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9)
後面前,“殿下也是,自打我有了身孕,也不是沒給他安排美貌的使女,人都是經母妃過目的好人,偏偏他一個不喜。如今遇着可心的,既不告訴我, 也不帶回府裏, 只在外頭住着。這算什麽?皇祖母、母妃是知道我的, 我豈是那嫉妒不容人的?”
“我知道此事, 十分自責,連忙打發嬷嬷把人家姑娘接到府裏, 打掃出院子來好好住着。如今我進宮來,就是回禀皇祖母、母妃一聲,這是殿下心愛之人,是不是賜個封號,也有個名分。”二皇子妃問。
藍太後聽着臉已是沉了下來,林妃連忙道,“這什麽不知根底的妖精把二郎迷惑了,好阿囡,你也叫那妖精給騙了,這樣的妖精,直接處置了就是,哪個就配進王府呢?”
二皇子妃道,“那可是個金貴人,在外頭倆月就用了三萬銀子,殿下這樣心愛她,花些銀子也不算什麽,我們府裏節省着些也夠了。”
林妃險些厥過去,倘就是個侍奉人的女子也就罷了,如今聽着,竟真是個活妖精!林妃捂着胸口,臉色鐵青,“把二郎叫來,告訴他,他要跟那妖精過去,就別再認我這個母妃!”
連二皇子都得了穆宣帝幾句訓斥,“你媳婦又不是不容人,倘她選的你不喜歡,你自己挑幾個喜歡的放身邊,想來她也不說什麽。何需這樣偷偷摸摸的不成個體統!”
穆宣帝順帶把何二的官職給撸了,這個更不成個體統,做親戚長輩的你給晚輩送女人,還有半點長輩的尊重沒?何老夫人好些天沒敢進宮,怕被藍太後訓斥。
藍太後既生妹妹家的氣敢惱怒二皇子不長進沒見識,不論太子抑或穆安之,都不是這等眼皮淺會被個不知好歹的狐貍精迷的暈頭轉向的。
二皇子滿臉灰,還要跟二皇子妃賠禮道歉。
二皇子蹑手蹑腳的進去,二皇子妃正在輕輕拍着女兒入睡,二皇子行至近前,二皇子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二皇子望着閨女柔嫩的小臉兒,心下也有幾分柔軟。
待将孩子哄睡,兩人方去隔間說話。
接過侍女奉上的溫水,二皇子妃呷了兩口,放下方道,“楓林苑那邊兒都安排好了,殿下過去就行了。皇祖母、母妃還有些氣惱殿下未禀明長輩就将人納了,名分還未定,待長輩們消了氣,我帶她進宮磕個頭,過了明路也就是了。”
“你這樣,我愈發無地自容。”二皇子滿臉愧色,結結巴巴的跟二皇子妃解釋,“那天,何二叔非要拉着我吃酒,我吃多了幾杯……等醒後,我說不要她,她就尋死覓活的……哎,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就怕你傷心,只得暫且将她安置在外頭,你怎麽還把她接家來?随她在外住着,給些銀錢,待有合适的人将她發嫁出去,我覺着倒也是個法子。”
倘二皇子坦然說了就相中了那女子,二皇子妃倒還得說一句也算有情有義。
暫安置在外?暫安置就能一月花用上萬?!
這是欺她不懂外頭行市,還是篤定她不會将那女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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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妃視線落在二皇子身上,由頭到腳,再由腳到頭,細致的不放過任何細微處。二皇子妃唇翹了翹,柔聲說,“到底是跟了殿下一場,讓她在府裏住下吧。殿下什麽時候喜歡,就過去看看她,也解解乏悶。”
“我真的對她沒那個意思。”二皇子道,“你若不信,我親自打發了她!”
