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別招惹我。”
說完伸手按着她的肩膀, 将人推遠了些。
初好覺得眼前天旋地轉,他的話每個字都聽清了, 但合在一起卻聽不懂是什麽意思。
“嗯?什麽……”
話說到一半,馬車突然颠簸, 她失了平衡就要往一邊摔去。
賀闌一把将人摟在懷裏, 護好。
韓深下車查看, 路上不知為何有個坑, 天色太暗沒看到, 檢查一圈後沒有問題,馬車很快繼續行進。
賀闌的手離開佩劍,垂眸看向懷中人, 她正閉着眼睛,臉頰輕輕蹭了蹭他的胸膛, 很快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睡了。
賀闌:……
罷了。
他将人抱得更穩, 努力忽略着女孩身上的淡香,心跳得極快,很是煎熬。
馬車很快停在江府門前, 沒一會工夫,柳靜提着燈籠迎了出來。
轎簾打開, 賀闌把初好抱在懷裏,步伐穩健朝府門而去。
“王爺……”柳靜在後面叫他。
賀闌不理,抱着人直接闖進了江府。
柳靜無奈,只得在前面引路。
今晚江初好命令她回府處理瑣事, 也沒說關店以後會去喝酒啊……
京城的治安一向很好,況且暗中有兩個暗衛一直在保護,應該不會出問題,所以柳靜也沒有違抗,只把馬車留給了她。
少女一路都很安靜,直到被人放到床上,側身一滾,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呼呼大睡。
賀闌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過多停留,又出了她的房間。
柳靜将人送出了府門,男人沉着臉,冷漠地看着她。
離開前,撂下一句話:
“不該由着她瞎胡鬧。”
語氣很重,有怒火被克制着,隐而不發。
轉天清晨,初好酒醒了。
“啊……”一聲哀嚎,又躺了回去。
頭痛欲裂。
昨夜的記憶只剩下零零碎碎的片段,最後有印象的片段,是在小酒館,她對着小王爺喊帥哥。
初好:……
想死。
她靠在床邊哼哼唧唧,柳靜繞過屏風走了過來,遞過來一碗醒酒湯,又把帷幔掀開,挂着床邊。
“昨夜我是怎麽回來的?”初好揉着太陽穴,宿醉過後的嗓音沙啞不堪。
柳靜動作一頓,面上的猶豫一閃而過,很快又恢複如常,“是小王爺送您回來的。”
她覺得還是不要說得太詳細比較好,不然主子可能會接受不了,再度昏過去。
“那我……沒做什麽奇怪的事?”
初好驚慌地瞧着柳靜,不錯眼珠地盯着她的反應。
她還沒喝醉過,沒想到第一次就斷了片。
柳靜搖搖頭,如實道:“奴婢不知,昨夜您回府時已經睡着了。”
至于路上發生過什麽,她不知道,從小王爺離去時的神色來看,只能确定一定發生過什麽。
正說着話,江垣在門外禀報,有一男子在将府門外等候,他自稱是畫師,要見家主。
初好一頭霧水,頭還刺痛着,将醒酒湯一口氣灌了進去,放下了碗。
“怎會有畫師自己找上門?是你們請來的?”
柳靜搖頭。
怪事。
梳洗打扮過後,初好匆匆去了前廳。
來人長相儒雅,大約三十出頭的年紀,面相和藹、文質彬彬,談吐斯文、進退有度。
他說明了來意,還帶來了一封書信。
是賀闌的手寫信。
初好将信打開,那股熟悉的淡茶香氣透過紙張散發到了空氣裏,她不禁有些臉熱。
紙上的字跡筆力險勁、大氣磅礴,字如其人,她透過紙張,仿佛看到了那人的臉。
賀闌在信中先關懷了一下她的身體,很快進入正題。言明昨夜她曾向他“求助”,苦于找不到畫師,心中郁結難解,于是他承諾介紹一名出色的畫師給她認識。最後還向她說明,此人由他作保,必不會出什麽問題,讓她放心用。
信很短,她很快便看完。
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又看了看天色,嘆着氣将書信收起。
她昨晚到底說了什麽啊……總不會什麽實話都說出去了吧?
