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氣場不合

晚上不用加班,錢露早早回了家,難得她能在家吃一頓飯,媽媽讓保姆阿姨做了很多菜。

飯桌上,陳伯伯微笑道:“露露,最近怎麽沒見你那個男朋友?他畢業了不回本市工作嗎?”

媽媽也停住筷子,悄悄看她。

錢露淡淡道:“他學建築的五年制,畢業了還要讀研,我們已經分手了。”

“分手了?”媽媽一臉惋惜道,“我聽你陳伯伯說那小夥子看起來很不錯,還想着見見呢,你這孩子……”

“現在的年輕人不是都這樣嘛,”陳伯伯笑道,“咱們露露長得漂亮,不愁找不到男朋友。”

錢露坐不下去了,三兩口将碗裏的米飯扒幹淨,然後起身道:“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回到屋裏撲倒在床上,她習慣性地往衣服兜裏摸手機,結果沒摸到,然後她才想起來手機早上被偷了。

偷了就偷了吧,反正也沒什麽可留戀的了。

手機短信箱被她清空了,相冊也全都删了,什麽都未留下。

拉起被子蒙住頭,她忍不住想,程钰此時在做什麽?吃晚飯了嗎?去上自習了嗎?身邊坐着的人,是誰?

明明知道自己不該想,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再想又有什麽用?

可她就是忍不住。

沒錯,她這就是犯賤。

昨夜一宿沒睡,今天白天又忙碌了一整天,她的眼皮撐不住開始打架,連澡都沒洗就睡了。

後半夜淩晨三點多的時候,她又醒了,閉上眼睛想接着睡,可是卻怎麽都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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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面淅淅瀝瀝的,不知何時下起雨,雨點敲打着陽臺上懸挂的風鈴,發出一聲聲空悠悠的回響。她翻身起來,拉開窗簾,打開推拉門,頓時夏夜狂猛潮濕的風就灌進屋裏,帶着一股濕漉漉的泥土的氣息。

拿起外衣披在肩上,她走到外面的搖椅上坐下,有細微的雨絲順着風勢吹進來,一點一滴落在她的小腿上。閉上眼睛,整個世界都是雨聲,她覺得自己被包圍了,緊緊貼在她身邊,就像是陪伴一樣。然後她就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感冒了,噴嚏不斷。

在畫圖時第三次将砌體牆錯畫成混凝土牆,錢露意識到自己發燒了,頭有點暈。

可是她不想請假,因為單位裏請一天假就扣一天薪水,實在是舍不得。

撐着腦袋畫了一天的圖,終于熬到晚上下班,她去電子城買了個很便宜的手機,然後在路邊的小診所裏挂吊瓶,靠在牆上閉目養神。

最近感冒的人似乎挺多,不一會兒又來了兩個感冒的,也要挂水。

坐在錢露對面的是一對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和女孩,女孩感冒了,紮針的時候忍不住哭了,窩在她的小男朋友懷裏啜泣了好半天。而那個男孩就好脾氣地哄着她,毫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

錢露淡淡地笑着,羨慕那個小女孩。

有人寵着真好。

她要是也有個男朋友,有個那麽寵她的男朋友,那她一定會比那個小女孩更嬌氣更做作更無理取鬧。想把以前她沒做過的那些都做一遍,假如也有人寵她的話。

感冒持續了一個多周,錢露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精神有些不濟。

這天上午她做完一個圖,仔細檢查了一遍,自我感覺沒問題了,然後發給楊瑀,讓他給審圖。

下午剛上班的時候,楊瑀審完圖了,讓她過去。

錢露頓時有些緊張,難道是她的圖沒畫好?

擡頭看了錢露一眼,楊瑀用一只鉛筆敲敲屏幕:“你這個陽臺,是敞開式陽臺?”

錢露回想着設計方案,确實是敞開式的,于是嗯了一聲。

“既然是敞開式的,那陽臺上這個洗衣機是怎麽回事?誰告訴你的,敞開式陽臺,可以把洗衣機擱在陽臺上?”楊瑀冷冰冰地問道。

建築規範上确實不允許在敞開式陽臺上放洗衣機和洗手盆等等,因為怕冬季凍裂水管,會引起上下樓滲水等問題。不過錢露記得以前在哪裏看到過,将陽臺上的設施做保溫維護措施,然後就可以放在陽臺上了?

因為感冒頭暈暈的,她也沒細想,就那麽畫上了。現在看這情況,似乎是她做錯了吧?

“我……”錢露支吾道,“我記得好像在哪裏看到過,做保溫措施就可以了,我在右下角做了注釋。”

楊瑀擡頭看着她,“你在哪裏看到過?那你說說,你是在哪裏看到的,是在規範上的?”