“一個孤苦女子,這麽打發她出去,與殺她何異。”二皇子妃反問。
“她再如何,也不值你之萬一,我斷不能讓她來傷你的心,咱們才是結發夫妻!”二皇子信誓旦旦,二皇子妃順勢點頭,“我信。可到底是一條性命,就讓她在府裏住着吧,咱們府裏也不差這一口飯。”
二皇子在二皇子妃這裏說了不少悔過的話,二皇子妃并沒有抱怨責怪,兩人在年前便和好了。一起進宮時也是和睦恩愛模樣,不過,李玉華總覺着他們不似以往。
李玉華親自将年禮再檢查過一遍,府中各處人手各人事務早交待清楚,瞧着時辰,一大早的就與穆安之夫婦二人帶着年禮到宮裏過年去了。
皇室的新年向來規矩繁瑣,其實,民間也有民間的辛苦。
杜府。
杜長史刺啦刺啦的帶着侄子們擦完最後一個祭器,捶着老腰起身,“你們爹這可真會使喚人,叫咱們擦祭器……”
杜長史剛要抱怨一二,就見大侄子給自己使眼色,杜長史立刻機伶的拐個彎兒,“這些苦活累活,就得咱們做小輩的做,你們爹我大哥每天日理萬機,一年忙到頭,這些小活,咱們不幹誰幹。”
杜尚書負手而至,幾個兒子都乖乖的給父親見禮,杜長史轉過身,一副剛知道大哥駕到的模樣,“大哥你怎麽來了,我們這就弄好了。”
“來聽聽你怎麽抱怨我。”杜尚書看他一身寶藍綴毛邊兒的長袍,倒也有幾分斯文秀至,心下就有幾分滿意。
“我哪兒敢抱怨大哥你,我在跟阿純他們講大哥你以往多麽英明神武,簡直是我輩楷模。”由于時常要來大哥這裏偷些情報,杜長史現在跟大哥的關系融洽不少。
杜尚書問,“有多英明神武?”
要是讓杜長史說他哥多麽殘暴多麽獨斷,杜長史能滔滔不絕說上一天一夜,英明神武嘛,杜長史笑,“端看我就知道大哥有多英明神武了,人家都說我跟大哥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貧嘴。”杜長史一笑,對長子道,“帶着弟弟們把祭器送到廚下。”對杜長史點下頭,杜長史跟着杜尚書去了書房。
杜尚書坐在臨窗的榻上,杜長史自己倒杯茶,杜尚書眼睛瞥,杜長史立刻把手裏的茶恭恭敬敬的送過去,“大哥吃茶。”
杜長史問,“誰這麽大的面子,大年三十還過來聒噪大哥。”
“從小為這張嘴挨過多少罰。”杜尚書輕斥一句,而後道,“是韋家老三,任滿回帝都,過來走動一二。”
“韋三哥這是看上什麽絕世好缺了,一回帝都就往大哥這裏來。倘是尋常官職,他什麽時候遞句話,有韋相的面子,能成全時總會成全他的。”
“人家過來走動,就得是有事相求?”
“韋家幾位公子一向有些傲慢,如今韋相重回內閣,雖不及以往,也是朝中重臣。何況韋三哥以前做的是揚州知府,這可是頂級肥缺,真不知他相中是的哪個缺,都要來大哥這裏走動了。”
“這事不消你操心。”杜尚書道,“年前韋相打聽過你的親事。”
杜長史吓一跳,“韋相都多大年紀了,他家裏閨女都嫁人了吧。再說,大哥你與他本就是座師生之分,咱們兩家交情素來深厚,不用再聯姻了吧?”
“你能想到的事,韋相能想不到?不是韋氏女,我聽韋相的意思,陛下自秋狩時就有為兩位公主擇婿之意。”
杜長史都吓結巴了,“韋相沒病吧,他怎麽不讓韋凡去尚書,倒打我的主意!”
