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TRUMAN SHOW
他調整嘴角的弧度：3°，7°，11°，13°，17°，……31°，然後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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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島。
X121年7月3日。
楚門又長大了一歲。
早上6：30。
他被鬧鐘叫醒了。
聽到鬧鐘的鈴聲，楚門煩躁地用被子捂住頭，在床上痛苦地掙紮着，但就是不伸手去關掉床頭的鬧鐘。
他有很嚴重的起床氣，除非是被自己的生物鐘叫醒，否則就會暴躁不安。
一般情況下，他的生物鐘是6：13，比鬧鐘設定的時間早17分鐘。
也許是因為昨天晚上的噩夢，今天早上他睡過了17分鐘。
很好，現在變成了19分鐘。
因為鬧鐘響了兩分鐘。
直到鬧鐘整整響了七分鐘，早上6：37。楚門終于從床上爬起，走下樓，一眼他就看到了精心準備早餐的母親。
“自然的醇香，豐厚的營養；早上好哦，楚門。”母親手裏還拿着那一袋麥片，看着他的方向，就像是電視廣告的模特一樣，笑得燦爛又标準。
但是，還是存在偏差。
偏差15.7°，楚門心想。
母親望向他的視線，離他眼睛的中心，至少偏差了15.7°。
剛好，他也不喜歡和別人對視。
還有，他讨厭那個牌子的麥片。
“對了，生日快樂，楚門。”
“謝謝。”
“今天隔壁新搬來了一家人。家裏的小孩跟你差不多大，也是個小男孩，可愛極了，你去邀請他參加你晚上的生日聚會怎麽樣？”
“嗯，”楚門心不在焉地應着，打開電視機，把音量調到最大。
電視機裏傳出播音員充滿磁性的聲音，“A國XX航空公司的空客A320客機遭遇恐怖分子劫機，現已失聯……A320客機淩晨3時25分左右從紐約拉瓜迪亞機場起飛……今天淩晨6時26分左右，機長斯林伯格曾向夏洛特道格拉斯機場聯絡，緊急呼救”
“根據通話錄音，機長發現飛機在飛行兩個小時後，離開A國領空後的第十五分鐘，遭遇五名恐怖分子劫機，同時，機艙內發生了打鬥。在打鬥過程中，飛機失控下墜，一個引擎遭遇飛鳥撞擊，喪失部分動力，方向系統失靈……塔臺曾緊急引導A320客機返航，飛往特伯勒機場備降，但之後通訊完全中斷，客機失聯。”
“根據航線預測，A320客機若是未能成功返航，飛機應當還在太平洋海域上空，很有可能在海面上迫降……A320客機載有496名乘客，其中包括21名機組人員，經帝國大使館核實，A320客機有53名乘客為帝國國籍公民，目前，A國、X國和帝國的空軍部隊都已在各自領空出動偵察機，同時派上海上搜救部隊……”
楚門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電視機上關于空難的報道。
事實上，自從他第一次說出喜歡飛機時，電視機上關于空難的報道就變得越來越多，空難原因也是層出不窮，除了飛鳥，還有閃電、氣流、恐怖分子、風暴、大雪、熱氣球……
甚至，他的父親也因為空難去世。
果然，飛機真的很危險。
畢竟身邊所有人都這麽說。
““496個人失聯，飛機太可怕了，”母親嘆了口氣，“這麽多人只怕是兇多吉少；更可怕的是，如果飛機被劫持，喪心病狂的恐怖分子肯定會利用飛機做出更瘋狂的事情。現在最危險的，就是坐飛機，如果你的父親當初沒有……”
楚門點了點頭，一邊吃着麥片，一邊聽着母親的感嘆。
他想：母親又觸景生情了。
盡管母親對于飛機相關的事情總是過于悲觀，但看了這麽多關于空難的報道和分析，楚門也認為這次失聯客機海上迫降成功的概率很小。客機速度快，機身重，常規起降所需的滑行距離很長，更何況，引擎喪失動力，方向系統已經失靈，應急迫降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楚門？”
“嗯。”
“今天你過生日，晚上的生日趴就可以拆禮物，開心嗎？”
“嗯，開心。”
……
楚門回到樓上，掃了一眼房間。
然後他僵硬地站在鏡子前，目光不自覺看向鏡子邊框縫隙處數據的異常值，那是一個不太明顯的黑點。然後他移回視線，眼神略顯呆滞。
鏡子裏的人，黑色的頭發，黑色眼睛。
他問自己：開心嗎？
今天是他生日，他應該是開心的。
而且母親希望他開心。
他調整嘴角的弧度。
3°，7°，11°，13°，17°，……然後31°。
31°的微笑。
是好看的。
好看的跟木偶一樣……
臉部肌肉僵硬得發疼。
他再次扯動嘴角，笑意變濃。
從31°變到37°的笑容。
動态的完美。
……
也許是他在鏡子前發呆了太久，母親的聲音再次從樓下傳來——
“楚門，再不走，上學就要遲到了！”
“知道了。”
楚門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又笑了一下，“今天是你生日，你很開心。”
然後，拿起書包，離開家門。
……
巧的是，他出門的時候，剛好看到了母親提到的那個新搬來的鄰居，一個小男孩。
“嗨，楚門！”小男孩看着他，打招呼，笑得很燦爛。
“你知道我叫楚門？”楚門問。
“所有人都知道啊，”小男孩突然捂住了口，又窘迫地補了一句，“我，我是說……桃源島上所有人都知道你，我坐船來的時候，船上的爺爺一直誇你長得好看。”
楚門認識那個爺爺，他點了點頭。但他還是察覺到了小男孩眼睑、嘴唇、聲音的震顫，瞳孔放大，臉部五分之一秒的僵硬，之後小男孩開始調整，微擡下巴，語速明顯變快，音量變高，左手一直插在褲袋裏，右手摸了下脖子，說完，還吞了一下口水。
楚門看到了小男孩面部表情的全部數字。
這些數字是醜陋的。
他有些厭惡，有些惡寒。
但是，他笑了，37°的微笑。
“楚門，你笑了，你終于笑了，”小男孩眼睛一下子亮了，手舞足蹈地要去拽楚門的胳膊，“我有玩具了。”
楚門不大喜歡他的碰觸，避開了他。
還有，楚門不太明白，自己笑和玩具之間有什麽關系。
小男孩又說，“我們一起去上學吧……”
楚門突然僵立在了原地，眼神呆呆地望着天空。
“楚門，你怎麽了——”
小男孩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目瞪口呆，“那是——”
天空上的那個黑點越來越大，伴随着巨大的轟鳴聲，越來越清晰……
作者有話要說：
小男孩：媽媽說，只要讓楚門笑了，就給我買玩具。而且，我還能成為和楚門一樣的明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