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趙萬鈞在後院和沈惜言膩歪了一會兒,就去司令部了,香園今日有青鳶公子的戲,沈惜言本想去聽,順便與他聊聊天,但腰上實在不舒服的緊,就回屋歇着去了。

傍晚趙萬鈞回來的時候,沈惜言才剛醒,趙萬鈞回房準備沐浴。

九爺在屏風前脫,沈惜言就縮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雙眼睛看。

趙萬鈞是童兵出身,小小年紀就被趙司令扔進軍校和戰場磨練,過去的十多年扛槍扛炮就是家常便飯,結實的肌肉遍布大大小小的傷痕,還有兩處落在致命部位,但在這些疤中,唯有左肩胛骨上的那一處極為不同尋常。

趙萬鈞解皮帶的時候,像長了後眼睛一樣道:“你要再這樣盯着我,可別怪我獸性大發了啊。”

趙萬鈞是唬沈惜言的,沈惜言都下不來床了,他就是再憋不住,也不可能這個時候去幹什麽,只是沈惜言那道灼熱的目光黏在他身上,跟小貓爪撓人似的,讓他實在有些難耐。

“萬鈞,你肩胛上的傷是怎麽來的?”沈惜言從第一回 看到就想問了,那一個一個圓形的疤明顯就是燙傷。

趙萬鈞解褲扣的手頓了一下,坦誠道:“煙頭燙的。”

“煙頭燙的?”沈惜言一骨碌坐起,動作太大牽動身後的痛處,一咬牙,忍下了。

“嗯,我**歲那會兒在戲班子讨過生活,有回雜耍讓富商看上了,帶回去做家仆,被富家小孩兒們當狗使喚,給我脖子上栓根繩,騎在我身上遛狗,我每歇一口氣,他們就用香在我肩胛骨上燙一下,這些疤就這麽留下了。”

趙萬鈞言語平淡,好似在語旁人之事,沈惜言卻一把攥緊了被褥,他只知道趙萬鈞是孤身到的北平,但他怎麽也想不到,人前威風八面人後霸道無賴的九爺,竟然受過那般折辱。

他頭一回隐隐發覺,原來面前這個手腕通天的男人,偶爾也是要人疼的。

他想起那日因為玫瑰花指桑罵槐說九爺是狗,只覺得自己千不該萬不該,卻又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道歉的話。

看着沈惜言兩彎秀氣的小眉頭攪在一起的模樣,趙萬鈞立馬上前把人摟進懷裏,大手撫上沈惜言後頸柔聲問:“怎麽了這是?”

沈惜言環住他的脖子,仰頭和他鼻尖碰鼻尖,悶聲道:“那得多疼啊?”

“疼到還好,就是心裏甭提多憋屈,那時候年紀小,總想着有朝一日要把他們統統踩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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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萬鈞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沒什麽太大的起伏,卻透着一股狠勁。

“對,踩死那些惡人才好!你現在可是頂頂大的大人物了。”

沈惜言義憤填膺地說着,嘴唇蹭着蹭着就貼上了九爺的薄唇,九爺一手捏起沈惜言的下巴,加深了這個吻。

沈惜言如待哺的小鹌鹑微微張着嘴,九爺撬開那軟唇白牙,撥花瓣似地探到深處,唇齒交纏間像抵着兩團棉花舔花蜜一樣。玫瑰花香被煙草味狠狠地侵占沖撞,交融成空氣中彌漫的暧昧,勾得人心癢難耐。

兩人忘我地親着,連沈惜言身上綢緞織的單衣都滑落了,露出白皙瘦削的肩頭,與九爺緊緊相貼,不出一會兒就被親得氣喘籲籲了,借着動情未盡,九爺寶貝似地輕碰着他從粉色變得紅潤豐盈的唇。

沈惜言修長的指尖撫上九爺肩背的燙傷,一下一下,恨不能替九爺抹去。

趙萬鈞無奈道:“心肝兒聽話,快別摸了,你瞧這兒都精神成什麽了。”

沈惜言臉一紅:“你個流氓,我摸的是背。”

趙萬鈞苦笑:“得虧你摸的是背。”

沈惜言是少爺脾氣,不聽支使,一直摟着九爺不撒手,九爺也只能光着上半身由着他。

只是這小家夥的手總是不安分,可苦了九爺了。

過了好一會兒,沈惜言小聲道:“你想做什麽便做吧,我不要緊的。”

趙萬鈞捧着沈惜言的臉響亮地親了一口,笑道:“我要是來真的,你只怕要掉眼淚。”

沈惜言不服氣道:“你我都是男的,你被人燙成這樣都沒哭,我有什麽好哭的?”