“韋凡能跟你比麽?”杜尚書向來謙遜的面容也帶了幾分傲氣,上下挑剔杜長史一眼,“你雖不大成才,好歹也是傳胪出身,這幾年官做的稀松,也是正經朝廷命官。”
杜長史就當他大哥這是在誇他了,得瑟的抖兩下腿,“大哥謬贊了。”
“比個纨绔子弟略強一二,真不知有何可喜之處。”杜尚書看他這副不知好歹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與杜長史道,“你這就回你自己府去吧。過年也別過來了,在家給祖宗磕個頭就好。想來陛下也看不上你這種背棄家族之徒。”
杜長史應一聲就要往外走,“我跟大嫂說一聲。”忽而住了腳步,回頭問杜尚書,“那你這一大早的叫我過來擦祭器做什麽?”
杜尚書臉一沉,“混賬東西,不祭祖宗還罷了,莫不是給祖宗擦祭器你還有怨言!”
“少拉着個臉吓唬人,你就是故意使喚我。”杜長史見杜尚書一拍扶手就要起身,立刻一溜煙跑沒影了。
杜尚書唇角一翹,複又恢複平整。
☆、一八三章
杜長史即便被杜尚書攆回家去也不覺什麽, 祭不祭祖什麽的,杜長史根本沒在乎過。在杜長史看來,祖宗無非就是死了的人, 子孫平時争些氣, 比逢年過節傻不愣登的去咣唧咣唧的磕頭強。
他還曾當着杜尚書的面發表過這番“高論”, 氣得杜尚書險些大年下動了家法。
如今回家,杜長史家裏也熱熱鬧鬧的,請了宋平安的妻子李氏帶着兒女一并過年,李氏夫孝在身不好過去, 便讓兒女去與杜長史一起過年。杜長史早便勸過李氏, 不要讓孩子沉浸在喪父的悲傷中,讓孩子高高興興的過日子, 宋平安于地下也能瞑目。
杜長史在家時就深得侄子侄女們的喜歡, 帶着倆小的吃過年夜飯, 教他們一起玩兒牌鬥色子, 待一時給孩子裹上大毛鬥篷,帶着他們出去放鞭炮煙火,熱鬧的不得了。
民間都這般熱鬧,宮中更不必提。
穆宣帝藍太後瞧着滿堂兒孫,亦是滿心歡喜。
東宮自是天下典範,太子太子妃夫妻恩愛,舉案齊眉, 如今誕下嫡長皇孫, 世所俱知的鹣鲽情深。
二皇子夫婦亦是相敬如賓, 互敬互愛。
穆安之李玉華更不必提, 兩個人更是甜蜜的不像話,你給我夾肉, 我給你剔魚,時不時還旁若無人的碰杯喝杯小酒。
穆宣帝再瞧着太後身邊兒嘉悅嘉祥兩位公主一起過來敬酒,笑着舉杯一飲而盡,“嘉悅嘉祥也是大姑娘了。”
“是啊,越發懂事了。”藍太後對兩個孫女也都很喜歡。
宮宴行至一半外頭就零星的飄起雪花,待宮宴結束,已是大雪漫天。李玉華歡喜的不得了,直說,“有一年我們村也是年三十下了這樣的大雪,那一年的年景就特別好。”
“瑞雪兆豐年,今年定也得應了玉華這話。”藍太後吩咐宮人取些雪帽油紙傘過來,二皇子三皇子都是在外開府,一大早的進宮,不見得就帶了這些禦雪之物。還有一道參加這宴的宗室,有上年紀的如楚世子楚世子妃也需照顧到。
因宮宴後時辰不早,宮外諸人都辭了穆宣帝陸皇後藍太後等人出宮回家去了。
李玉華跟穆安之說了一路以前過年放煙火烤地瓜吃的事,穆安之知道李玉華的性子,喜歡什麽往往不直接說,總要拐個小彎兒,他偏是不應,就跟着李玉華偎在他身邊嘀嘀咕咕的說個沒完,說以前過年時吃的兔肉熱鍋子,炖的大鯉魚,燒的五花肉,盡管家裏不富裕,年下也總能張羅出一桌美味吃食,那是整個童年最豐美的回憶。
李玉華津津有味的念叨一回,問穆安之,“三哥,你以前過年都怎麽過的?”
