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東南叛軍在歷經四個月的掙紮後,終于還是被護國大将軍徐延英徹底殲滅,還大齊國一個安寧。
然而徐延英本人在與叛軍作戰時,不幸受了重傷,雖然最終仍将叛軍消滅,卻也留下了病根,需要仔細調養。
回京後,他即将虎符交還給皇帝,皇帝欲挽留未果,只得準了他的辭呈,送了許多滋養的珍貴藥品,讓他舉家搬遷至郊外的別院休養去了。
令人津津樂道的是,當忠勇侯搬至郊外別院後,居然不知為何又重新成了一次親。
不過忠勇侯此舉倒非有新人忘舊人,因新娘是忠勇侯夫人,亦是小世子的親娘。只是明明已是夫妻、連孩子都有了的兩人竟還突然來了這一招,讓衆人看得一頭霧水,搞不懂忠勇侯到底在演哪出。
另一項讓大家意外的事是,成親那日也不知忠勇侯是否心情太好,看起來氣色極佳,至少前來觀禮的賓客們完全瞧不出他是傷員。
而忠勇侯本人更是不顧傷勢,豪爽的向衆賓客一一敬酒,顯見對這場盛大的婚禮非常滿意。
衆人對于這場論異的婚禮都感到疑惑,但多數人只敢在心裏嘀咕,并不敢多問,誰知道那位戰神會不會一個不高興就對自己如何?
不過最後仍舊有少數人冒着被忠勇侯「辦」了的風險,好奇跑去問他何以要重辦婚禮。
沒想到問起這事,徐延英的态度倒是格外和善親切的。
他表示先前與妻子成親時自己尚是平民之身,再加上受征召在即,時間倉卒,連正經的儀式都沒有,使得後來不少人誤會了她妻子的身份,以為她不過是他房中的丫鬟而怠慢,更令皇帝錯以為他尚未婚配。
他不舍妻子受到委屈,決心重新給她一個盛大的儀式,然而先前又忙着平叛為皇上分憂,無暇處理這些事,故而才在卸下将軍一職、搬至別院休養後,特地重辦婚禮,廣邀賓客參加。
這說法傳開後,百般困惑的衆人總算恍然大悟。
只是有人贊許他對發妻的情誼,卻也有人覺得他堂堂忠勇侯,前鎮國大将軍,空有大才卻不肯留在朝中為皇帝分憂,反而執着于這點個人不重要的情情愛愛,實不可取。
不過這些想法或看法,無論正面負面,身為當事人的兩人都不在乎了。
成親那日的洞房花燭夜,就在新郎正準備朝新娘伸出狼爪……嗯,是準備體貼的幫娘子寬衣解帶時,外面卻突然傳來響亮的小兒啼哭聲,當中還夾雜着「娘」、「要娘」的哭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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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便是奶娘站在新房外,慌慌張張的道,「夫人,世子晚上一直嚷着非要見您不可啊,怎麽哄都哄不住……」
新郎的手一僵,臉色變得格外陰沈。
姚萱萱先是愣了愣,随即在看到眼前男人臉上精采的表情後,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她拍開他的手,「好啦,我去看看。」
「別管那小子了。」徐延英賭氣道。
這可是他好不容易盼着的洞房花燭夜啊,怎麽可以被打擾了?那奶娘也未免太不會看時機了,居然在這種重要時候把小知勤帶過來?
他決定過幾天就把她辭退!
「認命吧,誰教他是你兒子呢?」姚萱萱整整衣衫,下了床朝門外喊道:「進來吧。」
「娘!」門一開,某個小小人影就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邁着踉踉跄跄的步伐撲進她懷裏,表情委屈得像被丢棄的小狗。
「怎麽哭成這樣,連奶娘的話都不聽了?」姚萱萱好笑的抱起他。
一歲多的小娃娃哪有辦法流利的表達自己的意思,只能可憐兮兮的抽噎道,「要娘……」
「娘就在這兒啊,你要娘做什麽?」
小知勤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麽也沒說,只是一臉警戒的望向站在姚萱萱身後的徐延英,大有「別想和我搶娘」的意思。
徐延英挑了挑眉,敢情這小子是聽說他娘要嫁給他爹,故而吃醋不成?
