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接下來幾天,姚萱萱都在家琢磨着怎麽将她過去所學的護理知識編成教材,這才發現若想将她在大學和在職場上學過的東西全寫出來,那可是浩大的工程。

所幸徐延英要的主要也就是那些外傷處理方法,倒是花不了太多時間,再加上徐老夫人沒再找她麻煩,她的日子反而過得比先前清閑許多。

不過在教材編制過程當中也不是沒碰到問題,像其中最讓她感到痛苦的,就是不得不用毛筆寫字。

天知道她可是自小學畢業後就再沒摸過毛筆了啊!鬼畫符了半天,衣服上沾染了斑斑墨跡也沒寫出幾個字,最後只得放棄,自己口述找人代筆,才勉強将她想記錄的內容寫下來,交給徐延英處理。

又再過了幾天,到了徐延英的休沐日,他果然信守承諾,帶她出門。

可惜這年頭也沒太多旅游景點,一般人不是看園子就是逛寺廟,于是徐延英便帶她去逛位于郊外的大覺寺。

姚萱萱整個像去郊游的小學生,一路上不斷好奇的問東問西。她很好奇這時代的寺廟和自己先前所處的時代有何不同,可聽着徐延英的描述,似乎也沒什麽太大分別。

但對她來說能出門就很好啦,哪還能要求這麽多?一樣就一樣吧。

馬車行駛将近一個時辰後才停下,姚萱萱歡呼了一聲,迫不及待的跳下馬車。

只是當她看到眼前莊嚴的宏偉廟宇時,忍不住瞪大了眼。

飛檐流角,紅柱綠瓦,雕梁畫棟,氣勢非凡。這寺廟比起她前世見過的那些,完全有過之而無不及。

今天雖非什麽特別節日,依舊香火鼎盛,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寺廟周圍還有不少小吃攤以及賣鮮花素果的,倒讓她憶起了前世逛寺廟的經驗。

想來即使隔了這麽遙遠的時空,有些東西還是不變的。

「大覺寺的護身符據說頗靈驗,你不妨也去求一個。」見她忙着東張西望,徐延英好笑的提醒。

「哦?好啊。」姚萱萱前世是無神論者,不過連穿越這麽神奇的事都經歷了,如今她也是寧可信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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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興致勃勃取了茭杯來擲,沒想到居然第一次便擲了三個聖茭,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她前世運氣背得要命,對了十年發票從沒中過獎不說,偶爾玩在線抽簽永遠都是抽到下簽或下下簽,之後更是倒黴的穿越到這裏,沒想到到這裏第一次擲茭卻如此順利。

姚萱萱開心的拿着新求得的平安符,轉身就給了徐延英。

「收好啊,可千萬別掉了。」将平安符塞進他懷中後,她滿意的拍拍他的胸膛。

「給我的?」徐延英明顯一愣。

廢話,不然咧?

「不想要?那還我!」姚萱萱說着,伸手就要把護身符拿回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怎麽可能讓她将平安符拿回去?立刻一把按住她的手,「你大概不知道,這護身符一人一年裏只能求一個,若再求第二個便不靈了。你替我求了,那你自己怎麽辦?」

「我知道啊,旁邊有寫嘛!不過你是要上戰場的人,平安符對你來說,比對我而言更重要得多了。」她平時都宅在家裏,旁邊更是有丫鬟仆人跟着,想要出意外也有困難度。

雖然她一副不在意的口吻,而他也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乎,可她毫不猶豫便将求到的平安符先給了他,還是令他感到難以言喻的悸動。

徐延英凝望了她半晌,随後才道,「那我也替你求一個。」

過去他從不信神佛,也不信命,但這回卻虔誠的撚香拜了拜,同樣擲茭替她求了個平安符。

若姚萱萱的靈魂是神佛為彌補他過去十幾年的艱辛,而特意送到他身旁的,他願意從此成為虔誠的信徒,只求祂別将她帶走。

姚萱萱将他遞來的平安符捏在手裏,這明明和原先她求得的符一模一樣,她卻覺得比先前自己求來的漂亮許多,抿着的唇忍不住上揚。

然而當她擡起頭,發現男人正以熾熱的眼光凝望着她時,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尴尬一笑,眼神不自在的飄移開,「接下來去哪兒?」