“就是宮裏這樣,大家一起吃年夜飯,宮宴結束就回玉安殿休息了。”穆安之握着李玉華的手放在鬥篷裏,不讓她受半點涼。
“那以前在廟裏是不是過年也要吃素的?”
“當然了。”穆安之道,“都是些蘿蔔白菜菌菇豆腐之類的吃食,不過我會提前跟如玉下山買許多肉脯回去藏好,晚上偷偷的吃,總吃素誰受得了。”
“就是就是。”李玉華很認同穆安之的做法。
兩人剛回府收拾好,李玉華就見侍女擺上滿滿一桌的美味,李玉華說的炖大鯉魚也好,燒五花肉也好,兔肉熱鍋子也好,應有盡有,還有李玉華最喜歡吃的紅豆包。李玉華兩只眼睛閃啊閃的望着穆安之,穆安之挽着她的手坐下,“宮宴素來吃不好的,咱們在家自己過年。”
李玉華點頭,問素雪幾個,“你們可用過飯了?”
素雪笑答,“婢子們都用過了。”
李玉華卻也不必她們服侍,跟三哥倆人熱熱乎乎的吃才好哪。李玉華素來講究節儉,平時兩人吃飯雖有七八道菜卻都是小碟菜食,種類雖多,份量卻少。獨大年三十這天不同,什麽都得大盤大碗,還要剩下一些才好,這叫“有餘”。
李玉華先夾魚給穆安之,“這叫年年有魚。”
再夾塊炖肉,“有魚有肉。”
穆安之指着一道荷葉雞問,“這個呢?”
李玉華指指雞又指指鴨,“有雞有鴨。”
穆安之忍笑,“還六畜興旺哪。”
“六畜興旺還不好,六畜興旺家家吉祥。”
穆安之笑,“說不過你。”
年夜飯的飯菜不見得就較平時更可口美味,可在這樣家家團圓的一個夜晚,能有這樣一個彼此心儀一心一意的人伴在身邊說說笑笑,多年孤寂的靈魂似乎都開始溫暖豐盈起來。
穆安之甚至覺得,或許他此生就是為了等這樣一個人,一個不令生命孤寒的人。
年初一又是一大早進宮拜年,待年初二便是杜長史華長史等屬官進府拜年,還有刑部一幹曾在穆安之手下效力的官員如鄭郎中許郎中也結伴而來,程侍郎到的就晚些。
李玉華在內宅招待女眷,一直忙到初八穆宣帝開印,各衙門開始當差。李玉華精力充沛的吓人,初八一大早上她還能早早的去慈恩宮給藍太後請安。
藍太後上了年紀覺少,見到李玉華總是第一個過來也習慣了,叫着她一起喝茶。如今藍太後看李玉華愈發順眼,年前李玉華就把慈恩會的分紅送了來,尤其這兩年李玉華将慈恩會也打理的妥妥當當,藍太後頗覺李玉華能幹,有事也願與李玉華商量。
這不,宮中欲為兩位公主擇驸馬的事,藍太後便第一個告訴的李玉華。李玉華道,“嘉悅嘉祥兩位妹妹今年也十七了,的确該尋婆家了。”悄悄跟藍太後打聽,“皇祖母可有人選,要是有了,我跟您一起相看,再叫三哥去外頭打聽一二,看那男孩子可妥當。”
“哪兒就那麽容易擇定人選。”藍太後道,“冷眼瞧了兩年,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
“這也急不得,親事最講究緣法,像我跟三哥,以前見也沒見過,突然就天降良緣成了親事。”李玉華氣色極佳,臉蛋白裏透紅,眼睛裏的笑意一閃一閃,雖非絕色佳人,可她臉頰小小圓圓,這種相貌就很招中老年婦人的喜歡。
藍太後笑,“這倒也是。”
李玉華回頭把給兩位公主選驸馬的事跟穆安之提了一句,穆安之也并未在意,只是道,“嘉悅的親事倒好說,她一向懂事,誰娶了嘉悅算是有福。嘉祥那脾氣,不知哪個倒黴催的得了去。”
李玉華深以為然。
穆安之很快便将此事忘在腦後,杜長史特意同穆安之說了一事,“這事真稀奇,韋相膝下三子,最鐘愛的就是韋老三,當年韋相母喪,韋家皆辭官回鄉守孝,一年後韋相三個兒子起複,韋三得的差使最好,知揚州府。韋相一向器重他,如今韋三任滿回朝,殿下猜都猜不到他謀的是何差?”