只可惜他卻不知道他娘和他爹早就在一起了,否則哪還有他的存在?
徐延英挑釁似的回望兒子,甚至還一手攬住姚萱萱的腰,氣得小知勤再度哇哇大哭。
其實本來小知勤對他爹沒那麽多意見的,甚至也喜歡和他爹玩,然而數個月前,他發現自己最喜歡的娘親,因爹離開後就開始魂不守舍,對他的關心和注意力大減,就讓他頗不滿。
到後來甚至直接消失,連面也見不着,而每回他哭着要娘時,奶娘都說他娘出遠門找他爹去了。
雖然他不知道出遠門是什麽意思,卻牢牢記住了當初娘親是因為他爹爹而不見的,害得他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和心愛的娘親撒嬌。
他年紀雖然小,但也是會記仇的!不能讨厭他最喜歡的娘親,排斥沒那麽重要的爹總可以吧?從此以後,他就決定要積極分開他娘和他爹。
據說今天是什麽他娘要嫁他爹的日子……盡管他不懂何謂成親,但一聽就覺危機感大增,因此便哭鬧着要找娘,不想讓她和爹單獨相處。
父子倆以眼神對峙了好陣子,可惜他們所争搶的女人卻對此一無所知。
姚萱萱根本沒想到這麽多,她完全搞不懂兒子在生什麽氣,只得盡力溫言安撫,費了大半天的功夫才把這小子哄睡。
幸好先前小知勤已鬧了好陣子也累了,否則哪那麽輕易就讓她脫身?
目送奶娘抱着小知勤離去,新房內再度只剩新郎和新娘。
夫妻兩人對望了一眼,同時笑出聲。
被兒子這樣一折騰,就是先前有什麽绮念,現在也半點不剩了。
他們幹脆肩并着肩坐在床沿,聊起天來。
「小知勤的性子可真倔,不知是遺傳誰呢!」姚萱萱咕哝,邊說邊瞄着身旁的男人,擺明認定那是他的基因。
「倔強不見得是壞事,但不識時務肯定不是好事。」徐延英陰着臉道,顯然對新婚之夜的氣氛被徹底破壞一事耿耿于懷。
姚萱萱沒良心的大笑,「那絕對是遺傳自他爹了,畢竟今天過後,你在許多人眼中也是不識時務的呢!」
幾個月前,他陣前「重傷」一事傳開,本來對此事半信半疑的衆人,都在忠勇侯夫人連夜趕至東南尋夫後徹底打消了懷疑。
畢竟若此事是假,忠勇侯夫人怎麽會如此慌張?甚至風塵仆仆趕到後,還徹夜不眠的照顧了忠勇侯數日數夜,為此軍中衆人無不對她感到敬佩欽服。
不過女人進軍營在多數人眼裏看來仍為驚世駭俗,因此忠勇侯夫人進軍營照顧丈夫一事,亦曾引起過朝堂上那些吃飽撐着的谏官文臣幾番争執。
但随後立刻有消息指出,說忠勇侯夫人早年在民間時受過神醫指點,對于外傷處理照護格外專精,軍中不少傷兵便曾深受其惠,大大降低了受傷士兵的死亡率。
因此她若是以「大夫」的身份留在軍中照顧重傷的忠勇侯,也沒人能強烈批判什麽。再加上忠勇侯最後雖負傷卻仍大敗叛軍,這才讓此事輕易平息,再無人多嘴。
皇帝也是因為信了他的傷勢,才在稍加慰留後,便爽快的放人。心裏惋惜的同時,卻也暗自欣喜。
他始終對于明明不喜卻又不得不重用徐延英之事耿耿于懷,如今叛亂已平,內憂外患暫時都沒了,而最具威脅的徐延英還受了重傷并主動交還兵權,多麽完美的結局呀!
