,兩人周圍彌漫着旖旎的氣息。

尚二叔遙遙的追過來,“你小子,別走那麽快,你敲敲門再進啊,我哥可不是一個人待病房的——”

結果兩個人急剎車似的堵在門口。

尚二叔摸摸鼻子打招呼,“朝哥,大哥。”

尚爍突然捂住眼睛,“……爸,我還是處男呢。”

宋朝臉刷拉就紅了。

尚二叔咳了兩聲,“哥,你們節制點,要不我給你們換個不帶窗的病房?”說着就拉着二侄兒到隔壁先緩緩。

尚熙也有點尴尬的咳了兩聲,要不等熄燈以後?”

宋朝紅着臉把尚熙胸前的一個牙印藏了起來,默默地打個電話給蘇袂問他有沒有不帶窗帶門鎖的病房。

***

宋朝聽着尚熙訓兒子,總覺得有種違和感,自己面前的小孩子,還真的是做父親的人,當年他也就二十歲,應該很難做吧?

在父慈子孝的關心一番後。

“咋咋呼呼成什麽樣子?”尚熙板着臉訓尚爍。

尚爍其實和尚熙長得很像,都是木着一張臉。

只不過聽到自己父親的後面一句話尚爍的面癱臉顯然繃不住了。

——“多大的人了?是處男很值得驕傲嗎?”

宋朝一口水嗆在嗓子眼裏,咳得撕心裂肺。

尚爍看着過去給宋朝拍背,瞬間化身寵妻狂魔的父親目瞪口呆。

半晌佩服道:“二叔,能不能給我介紹個對象?聽說可以治療面癱。”轉頭看着呆住了的二叔,趕緊扯了扯他的衣服,聲音壓的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別這麽驚訝啊。”

尚二叔:“……”雖然他知道這件事,但是真當兩個人黏糊的跟一個人時,我比你更受刺激好不好?!宋朝來他們家的時候他還沒出生,對于宋朝他一直都當親哥哥看的。對于侄子的疑問,他只想說你如果看到自己兩個親兄弟搞在一起,你會不會驚訝?!

尚爍如果知道他心裏的想法,肯定會告訴他,我不會有這種煩惱的,你實在想太多了,尚煜和尚洺是永遠不可能的。▼-▼

“你不介意嗎?”尚二叔問着旁邊一身迷彩的侄子。

“什麽?”尚爍腦子裏還沉浸在剛剛尚熙叮囑他的話,讓他跟着二叔多走動走動少說多看多學學。

“朝哥和你爸。”尚二叔指了指病房。

尚爍笑了笑,“沒什麽好介意的,其實我爸身邊有個人我挺高興的,總算有點人氣兒了,你知道嗎?什麽處男之類的話,他之前連說都不會說的。”

“你能想開就好,宋朝對我來說就是親哥哥,他父親為了救老爺子丢了性命,他也救過老爺子的命,我不管這件事正不正常,應不應該。但是我不希望在外面聽到一句閑言碎語。宋朝就是尚家的人,無論是什麽身份,都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的,你能做到嗎?”

尚爍笑了,和當年十九歲的尚熙面容漸漸重合,“二叔,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麽。我知道誰對我好,我媽不要我了,但是爺爺、我爸還有您一直都對我很好,小弟出生後,他也從來沒有忽視過我和姐姐。我知道我爸除了兩段名存實亡的婚姻外,身邊一直沒有人,現在這樣我真的挺開心的。”

而且那兩人四目相對時的纏綿和默契,也許裏面還有一個曲折的故事,不管多曲折兩個人現在能在一起,總歸是好的,還有那麽長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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