穆安之想了想,“現在朝中最熱的莫過于江浙巡撫之位,怎麽,韋知府想謀巡撫位?”
穆安之自己就搖了頭,“知府不過正四品,巡撫卻是正三品,何況是江浙巡撫,未聽聞韋知府有何卓絕之功,他能升半品都不易,何況是連升兩階。他縱是韋相之子,江浙巡撫的位子也休想到手。”“倘是謀江浙巡撫之位,也算情有可原。就是我剛聽聞此事也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殿下有所不知,韋三謀的是北疆安撫使之職。”杜長史一年四季不離手的扇子敲着掌心,疑惑道。
“這可真是稀奇,北疆安撫使一向少有人問津,怎麽如今竟成了熱竈?”穆安之想到去歲肖按察使也有此意,這位按察使是二皇子的姨家表兄,太子似也囑意這位按察使,結果,二皇子出了不雅之事,穆宣帝把肖按察使改派了南夷差使,算是吃了二皇子之事的挂落。
杜長史道,“殿下,你說,是不是為了軍功?”
穆安之想到穆宣帝說的北疆怕是不大太平的話,不禁道,“難不成為了軍功個個都不要命了。”
“安撫使畢竟是三品高官,何況北疆安撫使的府衙就在新伊城內,陸侯的将軍府亦在新伊城,陸侯打仗,多年未有一敗。旁的不說,只要在新伊城,安危便有保證。再有去歲裴縣令的剿匪之功,怕是不少人都眼饞哪。”
“眼饞也是白眼饞。”穆安之輕哼一聲,這北疆安撫使之位自去歲入冬直到現下,穆宣帝遲遲未曾表态,必有深意。
“殿下的意思是……”
“陛下何嘗是無決斷之人,咱們也沒人去謀這缺。”穆安之悄悄同杜長史道,“你去打聽打聽,是否有陸國公府的人謀北疆之缺。”
東宮。
太子妃端來剛煮好的熱羹,陸國公連忙起身去接,太子好笑,“舅舅莫這般多禮,咱們是骨肉至親,你莫不還要給太子妃行禮不成?”
“按禮數确該如此。”陸國公到底是迎了迎,太子妃道,“這也不是在外頭大殿,父親安心坐吧。外頭這大冷的天兒,都喝點熱的。”
太子道,“阿宇可醒着,倘是醒着抱來給舅舅看看。”
說到外孫,陸國公亦忍不住露出笑意,“我在家聽老太太念叨過多少回,太孫好相貌。”
太子道,“眉眼像我,臉龐有些像太子妃。”
太子妃去抱孩子,太子與陸國公說話,“我看父皇有意讓陸侯兼安撫使之位。”
“朝中自來軍政分離,且此非危時,陛下為何會将軍政都付陸侯手上?”陸國公有些想不通,“便是信重陸侯,擇一與陸侯交好的文官任安撫使是一樣的。”
太子搖頭,将熱羹遞一盞給陸國公,“我也想不通父皇深意。”
陸國公端着熱羹,“倒有一事,殿下可提醒陛下。”
“何事?”
