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時間回到今天下午,有人請齊安東看電影。
他本來準備拒絕,想起上次和陳衍吵架,包的場也送人了,自己現在還沒看過陳衍的新片子,鬼使神差的,又答應下來。
《夏日同盟》要下映了,一場電影賣出去的票寥寥無幾,倒是方便了齊安東。他帶着墨鏡帽子,檢票的阿姨也沒認出來。
他即便看電影也不是在這種電影院,樹大招風,被人堵在裏面就不好了,這次不知道發了什麽昏,同意跟人過來。
電影拍得還行,及格線以上,題材說是科幻,其實風格特別小清新,也沒什麽難以理解的部分,很适合進電影院放松一下的年輕情侶。
齊安東多年不拍這種片子,也不看這種片子了,屏幕上徐童和許西卿卿我我的時候他在下面發笑,旁邊的人瞅了他一眼,說東哥,這片子太幼稚了。
他點點頭,說你應該帶你的小女朋友來看,帶我是帶錯了人。
好在也不至于無趣,他津津有味地看下去,徐童捧着手機,面帶絕望,對許西說:“你根本不愛我。”
“我怎麽會不愛你呢?”許西笑得情意綿綿,伸手去摸他的頭。
徐童退了一步,躲開:“你裝得太像了,可是你不懂。我愛你,你去哪裏我都想知道,你和誰在一起我都會不安——這是愛情,但你不會。你對我好,但你一點都不在乎我,你……你知道嗎?”
大熒幕上色彩斑斓,幾绺光在齊安東頭上浮動,他嘴唇抿成一條線,嚴肅又冷酷。
電影散場後他們坐在車裏,朋友問他去哪兒,齊安東想了想,說回家。
他坐在車裏翻手機。
他和陳衍很久沒聯系了,往下翻了好幾頁才翻到他們的短信記錄,他一條條往上看,陳衍對他确實很好,吃飯添衣無微不至。除了偶爾幾次,他在他面前總是乖巧溫順的。
“劇組聚餐,晚上不回來,早點睡寶貝兒。”
“——好,別喝太多酒,記得吃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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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致新今天又來纏着我,真煩人。”
“——鐘嫂做了酥皮湯,給你留着。”
一來一往,郎情妾意,除了陳衍從來不在乎他和誰在一起。
也許電影裏的臺詞都是狗屁,可那是陳衍寫的,他心裏多少也是這麽想。
他心煩意亂。他一直很肯定陳衍喜歡他,他每次盯着陳衍不過幾秒陳衍就把眼睛移開,視線落在地上。他對他不懷好意地笑他還會臉紅,他們在床上陳衍總是閃躲,羞澀得渾身僵硬。
他也不在乎他們正在冷戰了,急着想回去确認一下陳衍是否喜歡他。以他對陳衍的了解,他一定會說“是,我喜歡你”。
陳衍可能是騙他的,但他迫不及待地要聽聽這句話,不管能不能解開他心裏的疙瘩。
朋友把他送回家,家裏沒人,他繞了兩圈打開手機,手機裏也沒有消息,陳衍現在去哪裏都不跟他說了。他砸了個枕頭,想給陳衍打電話,又拉不下面子,于是打給倪正青,讓他找找陳衍。
“陳衍啊?他跟洪子珍在外面吃飯呢。”
“他們倆吃什麽飯?”齊安東都沒意識到自己把聲音拔得多高。
“你怎麽了,他們商量新片啊,林嘯介紹過去的,”倪正青滿腦子問號,“你們又吵架了?”
“沒吵。他們在哪兒吃飯?”
“這我哪知道。沒吵架,那就還是上次的事兒呗,不就沒跟你看電影嗎,他事先又不知道。我告訴他,他自己也挺內疚的。”
齊安東急促的腳步忽然停下來:“你說什麽?你把電影的事告訴他了?”
“嗯,死要面子有什麽意思。”
他沉默了一會,說:“他什麽都沒跟我說。”
“……啊?”
齊安東咬牙切齒:“他跟我吵架,事後知道我要帶他去看電影,也沒來跟我道個歉,他這不是不把我放在眼裏?”