喝酒真是誤事!
不過話說回來,小王爺還真是效率啊,未及午時,人便送上了門。
初好再度看向畫師,笑得客氣,說的話也十分官方,“既然是小王爺一片美意,便卻之不恭了,江垣,你去與先生交代一下具體的合作事宜。”
她雖然相信賀闌,可是剛吃過虧,還是要小心謹慎些。
送走了畫師,又派人詳細地調查此人底細,反複核實他的身份。即便沒有問題,她也不會像先前一樣,傻乎乎地放松警惕。
一忙便是三日,這三日畫師每每從江府離開,都會悄悄地回到睿王府,将他這一日做過什麽、江姑娘又說了什麽,事事都彙報清楚。
賀闌已經知道了初好暗中核查畫師身份的事情,他滿意地勾了嘴角,“孺子可教,聽話就好。”
即便是他也不可輕易信任,這一點她做得很好,可是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暢快。
煩悶得很,無事可做,決定去城外走上一圈,散散心。
無事可做……嗎?
韓深看了看案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默默跟了上去。
城郊的莊園,初好打發走了柳靜,一個人泡在舒适的溫泉裏。
“從古至今的有錢人都是這麽會享受生活啊……”
水溫适宜,舒服得渾身的細胞都叫嚣着快樂。
今日來田莊視察,事情結束以後便來到此處用膳。這是個類似度假山莊的地方,是他們江家夏日的避暑之所,這不是最要緊的,關鍵是此處有一溫泉,初好一下愛上了這個地方!
柳靜還有許多事要處理,不能留下來陪她,只留下了幾個護院就回城了。
這些天她都忙瘋了,正好趁着這個時候休息一下,等柳靜忙完再來接她。
身體徹底放松,頭靠在岸邊,很快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王爺,您看這……”
韓深有些為難,但手下出了事,他必須親自去看一眼。
賀闌不在意地擺擺手,視線并未從手中的書本上離開。
“你且去吧,我在這裏住一晚。”
“是。”
再醒過來,天色已經暗了。
随意擦了擦頭發,換了身新衣服,出了溫泉谷。
沒吃晚飯,溫泉又泡了太久,現在有點頭暈,打算靠在一邊的假山石壁上緩一緩。
初好擡頭看着天,太陽還沒完全落下,遠處的晚霞真好看啊。
正想着,耳邊突然傳來鬼祟的窸窸窣窣聲。
她陡然警惕,眉頭緊皺,屏息聽着周圍的聲音。
嗖嗖嗖,頭頂飛過幾支暗箭!
緊接着遠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快!
初好壓低身子,把身體藏在假山石後面,透過縫隙眯着眼朝遠處看,林間幾道黑影一閃而過。
咚!
一支箭釘在了她手邊的山石上。
跑!
滿腦子只有這一個念頭!
他們沖她來的,她被發現了,他們手裏拿着刀劍。
她記得系統曾說過,刀劍可以将她殺死,會經歷一次死亡,然後複活。
即便是有複活甲,她也不願意再嘗一次原地去世的滋味!
只要他們不碰到她,她就不會受傷!
體力到用時方恨少,這具破身子太不重用了,這才跑了多久就累得氣喘籲籲!
初好一邊嫌棄,一邊靈活地躲閃,和殺手玩起了躲貓貓。
“護院也不知道哪裏去了!花錢不幹活啊!嚯!”眼前開始飛毒镖,吓得她心都要蹦出來。
她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跑錯了方向,漸漸脫離了她家山莊的範圍。
夜晚,城郊的月色比京城裏的更加皎潔明亮,但看在某人的眼中,總覺得差了幾分味道。
賀闌興致缺缺,正準備回房,身形驀地頓住,随後目光淩厲,警惕地盯着一個方向。
黑眸銳利幽深,像是月圓之夜懸崖邊上的孤狼,緊緊地盯着垂死掙紮的獵物,時刻準備出擊。
黑暗中,他定格了許久,突然臉色大變,毫不猶豫地擡步朝那邊奔去。
遠處的小樹林裏,初好筋疲力盡靠着樹幹,努力克制着粗重的呼吸。渾身的衣服被暗箭射成了篩子,到處都是窟窿,她低頭看了看,哭笑不得。
這回是徹底沒法穿了。
她真的跑不動了,原本就沒吃飯,還有點缺氧加低血糖,跑了這半天,感覺靈魂輕飄飄地在這具身體裏游蕩着,仿佛下一刻就要逃脫肉、體的束縛,得道飛升。
眼皮越來越重,眼前一陣陣發黑,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心中生出一陣凄涼。
早知道淪落到這個境地,就該讓他們早早地捅她一刀了事,捅死了她那群人就能回去交差,過個半炷香時間她就能原地複活,若早那樣,她此刻已經吃上香噴噴的晚飯了。
唉。
這次說什麽也不跑了,長痛不如短痛,給她個痛快吧,馬拉松真不是人跑的。
“江姑娘!”