“去歲裴縣令有剿匪之功,裴太太獻上連弩,裴太太于機械一道極具天分,如今又領了制強弩的差使。這件差使不同尋常,若裴太太制不成也便罷了,倘裴太太制成,必要請陛下令裴太太回帝都居住,這樣的大才,不要留在北疆,太危險了。”
“舅舅多慮,哪就有這麽快。那鐵甲舅舅也看過,如今我朝最強□□就是蹶張弩,想制造出比蹶張弩更好用更強勁的勁弓,談何容易?”太子道。
“殿下不知這世上之人,真有那等聞一知百的天才,旁人苦苦學習的東西,他們看一眼就能明白。”陸國公道,“這樣的人,是上蒼格外偏愛的。北疆苦寒不說,也不如帝都安全。便是裴縣令,當初鬧那一場,到底是宮裏看着長大的,他又的确有才幹,調回帝都有的是用人之地。”
太子捏着調羹慢慢的攪了攪,熱氣氤氲,“如玉将縣城治理的很不錯,剛來的折子,想請在縣內建驿站,一應花銷不必朝廷破費。朝廷賞幾匹馬便好,其他皆由他縣內支應。這個時候換人,豈不功虧一篑?再等等吧,不急。讓陸侯派些兵馬到月灣縣,保護裴太□□全。至于旁的,如玉既有治理一方的本領,就憑他施展去。”
“裴如玉可是三殿下的死忠之人!”陸國公道,“去歲一樁南夷軍糧案,三殿下已在刑部站穩腳跟,朝中頗有清流欣賞他的才幹。裴如玉一旦勢起,朝裏朝外,三殿下便都有了根基。殿下,不得不防啊。”
“朝有六部九卿,外有八大總督,這萬裏江山,有多少地方官,舅舅算過嗎?”太子道,“我都算不過來。皇子只會一日較一日長大,他們都要當差,都要有一席之地。我是東宮,不能他們剛嶄露頭角就砍去他們的頭角斬斷他們的翅膀。我若連自己的兄弟都不能容,還能容誰呢?”
陸國公面容有些不自在,太子唇角一勾,“父皇會這樣想。”
陸國公心下一松,就聽太子道,“所以,如玉那裏,我不能動,舅舅也不要動。非但不能動,全朝皆知如玉是老三的心腹,他有什麽不是,我們還要為他說情,他有什麽功勳,我們還要大力誇贊。”
“殿下,這豈不是助三殿下勢起麽?”
“東宮這個位置,豈會無人觊觎。”太子道,“舅舅,不是老三,也會是旁人。與其是旁人,不如是老三。”“三殿下縱是先聲奪人,可論起來,二殿下母族顯赫,其勢更勝三殿下。”
“三弟自幼便左右逢迎、揣時度勢,這樣的人,想有安身立命的一席之地容易,有我和老三在,他成不了大氣侯。”
一時,太子妃抱了兒子過來,太子與陸國公均放下朝中大事,看起孩子來。
☆、一八五章
一八五章
李玉華素來無事會瞞穆安之, 私下将二皇子妃到訪的事告訴了穆安之。
穆安之唏噓,“二哥是傷透了二嫂的心哪。”
“叫誰誰不傷心,就是二嫂自己個兒, 一月也用不到一萬銀子, 區區一個外室, 在外頭兩三個月就能用三五萬銀子,若不是二殿下偏愛,那外室別說敢不敢,她也支不出這些銀子來。“李玉華感慨, “說起黃白之物人都覺着俗。其實這東西最實在, 看重誰,就舍得給誰花銀子。二殿下還以為三言兩語就能哄好二嫂, 殊不知二嫂又不傻, 早寒了心。”
穆安之說, “可二嫂這禮, 你收了不大好。從二哥那裏就得覺着,你收了二嫂的重禮,我這裏卻無輕判,他心中必生怨恨。他是個無關緊要的,皇祖母誤會你就不好了。”
“這個我早跟二嫂商量過了,讓她只做未知,明天我把這些東西送皇祖母那裏去, 就跟皇祖母說, 不收怕二嫂懸心, 請皇祖母暫且幫二嫂保管, 待事情過了再還給二嫂就是。”