如果徐延英沒重辦婚禮,包括皇帝在內所有外人對忠勇侯的印象大概就停在此處了吧?偏偏他又來了這一出,生龍活虎的出現在衆人面前。
能在官場上混得風生水起的哪個不是人精,這樣一來,哪還有人不知他先前的「重傷」其實不若想象的嚴重?
接着又會想到,他明明并未傷到無法繼續擔任将軍一職,又何以執意辭官?這一路思考下去,能想象的東西就多了,最後再與先前忠勇侯拒娶和韻公主稍加印證,便能得出皇帝與忠勇侯恐怕一開始便面和心不和的結論了。
至于皇帝,此刻想必也是氣得跳腳吧?
雖然他的目的終歸還是達成了,但當衆人揣測忠勇侯為何要急流勇退的同時,又怎麽不會懷疑是否皇帝對位高權重、手掌兵符又拒娶公主的忠勇侯起了殺心,這才讓忠勇侯裝病辭官呢?
偏偏忠勇侯又已辭了官,并将兵符交還朝廷,皇帝就算想出口惡氣,也找不到人發洩。
那種感覺大概就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吧?姚萱萱壞心的想着。
徐延英先前可是連立了兩個大戰功的人啊,皇帝再惱怒,總不能奪了他的爵位吧?
「旁人愛怎麽想,就随他們去吧。」徐延英不在乎的道,「至于皇上……
早在當初我拒絕娶和韻公主時,便注定不可能與他同路了。」
姚萱萱搖搖頭,「我倒是覺得只要你是徐家人一天,皇帝就不可能真正信任你。」
急流勇退是對的,一個位高權重又不得皇帝信賴的臣子,遲早會死于非命。
相較之下,她寧願當一輩子的徐家丫鬟,也不想變成空頭銜的寡婦。
「無妨,那些都不重要了。」
「也是。」姚萱萱抿唇一笑,「說起來我比較期待十年後,皇帝才發現全國武将都是你的嫡系弟子時,會是什麽感想。」
當初徐延英汲取了她從後世所帶來「廣開各類科學校」的想法,在辭官的同時,亦表明他雖無法再上戰場,但若有需要,他可以在大齊國開設武堂,招收有才華的将士,教授為将之道。
當時正苦惱徐延英走後朝中即無大将的皇帝,在聽到他的建議後,立刻爽快的同意了。
能培養出非徐家人的戰将,在皇帝看來,這些人即便較徐延英稍弱些,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只是他卻低估了在師生關系中,老師對學生的影響力。
這些自武堂出來的學生,未來必将深受徐延英的影響。
一個徐延英只能掌大齊國的一支軍隊,但許多個徐延英的學生,卻能掌握大齊國中許多支軍隊。
而等皇帝意識到這點時,恐怕也來不及了。
徐延英雖對造反沒興趣,但也必須自保,在皇帝找到一個能夠取代他的将才之前,控制全國有潛力的戰将就是确保徐家安全的最重要手段。
「其實我現在倒不在意嫡系之事。」徐延英意味深長的看着他的妻子。
「嗯?」姚萱萱不明所以,卻突覺被盯得有些發毛。
「因為比起嫡系,我更在乎何時才能有下個嫡子或嫡女……」他低低一笑,伸手攬住了她,「別忘了今天可是咱們的新婚之日啊!」
姚萱萱愣住,一抹紅暈瞬間爬上臉頰,看起來倒有幾分新娘的嬌羞。
不過身為現代人的她,怎麽能夠那麽輕易被這種程度的調戲打敗呢?
「你這輩子也只能有嫡子嫡女了!」她紅着臉反撃道,「你要是敢和別的女人生下庶子庶女,我就……」
「娘子盡可放心,這種事為夫是萬萬不敢做的。」徐延英輕易的翻身将她壓在身下,「所以,娘子可要好好獎賞為夫一番啊……嗯,就從這洞房花燭夜開始好了。」
說完,他便低下頭深深吻住了她。
良宵苦短,還是努力做人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