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見,可不就是生分的嗎?
“等等。”沈惜言突然想起了什麽,從行李袋拿出方才在火車上看的報紙,對着頭版的照片上下打量了一番趙萬鈞,“這報上的人是您呃,是你吧?”
現場處理得差不多了,兩個保衛員過來,一左一右要抓着沈惜言胳膊往前走,沈惜言甩了兩下沒甩開。
保衛員喝道:“老實點,別亂動。”
沈惜言臉頰當即泛起了惱怒的緋紅,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自己又不是犯人!
他剛要反抗,就聽到趙萬鈞說:“放開他,讓他自個兒走,态度好點,別吓着人了。”
九爺發話,還有誰敢不從?
兩個保衛員立馬放開了沈惜言,換上一副笑着的表情:“先生,請吧。”
趙萬鈞單手插袋,和沈惜言一同往站外走去。
嚴書橋一直等在出站口,見闊別五年的好友被一群保衛員圍着出來,便着急忙慌地跑上前去。保衛察想攔人,被趙萬鈞制止了。
沈惜言激動地喊了聲:“書橋!”
嚴書橋一把抱住沈惜言,關切道:“惜言,聽說剛才月臺上發生了搶劫事件,有人受傷,你沒事兒吧?”
“我的箱子被搶了。”
“啊?”嚴書橋大驚失色。
“不過還好有這位趙長官出手相救,受傷的人是劫匪,我一點兒事都沒有。”沈惜言強行扯出一個沒事人的笑。
嚴書橋看了趙萬鈞一眼,幹巴巴道:“哦,那還要謝謝你啊。”
趙萬鈞目光全在沈惜言身上,壓根沒搭理陰陽怪氣的嚴書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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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現在快跟我回家去吧,這裏呆不得。”嚴書橋說着就要拉沈惜言走,被保衛員們攔了下來。
趙萬鈞道:“他不能跟你走,他得先去趟保衛廳。”
嚴書橋高聲嚷道:“他是受害者,憑啥去保衛廳?”
“他是受害者,同時也是證人。”
“我不管,你們不放人,就讓我陪他一起去!”
“保衛廳這種地方豈是随便什麽人說去就能去的?”
趙萬鈞嫌嚴書橋吵鬧,說罷不再管他,沖保衛員招招手:“帶人,去保衛廳。”
嚴書橋咬牙:“你……”
嚴書橋的父親曾經被趙萬鈞的義父趙麟祥擺過一道,現在處處都忌憚姓趙的,就連姓趙的放個屁他全家都能緊張兮兮,他早就受夠了,覺得他爸窩囊至極,再加之大半個四九城的姑娘都心系九爺,自然就看趙萬鈞不順眼。
不明個中緣由的沈惜言試圖穩住好友,他撫着嚴書橋的背道:“書橋,我去保衛廳是應該的,別為難他們公事公辦了。”
他心裏想着箱子,恨不能化作飛鳥馬上飛去保衛廳,一刻也不想在這兒耽擱。
“可是……”
嚴書橋還想說什麽,沈惜言立馬截斷道:“等會兒我自己坐黃包車去嚴公館就好,你別擔心我了。”
看着明明自己小臉煞白還強行安慰人的沈惜言,趙萬鈞摩挲着下巴心說:都是膽子芝麻綠豆點的小孩兒,怎麽偏偏沈惜言就這麽溫順可愛?
這是九爺對沈大少的第一印象,非常良好,只可惜錯了一半。
去保衛廳的路上,沈惜言與趙萬鈞并排坐在汽車後座,趙萬鈞本來是有車的,就停在火車站旁邊,但他看到沈惜言一副六神無主孤身無援的模樣,還是跟着一塊兒上了保衛車,畢竟是他開槍把人吓着了。
副駕的保衛員點了煙,對着窗戶還沒抽幾口,沈惜言就咳嗽了起來。
趙萬鈞命令道:“前面的,趕緊把煙滅了。”
“得嘞九爺,我這就滅,這就滅。”
“沒事的,我只是最近有些水土不服,受了些風寒。”這是沈惜言從歸國游輪上吹來的病,從武昌到北平的一路上才有些好轉。
入夏受風寒,趙萬鈞還是頭一回聽說,他關上手邊的窗,長臂越過沈惜言的身體,替沈惜言把那邊的車窗也一并搖了起來。
一路上,趙萬鈞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身旁的沈惜言。沈惜言臉色比剛才好看多了,車窗外的豔陽打在他長長的睫毛上,宛如抖落了一道金粉,松軟微卷的頭發下,星眸如翦,唇紅齒白,瞧着像是個嬌生慣養的。
年紀不大,想必未曾入世,體格上看,八成生在南方。
沈惜言沒注意趙萬鈞打量他的目光,他心裏一直記挂着那串珍珠翡翠項鏈呢,就顯得有些心神不寧,看在趙萬鈞眼裏,還以為他是在害怕。
“搶你箱子的是一夥慣犯,專門打劫下火車的有錢人,剛才算你點兒背。”
“我知道,我看了報上的新聞,誰知還是大意了。”沈惜言撇着嘴,對自己的心存僥幸後悔不疊。
趙萬鈞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不過你放心,既然抓到一個,剩下的鐵定跑不遠,你此番回家還是來北平做客?與嚴家什麽關系?”
沈惜言一五一十作答:“我是來嚴家做客的,與方才那位嚴家小公子嚴書橋是舊友。”
“最近急着回家嗎?”
“我不急。”
“那就好,這幾日都別上前門火車站。”
沈惜言點了點頭,他怕是要在嚴書橋家多留些時日了。
其實壓根用不着趙萬鈞提醒,經歷了這種事情,在劫匪落網之前他都不敢再靠近這個可怖的火車站了,或者只能選擇別的輾轉些的方式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