天啊,她怎麽也沒法想象,活了二十五年都不曾有過戀愛經驗的自己,有天會忽然像個小女生一樣,為了個男人不知所措。

徐延英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卻覺她難得嬌羞的模樣極是可人,因此只是忍笑道,「再去點個燈如何?許多人都喜歡在這兒點燈祈福。」

「那就去吧。」她胡亂點頭應道,就是不好意思擡頭看他。

于是兩人便離開了這殿閣,朝另一處走去。

由于徐延英和姚萱萱都不習慣有下人在旁伺候,今天便命車夫在外頭等着,兩人自個兒進寺裏來,這會兒徐延英讓她先等着,自己去添香油錢。

姚萱萱望着他離去的背影,終于忍不住大大松了口氣。

要是他再不走,她懷疑自己遲早會腦充血。

「姚萱萱,你真的沒救了。」她小聲哀號。

随随便便就為個男人心跳臉紅,一點都不像新時代女性啊!

她伸手拍了拍發燙的臉頰,提醒自己千萬要在徐延英回來前恢複正常。

她忽然想起前陣子她說起會盡力适應和他當夫妻的生活時,他曾回了句「你該學的不是适應」,那時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如今卻覺得好像明白了。

她該學的的确不是「适應」,而是「接納」,接受自己已處于這個世界的事實,也接納他的存在。

還好她現在總算做到了。

她開始覺得,若有像他這樣的丈夫,在這裏生活或許也不錯。

姚萱萱邊随意看着四周的景色,邊想着心事時,卻突然聽到身邊傳來一句佛號。

「阿彌陀佛。」

她一愣,下意識的回過頭,卻發現有位僧人站在自己身側,有些詫異的瞧着她。

「呃,大師有事嗎?」她被盯得莫名,不禁開口問道。

「不是什麽要事。」那僧人笑了笑,「只是貧僧觀女施主面相不似我大齊人,故而有些意外。」

姚萱萱眉一挑,「大師多心了吧,我是土生土長的大齊人。」

「過去或許确實如此,然而如今是否依舊,想來女施主比貧僧更清楚。」

姚萱萱聞言不禁變了臉色,沈聲道,「我不明白大師的意思。」

難道這和尚竟能看出她是穿越?但沒道理啊,她可是魂穿來的耶!

「女施主勿緊張,貧僧只是有些好奇罷了,并無惡意。從女施主的面相看來,理應不久前方歷經生死大劫才是,然而如今女施主氣色紅潤,完全不似歷經過劫數,且又隐隐有改動命數之跡象,近期際遇頗不凡,貧僧才有這麽一言。」

姚萱萱聽得一愣一愣,實在無法判斷對方究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還是真有些功力。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道,「那麽大師的意思是?」

那僧人微微欠身,「女施主盡可放心,此乃女施主之私事,貧僧自不會向他人透露。只是貧僧以為佛祖既賜與女施主這等機遇,不妨善加利用,造福百姓,以彰顯我佛慈悲……」

「不勞大師費心,此事我與內人心中自有盤算。」一個冷冷的聲音突地響起,打斷了僧人的話。

姚萱萱見原來是徐延英回來,張口正想對他說些什麽,不料他卻先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淡漠的對那僧人說了句「失陪」後,便拉着她直接走人。

姚萱萱呆呆被他拉着走了好陣子後,才突然反應過來,疑惑的問道,「我們不是還要去點燈嗎,怎麽就往寺外走了?」

「不點了。」徐延英的語氣很陰沈。

「為什麽?」

他回頭瞪了她一眼,幾乎是有些氣急敗壞的道,「你莫不是忘記自己的來歷了吧?就不怕被那僧人揭了底?」

他添完香油錢回來,正好聽到那僧人對她說的話,再想起如今的她可是「借屍還魂」,若被人發現了,極有可能被歸為妖魔之流,不禁後悔萬分。

「我早應想到你根本不适合進寺廟,就不該帶你來這的……」

姚萱萱見他懊惱的模樣,知他是怕自己出事,心底不覺感到一陣溫暖。

她微微一笑,輕拍了拍他的手,「別擔心,我瞧那僧人對我沒什麽惡意,再說他就算有,我也不認為他真能對我如何。」

就算對方要指控她是附到萱草身上的孤魂野鬼,也得要有人相信才行啊。

她都穿來這麽久,該熟悉的人和事也都熟悉了,豈會那麽輕易穿幫?

更何況她現在有個侯爺老公罩着呢!