一道男聲低沉性感,聲音壓得很輕,但卻充滿焦急。
這聲音有點熟悉啊……
初好迷迷糊糊,想要去确認是不是他,卻怎麽都睜不開眼。
直到一雙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撫着她臉頰,很溫暖,且溫柔。
随後她身體一輕,陷入了堅實又充滿安全感的懷中。
緊繃的那根弦斷了,她放任自己睡了過去,徹底陷入了昏迷。
再睜眼,入目的是陌生的房間,一衆擺設比她的閨房還要奢華。
初好躺在舒适的床榻上,身下的被褥厚實柔軟,布料觸感細滑,光是摸一下就知道,很貴。
環顧四周,寝殿內燈光昏暗,屏風後面卻燈火通明。
“醒了?”
初好循聲看去,怔住了。
男子身穿玄色長袍,身材颀長挺拔,他逆光而來,渾身好像散發着光芒。他走進昏暗,五官隐在陰影裏,越靠近,空氣中的茶香越濃烈,她的心跳得越快。
心尖像是被人輕輕揪起,又酸又癢。又像是被人往裏面澆灌了一瓶快樂肥宅水,氣泡咕嚕咕嚕,沸騰得厲害。
她一時間看入了迷。
賀闌走到榻前,居高臨下看着她,見她呆呆傻傻地望着自己,也不出言提醒,只垂着眼眸,笑着與她對視。
不知發了多久的呆,少女終于回過神,臉頰滾燙,耳朵都熱得要冒了煙,還好光線昏暗,看不出她的窘迫。
賀闌點亮了燭燈,又把放溫的白粥親自端了過來。
方才大夫過來給她診了脈,好在只是體力不支,身上并無傷痕。
但是女大夫看到初好破爛的衣服時,難免多想了些,再看向賀闌的眼神,帶了些暧昧和譴責的意味。
賀闌沒有辯解,遇殺之事不能肆意張揚。
初好見他似是想要喂她吃東西,吓得連忙擺手。
“我自己就可以!不麻煩您了!”
“嗯。”他笑。
賀闌把碗遞過去,初好接住,往裏帶,沒拿走。
用力,依舊不動。
初好:??
男人的喉嚨裏溢出一聲輕笑,松了手。
初好心裏十分慌張,但是實在沒有體力與他打情罵俏,忙不疊開始進食。
打情罵俏?
噗咳咳咳……
賀闌無奈地捂着頭,從懷裏掏出一張絲帕,彎下腰,笑着幫她擦掉了嘴邊的米粒,細致又溫柔。
她看進他的眼,那雙眸中漾着點點波光,她甚至從中讀出了寵溺?
是她瘋了吧。
像是有吸引力一般,她不禁再度看過去,男子眼睛漆黑幽深,但泛着光,像黑夜裏挂着稀稀落落的星星,像一束光照進大海深處,也照進了她的心裏。
賀闌收了手,雙手撐着床榻,斂了笑意,抿着唇靜靜看她。
她歪着頭,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向他的眼睛。
啪。
他握住她的小臂,制止了動作。
初好咬着唇,難為情地垂下頭,懊悔地想要抽回手,可是他的力氣太大,掙脫不開。
“您、您快松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晚點更新,在晚上11點,是周日的晚上11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