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邊的老式城堡,不專門約還難得碰到,這天又是周一,大家都忙,只好等到這周課結束了再說。
那個周四上午,我第二次碰到周汲川。說得更準确一點,是他又來找我了。
“姐姐知道我和小A分手了吧。”下課的時候他在教室門口堵我,臉色凝重,欲哭無淚。我以為他沒心沒肺,于是吃了一驚。然而這個周汲川如小A所說是本校名人,不少高年級學生也認得他,周圍人以為我倚老賣老欺負低年級小朋友,紛紛用眼神對我進行無聲責備。我無地自容,趕緊拉着周汲川出了院樓,一路走到學校中心的城堡內廷裏,在環形長廊找了處陰涼處坐下,接着對自己感到一陣惱怒:我什麽也沒做,心虛什麽啊?
“我真的盡力了。姐姐,我太累了。”周汲川乖巧地爬上走廊圍牆的平臺坐下,說這話時語氣低落,好像很難過。
我一邊張望周圍有沒有人注意我們,一邊心不在焉地答:“辛苦了。”然後終于看回從剛才起一直愁眉苦臉的周汲川。
周汲川先是愣了愣,然後又笑又哭,是真的又笑又哭,笑得大聲,眼裏有水汽。
“姐姐總是出人意料。”
我自知說錯了話,在離他一定距離的地方也坐下來,“小A說你特別喜歡她,所以一個月就分手,她很難接受。”
周汲川點點頭,背靠石柱盤腿坐着。“我本來很喜歡、很喜歡。可是很快就喜歡不動了。”
“為什麽?”
“我累了。我沒辦法一直保持那麽熱烈的喜歡。”
我點點頭,可以理解。激烈的情緒是很費勁兒的,所以我總是盡量保持平和。
“而且她不懂怎麽去愛別人。她只想要人愛她。”
“朋友,我們不是在說喜歡嗎?怎麽突然跳到愛了?”
“特別特別喜歡,就會變成愛了。”
“那你愛她嗎?我是說小A。”
“沒有。我沒有愛上她。我還沒來得及愛上她,我就累了。”
我不知道怎麽接話。人家的感情,我不想說三道四,只好聽着。
“我想跟姐姐解釋。”周汲川的語氣變了,小心翼翼的。
“為什麽要跟我解釋,和你談戀愛的又不是我,我怎麽想無所謂。”我是真這麽覺得。我懶得很,給自己安排了一大堆事,沒有時間也不願花精力再管別人的,何況老話怎麽說來着,狗拿耗子——
“不是的。”周汲川又着急了,“我不想你誤會我。我真的喜歡過她,非常、非常喜歡。”
我還是不懂他為什麽來找我,于是敷衍他:“好啦我知道啦。我轉告小A一聲,你不是感情騙子。”
周汲川皺眉,“你怎麽還不懂。小A那邊我已經和她說清楚了。我是不想要你誤解。”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對你沒有任何偏見,也沒有任何看法,放心吧。”我拿出手機看時間,“我今天下午真有課,現在得去吃飯。你要願意一起也行,我請,就當安慰失戀小朋友。”我本來沒這個打算,但我看他今天看起來挺消沉、挺可憐的,放他一個人繼續在這兒憂郁似乎有點不負責任,索性好人做到底。
周汲川先是吃驚,然後,唉,我立刻後悔邀請他了,因為他轉眼就換上一副燦爛笑容,好像剛才那個失落的人不是他一樣,讓我有種被戲弄了的感覺,趕緊補充:“不願意也沒關系,我就不打擾——”
然而我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背好包從平臺上跳下來,好像怕我拔腿就跑一樣牢牢攬住我的肩膀,挾持着我往中庭的門走,“願意的,姐姐,哦不,前輩請我我當然是願意的。但這邊好吃的那家在裝修……姐姐,我們去對面吧,我喜歡街對面行政樓學生中心門口那家Café的帕尼尼,我們可以到下面的草坪上吃。”
我暗暗罵自己笨蛋。明明知道這個周汲川是個怪人,就不該管他。
但周汲川意外地很體貼。行政樓露天平臺的Café這個點總是排長隊,他說他來排隊,讓我到下面草地陰涼處等,我說我請客怎麽能讓他排隊,但他堅持,問我要什麽,我說要大份希臘沙拉加檸檬醋和一杯熱摩卡,不要糖,然後就留他一個人在大太陽裏。大概過了二十分鐘他才終于下來,路上有好幾個人和他打招呼,邀他一起,我聽到他說今天不行。
“今天前輩叫我一起吃飯呢。”口氣好像得了寶貝向別人炫耀的小屁孩。
我嘆氣。我不懂這小孩怎麽想的,考慮着是不是該以前輩身份向他解釋一下今天這種情況還是需要避嫌。但我看他那麽高興,心想算了吧,反正也就是吃個飯,小A應該不會多想,下午見了面實話實說便是。
周汲川在我面前坐下,放下咖啡,遞給我一個牛皮紙袋,我打開一看,除了沙拉,還有一個可頌。我問他多少錢,他擺手表示不用,然後撓撓頭,“我前陣子跟着前輩,看前輩喜歡吃原味牛角面包,就自作主張買了一個。”和剛才笑得不一樣,臉有點紅。
我點頭表示笑納,沒有追究他跟蹤我這件事,然後問他:“我聽小A說你沒找別人轉交情書。”
“嗯。我直接去找她了。她很高興的樣子。後來她告訴我她喜歡我很久了。我一下就放心了。”
“放心?”