徐延英知她說的也有道理,但眉頭卻仍深鎖着。

「好啦,別皺眉嘛,我難得出門一趟,就想點個燈玩玩,既然人都來了,你香油錢也添了,何不幹脆點完燈再走?」她開始發揮撒嬌功力磨他。

而這招亦的确有神效,男人立刻便招架不住了,堅持不到一息時間就棄械投降。

「那點完燈就離開……」

「沒問題,我們點完燈便走。」正好她還想去其它地方逛逛呢,姚萱萱立刻答應了,「不過……我們是要點什麽燈啊?」

這回徐延英繃着的臉上總算流露出一絲笑意,「姻緣燈。」

「姻緣燈?」她一怔,臉也再度紅了起來,「那不是求姻緣的嗎?」

他們都結婚了還點啥姻緣燈?

「我剛問過了,」徐延英慢吞吞的答道,「欲祈求婚姻平順長久也可以點。」

「不會吧,你真的問了?」姚萱萱吃驚極了。

她怎麽也無法想象他居然會去問旁人這種問題。

「當然。」感受到她訝異又好笑的目光,他故作鎮定的道。

姚萱萱輕笑一聲,見他明明尴尬得很,卻為了想和她長長久久,特地跑去問人這種問題。

知那是他對自己的心意,她心裏感動,忍不住改挽住他的手臂,整個人往他身上靠去。

徐延英的喉結動了動,原想說這樣于禮不合的話,最終仍未說出口,甚至連手臂也沒舍得抽回來。

那一刻他只覺得自己從小習得的禮教,在這個自異時空而來的熱情小妻子的面前,統統都可以扔掉了。

***

「娘,媳婦帶小知勤來瞧您了。」

午後,姚萱萱一如往常的帶着剛睡醒的小知勤,至徐老夫人住的怡安園請安。

雖然先前徐延英曾說過她若不想見徐老夫人可以不用勉強,不過她覺得既然接下了「徐夫人」這個工作,就該盡好本分,至少在禮數上不能惹人非議。

若是這時代做媳婦就要伺候婆婆,那麽在不太過分的範圍內,她願意盡力做到。也因此一直以來,她每隔二至三天都會到怡安園報到一次。

而再後來,她愛上了徐延英,便更覺自己在他工作繁重時,有義務替他照顧親人。

即使徐老夫人不喜歡她,可那畢竟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長輩親人,別說偶爾來向請個安了,她就是替他照顧娘親也是應該。

而且她相信若是今天角色對調,他也同樣會這麽做。

想當然徐老夫人從未給過她好臉色看,不過姚萱萱也不大在意,她知道老夫人就是不喜歡自己,讨她歡心太困難,故而只求盡到責任就好。

所幸徐延英一直都是站在她這邊,有了他的支持,她也不擔心會被徐老夫人怎麽樣。

想想這樣也算是真正「接納」了這裏的生活吧?

徐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受了她的禮,卻不應話,存心想先晾着她。

她是傳統禮教規範下出身的女子,「夫死從子」的觀念根深柢固,就算再不喜歡這媳婦,可兒子既已發了話,她便不好再過分刁難,只能藉各種機會表達自己的不滿。

只是她也不得不承認萱草的性子不錯,這段日子以來自己雖礙于兒子的關系,不再變着方法折騰她,卻仍經常冷嘲熱諷,可萱草總是笑笑的應着,不但并未去和兒子告狀哭訴,該做什麽都仍照做,更從不會利用當家之便偷偷克扣怡安園用度。

如今徐老夫人不過就是那口氣咽不下,嫌萱草的身份卑微低下配不上她兒子,否則她還真找不到什麽其它缺點。

此刻姚萱萱笑吟吟的站在那兒,明知徐老夫人故意無視她,卻也不惱。

最近她和徐延英兩情相悅,又有個可愛的兒子,日子過得幸福美滿,自然不将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娘喝點枸杞紅棗茶吧,養肝明目又補血,益氣生津,對身體很好的。」

姚萱萱自身後的丫鬟手中接過茶,端給了徐老夫人。

這下徐老夫人也不好再忽略她,接過茶喝了一口。

有別于一般茶略帶苦澀的口感,甘甜的茶水順着咽喉滑入肚,徐老夫人心中又更不自在了幾分,只得輕咳了下,開口問道,「福哥兒最近可還好?」

「福哥」是小知勤的小名,先前還未取大名時,家裏人都是這麽喚他,為的是希望他能帶給自己和他那正在戰場上的爹爹福氣。不過從現代穿來的姚萱萱覺得太過俗氣,不喜歡這樣叫。