趙萬鈞的定力是打小磨練出來的,雖說在沈惜言面前總會減半,但關鍵時刻還是不會含糊。

“這能是一回事嗎?再說了,我哪兒能讓你受苦?”趙萬鈞撫上沈惜言的臉,突然沉聲道,“這世間的苦,我能受,你不能。”

趙萬鈞的光鮮都是從黑暗慘痛的逆境中殺出來的,和沈惜言的顯赫出身可謂是天差地別,自然包括二人對“苦”的認知。

這兩人也本該是天南海北,八竿子打不着的。

沈惜言祖上在江南一帶做船運生意,父親在秦淮河畔開了一家豪華大酒樓,是政要商賈們來去的好去處。

他從小就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金貴少爺,雖說母親生他的時候因難産去了,但還有奶奶疼愛,以及花不完的錢,父親雖與他不甚親厚,卻也從未給他施加過任何身為沈家獨子的壓力,除了在他十五歲的時候堅決送他去國外上學。

在國外上學期間,他不愁吃穿,不識人間疾苦,出手闊綽,與伴讀劉涯一塊兒結識了許多有趣的華人朋友和外國朋友,學識沒有大的精進,洋思想倒是吸收得透徹。

那段時間除了家人,他還一直惦記着兩個人,一位是他兒時在金陵學堂裏最為愛戴的老師,另一位則是他的少時好友嚴書橋,恰好這兩人都好藝術,信基督。

美利堅沒什麽适合買給他們做紀念品的東西,于是他回國之前還與意大利同學結伴,不遠萬裏游了趟翡冷翠,輾轉了兩幅價值不菲的耶稣油畫。

反正他爸也不催他回家去,他便讓伴讀的劉涯先回家去報平安,自己則優哉游哉地坐輪船去了武昌,把其中一幅油畫送給老師。

老師六年前舉家搬到武昌,在國立大學做學者,從此再也沒回過金陵,沒探過故人,此時陡然見到家鄉人,自然歡喜的不得了,再加上他本就是老師最喜愛的學生,便被老師挽留在家中多呆了些時日。老師不舍得放他走,硬是邀他登完黃鶴樓,再囑咐他帶上師母腌制的武昌魚,才放他坐火車去往北平。

旅程極長,沈惜言在火車上無聊,随手要了一份報,是上月的北平報紙,頭版赫然一張大照片。

駿馬上,身着披風的高大男人眉眼深邃,挺鼻薄唇,威風凜凜,氣場非凡,臉生得極為俊朗,目光如星芒劃過刀鋒,又好似铮铮有聲,他身後還跟了一群騎馬的洋人。

粗看整個版面都在講這個人,不過他對官場上的人物不感興趣,匆匆掃了眼便随意地翻了過去。

往後了幾頁,他看到一則關于北平前門火車站搶劫案的新聞。

人在剛下火車的時候往往是舟車勞頓最為倦怠的時候,有個搶劫團夥分散在月臺守着,專搶剛下車且獨身的有錢人,一個人搶,其餘人掩護其脫逃。這案子一直辦得拖拖拉拉,直到前些日子一名大不列颠來的高官被搶,才終于引起高度重視。

不至于這麽倒黴吧?沈惜言心想,卻還是把手腕的瑞士金表摘下放進口袋,他又往後翻了翻日報,然後迷迷糊糊睡着了,等醒來的時候,火車已經到站。

沈惜言筋骨酥軟地拎着行李和箱子下火車,灰格子背帶褲和白襯衫的摩登搭配,再加上一頭微卷的發和一張斯文白淨的臉,引來不少人偷偷看他,尤其是那些姑娘小姐們。

他站在月臺上伸了個懶腰,突然被人猛撞了一下,手上的箱子瞬間就被蠻力奪走了。

他腦袋空白片刻,然後拔足狂奔,邊追邊喊:“站住!有人搶劫啊!”

那箱子裏別的東西丢了也罷,唯有奶奶給他的珍珠翡翠項鏈是傳世寶,是當年從他故去的母親脖子上摘下來,要留給她孫媳婦兒的。奶奶本就常年抱恙又年事已高,若是知道項鏈沒了,指不定會出什麽大問題。

沈惜言嬌生慣養長大的,原本體力不好,但為了奶奶的項鏈爆發出巨大的力量,竟沿着月臺很快追上了劫匪,那劫匪也不是吃素的,被沈惜言抓住衣擺後直接一個旋身脫下短褂。

後方的火車冒着蒸汽正哐切哐切緩緩開動了起來,沈惜言驚叫着被劫匪用力一推,腳下站立不穩,眼看就要栽下月臺。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感覺自己的腰被人一把撈住,然後被帶入了一個結實的懷抱。

“別怕。”

他猛一回頭,正對上身後之人堅毅的下巴,他擡眼一瞧,是個高大的年輕男人,模樣有些眼熟。

男人眼神一凜,摟着他往前疾走兩步,從腰間拔出手槍,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

“啊!”這是沈惜言第一次見有人在他面前開槍,他耳朵嗡嗡一片,直接吓傻了,本就跑得脫力的身子一下癱軟在男人有力的手臂上。

火車站人多,那劫匪又有人掩護,第一槍沒打中,很快引起了巨大的騷動。男人面色沉着,十分鎮定地找準時機又開了一槍,那麽遠的距離,絲毫沒有猶豫。

鮮血噴出來的瞬間,男人迅速摟着沈惜言旋過身去,讓他背對那慘烈的現場。

逃跑未遂的劫匪腿部中彈,整個撲倒在地上,被一擁而上的保衛員按住,箱子也甩出去好幾米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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