周汲川正在啃他的三明治,見我看他,眼神躲閃了一下。“我和姐姐說過,我擔心她拒絕我。”他答得牛頭不對馬嘴。不過我本來只是随口一問,不打算探聽什麽。
飯畢,我們告別,周汲川問能不能再來找我。我說他要想找我,我好像也躲不掉。想來就來吧,但是我很忙,不見得次次都有時間陪他閑聊。周汲川笑眯眯地拖長聲音答好,好像陰謀得逞一般壞笑,但笑得很好看,分明一肚子壞水但又帶點天真的,我好像明白為什麽小A說很多人喜歡這個怪人了。
傍晚如約和小A相見。我在花壇邊站着,看她從上課的城堡裏跑出來,一見我就揮手。眼睛腫着,但心情好像很好。
“走吧。”她挽着我,“你想去哪兒?還去平常那家泰式?”
我說可以。
吃飯的時候我一直閉嘴在聽,獲得有關周汲川此人的大量信息。
外表高大英俊,性格開朗溫和,精通八班武藝,男女老少通吃,雖然頻繁更換女友,但都和平分手,女孩子們甚至分手後仍奮力維護他,天下太平,一片歡慶。
“因為誰都看得出來他對人太好了。我知道他是真心的。”小A不無遺憾。我本來準備接受朋友哭訴的洗禮,但好像根本不是我想的那麽回事兒。小A喝了口粉紅色的雞尾酒,接着說:“我想明白了。可能真的是我們不合适。他說他給不了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一個一直愛我的人。很愛很愛,就像他一開始對我那樣。”
“我以為你只是喜歡他。”
小A不滿地掃了我一眼,“他說他沒辦法一直那麽喜歡我。我問他為什麽,他說他沒辦法解釋。”
兩個“沒辦法”,沒有理由,還是有理由,但不能說?
“他真這麽說的?”
“真這麽說的。于是我說,那就分手吧。”
我被冬陰功湯嗆到了。我不喜歡餐廳做的冬陰功湯,香料太重,喝了嗓子疼。
“我以為是周汲川提出分手的。”
“不。我提的。之前也是,都是女孩子主動提的。”
“為什麽?”
小A又看了我一眼,這一回帶些同情,“你談一次戀愛就知道了。一開始說喜歡,後來說沒那麽喜歡,誰都要失望的。而且他……汲川對人太好了,鋪天蓋地那種好,好到你都沒辦法指責他,但還是失望。要是他沒告訴我就好了,我們就還能在一起。”
仍是惋惜,好像小女孩失去了一個洋娃娃。我想起周汲川的話,他說小A不知道怎麽去愛別人。小A就是個洋娃娃,需要放在玻璃櫃裏好好愛護,需要很多很多的愛包裹的。
“我中午和周汲川一起吃午飯了。”我對小A說,她瞪大眼睛,我趕緊把話說完,“他上個月找我轉交情書,我沒答應。他今天來向我彙報結果,我看他挺可憐,就叫他一起。”
“情書?我怎麽沒聽說這回事?”
“他說怕你因為害羞拒絕他,所以覺得找人轉交好一點。”
小A的臉紅了,“像他會做的事。”又追問:“你為什麽不答應啊?”
“我不認識他啊。我不想把不認識的人的信帶給你。”
小A笑了,“這也像是你會做的事。你總是太謹慎。我也沒告訴過你我喜歡他。畢竟他人緣那麽好,身邊女孩子那麽多,我也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