穆安之笑,“合着連怎麽收尾都商量妥了。”
“那是自然。其實就是二嫂不來, 你也是秉公審案。就二殿下這樣的糊塗人,明明是他自己貪得無厭辦砸差使,可你查出他的不是,他必然得怨恨咱們的。”李玉華見多了這樣的人,旁的本事不大,遷怒的本事一等一。
第二天,李玉華就帶着二皇子妃送她的東西到了慈恩宮,秘密的跟藍太後一說,藍太後嘆,“老二這不争氣的東西,叫福姐兒也跟着操心。”
“明天我邀二嫂一起來給皇祖母請安,咱們這裏熱熱鬧鬧的,二嫂也就不會多想了。”李玉華接過侍女奉來的茶吃一口說,“其實,二嫂也不用過于擔心,二殿下是皇子,縱有不是,父皇訓斥上幾句也就是了。”
藍太後道,“滿朝文武看着,咱們自家的人去貪這麽點子微末銀錢,叫皇帝的臉往哪兒擱呢。我氣老二,也是氣他眼皮子淺。”
李玉華假意勸說,“眼下案子還沒審出來,不一定就是二殿下的緣故。”
“若是他,他這叫鼠目寸光。若不是他,他堂堂一個掌部皇子,修城牆的要緊差使,他叫人糊弄成這樣,這叫無才無能。”藍太後不想多提這個孫子,問李玉華,“現下這案子如何了?”
“這案子最簡單不過,自來修建城牆宮殿都有規矩,每塊磚上都會燒上工匠的名字,哪寸城牆是誰修的誰驗的,都有名字記錄官員簽印,昨天三哥就把有關人都傳到衙門,今天就開審了,這種事,一審便知。”
藍太後點頭,“阿慎做事,我還是放心的。只是往往瞧着簡單的案子,反是最不簡單,讓阿慎細致些,不說旁的,就說那撞了城牆的牛車,牛是極溫順的家畜,平日裏慢吞吞的,驚驢馬的常見,驚了牛車的可是稀罕,細致查一查。”
“是哦。”李玉華也覺藍太後的話在理,李玉華說,“我自小在鄉下長大,見慣牛車也沒想到這個,還是皇祖母有見識。”藍太後道,“等你到了我的年紀,稀奇古怪的事見得多了,也就什麽都會多想一層了。”
藍太後拍着鳳榻的扶手輕嘆,“可老話說的好,身正不怕影斜,倘老二真的如阿慎這般一心當差,縱真有小人陷害,也尋不到可乘之機。”
藍太後對二皇子失望透頂,哪怕未到刑部審案,藍太後也知這事與二皇子脫不開幹系,不說旁的,就二皇子年前弄的那不知好歹的外室,不過兩三月便用三五萬銀兩,沒驚動二皇子妃,二皇子就能拿出這樣的大筆銀錢,銀子哪兒來的?
要說出身,晚輩中李玉華少時最為貧寒,平時說話也經常銀子錢的挂嘴邊兒,可自從阿慎在刑部當差,多少送禮求情的,李玉華一兩銀子都沒收過。
阿慎被罰俸,小夫妻找藍太後穆宣帝借錢,也不去收那些錢。
有二皇子一對比,藍太後看李玉華越發順眼,正說用午膳的時候,何老夫人哭哭啼啼進宮來了。
藍太後一見她就氣笑了,“大年下的也沒見你進宮來給我拜年,這還沒到十五,你就嚎喪似的過來,莫不是看我活的太長了,你心裏不痛快。”
藍太後驟然發作,李玉華都被吓一跳,何老夫人更是吓的面色慘白,一雙紅腫老眼裏含着淚水無聲落下,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退下!”藍太後一聲低喝。
何老夫人哭着撲上前,跪在藍太後腳下,拉着藍太後繡着鳳紋的裙擺哀求,“大姐,你可不能不管我啊。傳寶那孩子冤啊!他一個小孩子能懂什麽,沒來由的就叫刑部衙門鎖了去!他還只是個孩子啊,大姐!”