“你就是怨人家沒服軟,沒先來說好話給你聽呗。”
“你問問陳衍……不,別問陳衍,問洪子珍,問他們在哪,問完了過來接我。”
倪正青那邊只有呼吸聲,過了幾十秒才說:“齊安東,你真不是東西。”
說完電話就挂了。
齊安東拿着手機,被他經紀人罵得有點愣。他過了好一會才想起來倪正青跟洪子珍的事,心裏有了幾分愧疚,給倪正青發了個短信,說你不用問了,我讓劉複去。
“我在來的路上。”
他看着倪正青的回複,長出一口氣,兩手攤在身側,仰面坐在沙發上。
他們到停車場的時候陳衍還沒下來,等了幾十分鐘,齊安東的火氣等到了頂點終于看見他們拉拉扯扯地從電梯裏出來。他還沒下車,又看見個小姑娘拉着陳衍的胳膊往車上拽,還給他抛媚眼。
那姑娘是洪達的人,他遠遠見過一眼。
他把煙摁滅了,車門一拉向陳衍走過去。倪正青看見洪子珍往這邊張望,嘆了口氣,只好也跟着下去。
齊安東保持微笑跟周圍嗡嗡嗡的李盼打了招呼,聽說陳衍要跟他們去玩,眉頭一皺,讓他趕緊跟自己回去。
他們還有好多事要說清楚,難道讓他等他回家?他的時間那比金子都值錢,怎麽能浪費在等陳衍上。
結果人陳衍怎麽說?他居然當衆駁了他的話,死活要跟洪子珍他們去三裏屯。
齊安東氣得不輕,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不久前陳衍也是這麽拒絕他,然後跟李啓風去看了電影。今天他又想拒絕他,然後跟洪子珍去酒吧。前幾天他還騙他說家裏沒來過人,可他受韓星的委托給韓天縱打過電話,韓天縱說剛從他家下來。
他記得陳衍以前不是這樣的,剛同居的時候他對他言聽計從,從來沒有在外面玩得忘了家門的時候。
他是怎麽變了,是因為和他在一起的人嗎?齊安東臉色沉下來,眼睛在洪子珍身上轉了一圈,又轉到李盼身上,直接忽視了倪正紅。
一個是洪達的太子爺,一個是大股東的女兒。齊安東忽然發現了一件事,陳衍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除了今天這兩個,還有家裏背景不一般的李啓風,還有那個他一開始沒放在心上的韓天縱。
從一個商人的角度來說,陳衍這些朋友選的很不錯,很有價值;從一個情人的角度來說,這就很讓人不安了。
齊安東在心裏冷笑,陳衍不肯和他回家,他幹脆把他們的關系抖了出來。
倪正紅和李盼很驚訝,洪子珍卻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以陳衍的臉皮,現在怎麽說也沒膽量跟他們出去玩了。
他話一出口,陳衍一張臉刷的由紅轉白。
他張嘴想說話,發了幾個不成字的音,整個人僵在原地,只有手在抖。齊安東冷眼看着他,洪子珍在一邊看戲,倪正紅沒敢說話,倪正青插不上嘴。
一圈人圍在邊上,陳衍在中間像籠子裏的猴。他眼前發花,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表情。
和齊安東在一起他都要做好幾天心理建設,他再不要臉,臉皮也沒厚到在這麽多人面前坦然承認自己和齊安東的關系。
安靜的停車場忽然響起腳步聲,一個過路人從他們邊上走過,見他們圍在一起,盯着看了好久。陳衍死摳着手,不讓自己把頭低下去。頭一低樣子就更難看了,活像罪人上刑堂受審。
李盼看不下去,過來給陳衍解圍:“齊先生您和陳老師是不是有事要忙啊,要不我們先走吧。”
她給洪子珍使了個眼色,跟齊安東道別,拉了拉陳衍的手。
陳衍沒臉看她,手指用了點力,向她道謝。
“陳老師?”
他們還沒走遠,齊安東又發出一聲冷笑,輕輕地問。
他聲音很好聽,醇厚流暢,口齒清晰,放在這裏卻格外傷人,仿佛他是個正經人,而陳衍欺世盜名。
陳衍的頭還是沒撐住,垂了下去,視線也模糊了,只聽見耳邊發動機的聲音離開,然後有個人過來拉他。
那只手很柔軟,也很寬厚,不是齊安東,齊安東整個人從骨頭到血液都是冷的。
倪正青把他帶上車,齊安東坐副駕駛,他一個人坐在後面,麻木地握着手,一路一動不動,坐成一具屍體。
車上沒人說話,齊安東從後視鏡裏看他,只能看見陳衍垂下來的頭發、慘白的嘴唇、和繃緊的肩。
陳衍拒絕回家,說他要和洪子珍一起出去的那一刻,齊安東終于明白了,陳衍一點都不愛他。他跟他在一起不過是為了好處,和其它跟他在一起的人一樣。陳衍比他們聰明,演得高明,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豬油蒙了心,竟然信以為真。
陳衍就是個騙子。
要不是他以為陳衍真喜歡他,那麽多事他怎麽會輕易放過?早在他看出陳衍和韓天縱不清不楚的那一天他就應該讓他滾蛋,不對,早在陳衍搬進來的時候他就不應該心軟,讓他住在自己家裏。
更別說後來陳衍除了和他的好師弟糾纏不清,又勾搭上李啓風和洪子珍。
他第一次對陳衍疾言厲色,第二次冷言冷語,第三次視而不見,不過是算計好了一套下來陳衍會對他服服帖帖,再不敢亂來。
可陳衍根本不喜歡他,那這場戲就徹底沒有用處了,一個不在乎你的人也不會在乎你的感情,更不會因為害怕失去你作出改變。他從來沒被人這麽耍過,他就像個白癡!
齊安東恨不得從鏡子裏鑽過去掐住陳衍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