錢露不确定,猶疑道:“可能是吧……我記不太清了。”

啪地一下将鉛筆摔在桌上,楊瑀冷笑道:“記不清了?你就是這麽做設計的?沒弄清楚就敢胡亂畫圖?出了問題找誰?就你這個工作态度,幹什麽能幹好?”

錢露咬着嘴唇低下頭,沒再說話。

楊瑀卻不依不饒地問道:“說話呀,怎麽不說了?我問你是在哪裏看到的,是哪本規範教你的,洗衣機做個保溫就可以放在開敞式陽臺上?你倒是說說,這個洗衣機保溫要怎麽做?”

錢露吸了一口氣,小聲道:“可能是我做錯了,我回去改過來。”

“可能是你做錯了?真是搞笑!”楊瑀擡手敲着桌子,“你剛才不是說在哪裏看到的嗎?現在又成了你做錯了?”

“是我錯了,沒好好看規範,是我不對。”錢露極力忍耐着,低頭認錯,心裏祈禱着他能快點放過自己,別再說那些傷她自尊的話了。

“你看看你這個态度!”楊瑀冷着臉,十分氣憤,“從來我給別人提意見,人家都虛心接受,沒有像你這樣的!說什麽都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這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你要是不願意叫我審圖,那也行,你只要自己能保證出了事兒自己負責就行!我也不用看你的圖,多省點力!”

眼睛徹底酸了,錢露極力忍着才沒讓眼淚掉下來,回到座位上,她默默翻找規範開始改圖。

仔細将圖紙又檢查一遍,還悄悄把李帆叫過來幫她檢查一遍,感覺确實沒啥大問題了,然後她又把圖紙發給楊瑀,低聲下氣地道歉賠罪,麻煩他給自己審圖。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有空就給你看看。”楊瑀淡淡說了一句,也沒再理她。

因為晚上要和李帆一起加班,于是兩人一起去吃晚飯,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家拉面館,價錢公道又實惠。

點好單,兩人面對面坐在那裏,錢露心情很低落,所以也沒開口說話。

李帆安慰道:“錢露,你別難過了,楊瑀那人就那樣,逮着誰都是劈頭蓋臉說一頓。我有一次犯錯了,他批得更狠呢!”

錢露點點頭,覺得她說得也對,若是自己當真沒錯,又怎麽會挨批?所以還是自己做得不夠好。

然而沒想到的是,自那以後,每次楊瑀給錢露審圖都會審出一大堆問題。事無巨細,雞蛋裏挑骨頭,各種找她的錯處,每次都将她說得狗血淋頭。

錢露覺得自己快要有心理陰影了,每天上班都不想看到楊瑀,一看見他就像避開。在她看來,上班最痛苦的事就是讓楊瑀給她審圖,簡直就是下地獄般的折磨。

後來李帆實在看不過眼了,悄悄跟她說,其實怕是楊瑀讨厭她了,故意跟她找茬。

錢露不知道怎麽回事,李帆解釋道:楊瑀家裏是臨市農村的,原本他有個很好的女朋友,結果後來分了,因為那女的嫌他沒房子,不想跟他結婚了。楊瑀很喜歡他的那個女朋友,情傷之下就變得有些極端,特別讨厭那些愛金錢愛物質愛房子的女的。

之前那次去四季春苑會審的時候,錢露在車上說過“沒房子會覺得不踏實”,可能因為那句話,楊瑀就變得挺讨厭她了吧,所以審圖的時候對她就比較苛刻。

錢露覺得很無奈,壞印象已經給人留下了,怕是再怎麽補救都救不回來了吧?

想想算了,她也不想補救了,反正她也越來越讨厭楊瑀。氣場不合的兩個人,說再多都是白搭。

整日待在同一個辦公室裏,大家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錢露盡可能地降低存在感,離楊瑀遠遠的。除了找他審圖的時候,她基本不在他眼前晃,免得惹人家厭煩。只是她到底才剛畢業一年,工作起來難免有很多疏忽,審圖的時候總被挑出很多錯處,然後被劈頭蓋臉訓一頓。

錢露覺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畫的圖紙有錯誤,确實是她不對,是她能力不足,工作有失誤。

但是大家都是同一個階級的同事,能不能語氣溫和一點,多一些善意和包容?

可是現實就是現實,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冷酷。

走上社會,沒人會在意你的自尊心,沒人會那麽寬容大度地包容你的錯誤,沒有人有那個閑心去給你過多的善意。你所有能做的,就是逆着風雨成長,只有變得強大起來,才沒人敢欺負你。

錢露不知道自己要經歷多少風雨才能變得強大起來。

她只是覺得快要堅持不住了。

她很懦弱,很無能。

她不想經歷什麽風雨,她只想當個逃兵。

于是在某天上午,她再一次被楊瑀批得臉面無存的時候,她默默改完那套圖紙,通過審核之後,向領導遞了辭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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