何傳寶,工部營繕郎。
七品小官,卻是正經實缺,管的就是工程制造的差使。
李玉華忍不住偷偷翻個白眼,刑部衙門鎖拿了何傳寶,必然是牽連進城牆修繕一事。她想着,畢竟藍太後何老夫人是嫡親姐妹,如今情形,她在這裏不大好。李玉華剛要想個托辭告退,哪知何老夫人身子一轉就撲到她跟前,拽着她的衣裳,淚眼模糊道,“皇子妃娘娘,您可得跟三殿下說,不能冤了我家傳寶啊!”
“絕不會冤枉何公子的!”李玉華去握何老夫人的手,興許何老夫人是真的急的,拽的竟頗有勁,李玉華一握她竟未松,李玉華只好說,“有皇祖母瞧着,傳寶怎麽會出事呢。”
何老夫人平生最大的倚仗就是做太後的親姐姐,這才手下一松,身子竟是發軟,險些就這樣倒了下去。李玉華眼疾手快一攔,雲雀素雪兩人趕緊扶着何老夫人往邊兒上坐了。
李玉華不想再多留,“皇祖母,我就先告退了。”
藍太後颌首,何老夫人卻是一跳起身,急急的伸胳膊攔住李玉華,“娘娘慢走,我還有事跟娘娘打聽。”
李玉華無奈,“您老想想,我也不在衙門審案,就是略知道一星半點,也是聽三哥說的。眼下案子剛開審,您老暫且安心,我三哥您還不知道麽,凡事只論證據,外頭都稱青天。只要傳寶清白,三哥斷不會冤枉他!”
何老夫人急道,“我們傳寶自然是清白的。”
“那您就安心吧。”
李玉華對藍太後一福就要退下,藍太後道,“你去林妃那裏看看,陪她說說話,就說是我說的,讓她別亂想,只管安享尊榮。”
“是。”
何老夫人哭進慈恩宮的事,當天中午鳳儀宮就收到了消息。
太子妃說,“這大年下的,怎麽倒哭進宮來,誰還敢給她老人家氣受?”
陸皇後悠閑的嗑着瓜子,對太子妃道,“咱們這位老姨太太,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能叫她哭進宮的,必不是什麽好事!太後娘娘最重顏面,偏沒個好娘家争氣,真是人強争不過命強,親妹妹這樣,太後娘娘難免晦氣。你也別上趕着去湊那晦氣,咱們只當不知道便是。”
太子妃柔順的應是,轉而道,“母後,我聽殿下說,二殿下的案子怕是不輕。”
“城牆何其要緊,他都能給修的一碰即倒,能小嗎?”陸皇後埋怨,“我聽說昨兒大郎為着這事忙的中午飯都沒吃。”
“殿下日日在陛下身邊,陛下大動肝火,午膳未用,殿下就更無心用了。”
“都是這個老二,林妃也出身大族,他就這樣小鼻子小眼睛的,什麽銀子都敢拿,也不怕燙了手!”
太子妃說,“今兒一早林妃娘娘那裏傳了太醫,母後,要不要打發人去瞧瞧。”
“林妃沒驚動咱們這裏,打發人送些東西過去就是,別去打擾她。不然她一個病人倒要支起身子來寒暄,反是勞累。”陸皇後道。
太子妃備了幾樣東西令鳳儀宮的掌事宮人給林妃送去,待那宮人回來,說起在林妃宮裏同到三皇子妃的事,“聽說是太後娘娘令三皇子妃過去看望林妃娘娘。”
“下去吧。”陸皇後面若寒霜,狠狠一掌拍在扶手上,“咱們這些在宮裏的都是些無用之人,只有個三皇子妃是個能做事的。”
“母後息怒,興許就是三弟妹在皇祖母跟前,皇祖母順嘴吩咐一聲。”
陸皇後眼中閃過無數屈辱,她雖居後位,但自立後起,後宮一應事務都在藍太後手上,後宮諸事,事無巨細都要同藍太後回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