姚萱萱一面嘆氣,一面轉頭示意奶娘将小知勤抱過去給他奶奶瞧,「脾氣大得很呢,總是鬧着要人陪他玩,不陪就生氣。」

徐老夫人雖然不喜歡姚萱萱,卻對孫子疼愛有加,一看到小知勤便忍不住笑了出來,完全忘記擺臉色。

「喲,可真是越來越沈了。」老夫人慈愛萬分的抱着金孫,笑呵呵的道。

「他每天吃那麽多,能不沈嗎?」就知道兒子能替自己解圍,姚萱萱偷偷松了口氣。

「和他爹小時候一模一樣呢!」

小知勤瞪大了眼看抱着自己的奶奶,之後又轉頭望向一旁的母親,忽然喊了聲,「囊!」

姚萱萱本來沒特別在意,最近兒子特別愛嗚嗚啊啊的「說」個不停,因此并沒有放在心上。

可小知勤的視線卻牢牢盯在她身上,見她沒反應,似乎還有些急了,忍不住又嚷道,「囊、囊!」一面喊還不忘一面踢動着小胖腿。

姚萱萱還沒意識到是怎麽回事,旁邊的奶娘卻先抽了口氣,顫聲道,「「夫人,小少爺這是在喚您哪!」

嗯?她愣住。

另一個反應過來的丫鬟也喜道:「哎,小少爺喊的是娘呢!」

像是在贊同丫鬟的話,小知勤馬上又多喊了兩聲「囊」。

「小知勤……居然會叫人了?」姚萱萱頓時有種不敢置信的感覺。

徐老夫人聞言眼睛一亮,忙對着小知勤道:「快叫奶奶。」

小知勤歪頭看着她,似乎在試圖理解她的話。

「來,喊奶奶。」徐老夫人哄着。

折騰了好一陣子,也不知小知勤是不是被哄煩了,終于張嘴吐出了個字:「哪!」

想當然這含混不清的單音立刻被解讀成他在喊奶奶,徐老夫人喜得熱淚盈眶,對着奶娘和照顧小知勤的丫鬟道,「好、好!你們将福哥兒伺候得極好,咱們福哥兒也聰明伶俐,竟十個月便會喊奶奶了。」她還回頭吩咐自己身邊的嬷嬷,「去我的揀妝盒取些銀锞子出來,在場的每個人統統有賞!」

「是。」聽到有賞,那嬷嬷臉上也浮現大大的笑容,轉身去取賞銀了。

徐老夫人心情大好,連帶再看金孫的娘也就順眼不少,對着姚萱萱淡聲道,「這一年多來你也不容易,辛苦了。」

這還是她「升格」為徐夫人後,第一次聽到老夫人用這麽和藹的語氣對自己說話。

若換作平時,姚萱萱受寵若驚之餘,可能還會暗暗嘀咕兩句,不過她此刻心裏也很激動,小知勤突然會說話,她這做娘的只會比徐老夫人更開心,自然沒空腹诽婆婆。

她盡量以平靜的語氣回道,「媳婦不過是盡本分罷了。」

徐老夫人訝異的觑了她一眼,忽然覺得能有萱草這樣謙恭的媳婦,好像也不見得是什麽壞事。

更何況萱草的身體健康良好,明顯容易生養,而現在延英已回來,小夫妻倆看起來感情也不錯,或許她很快又能抱第二個孫子了。

什麽事都沒有傳宗接代重要!這麽一想,徐老夫人對她的厭惡就更淡了。

正當徐老夫人盤算該如何和媳婦重新打好關系,眼角餘光卻瞥見有個婆子站在門口,向屋內東張西望,神情猶豫。

她蹙了蹙眉,揚聲道,「什麽事嗎?」

「老夫人、夫人……」那婆子連忙走了進來,向兩人禀報導,「侯爺回來了二

「喔,今天挺早的啊。」徐老夫人随口說了句,又忍不住責備,「不過回來便回來,你這麽慌慌張張成什麽樣子了?」

「不是的,老夫人……」那婆子觑了眼姚萱萱,臉色蒼白的道,「侯爺是和公主一起回來的。」

「公主?」徐老夫人愣住,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什麽公主?」

「就……和韻公主。」那婆子顫聲道。

姚萱萱霎時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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