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倪正青把他們送進屋,他站在電梯裏,遲遲沒按鍵,可直到電梯離開他也沒聽到屋裏發出聲音。

他有點兒擔心陳衍,陳衍總裝作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可他臉皮薄。他更擔心齊安東,齊安東是他老板,他從來沒見過他這麽惦記誰。

他應該問問齊安東是不是喜歡陳衍,如果他真的喜歡他,也不是這麽個做法。車開出小區時他還遠遠望了一眼齊安東的窗戶。

齊安東走到屋裏,陳衍還站在門口,像個木頭人,癡癡呆呆的。

“你先進來。”齊安東說。

陳衍不理他。

他氣又上來了:“行,你就在門口站着,什麽時候願意進來了我們再談。”

陳衍就一直站到他洗完澡,他在沙發上抽煙,窗戶也不開,屋裏雲霧彌漫,嗆得人咳嗽,陳衍還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齊安東敲了敲煙盒,盒子空了,煙灰缸裏堆着好些煙頭。他煩躁地站起來去衣服口袋裏翻煙,看見陳衍站在一邊就心煩,掏煙的手停下來,先把他拽進客廳。

他走了兩步覺得不對,回頭一看,陳衍腿已經麻了,身板還是直直的,整個人傾向前被他拖着。

“別他媽給我裝死人,你想幹什麽?”

“我……”陳衍開了口,嗓子幹啞,咳了兩聲,又說,“是你想幹什麽。”

他用手攥住齊安東的袖口:“你為什麽跟他們說……說我們……”

“說我們住在一起?我們可不就是住在一起嗎,我哪裏說錯了?”

“那他們都知道了……”陳衍傻乎乎地看着他。

“你就這麽怕別人知道?”齊安東又把他推直了,貼到他身前,讓他仰頭才能看見自己,“知道了又怎樣,妨礙你去招惹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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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是礙着你去找洪子珍了……”他的手慢慢從陳衍腰上滑上來,到了他背後,又到了他頸項,“……還是礙着你去找李啓風了?”

陳衍目光愣愣地越過齊安東,看他後面的挂鐘,挂鐘下面懸着個中國結,結中間那滴江水晃晃悠悠,像在催眠他。

“陳衍,你怎麽就這麽賤呢?”齊安東把嘴巴貼在他耳邊,“你說,你去找李啓風是不是為了他爹?”

他沒法否認,他是為了報複才去接近李啓風的,卻不是齊安東想的那樣。他能說什麽?說那些上輩子的事,然後被當成瘋子?

齊安東和他吵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他是第一次這麽直白地罵他,像在罵一個婊/子。

他不說話,齊安東就當他默認了,憤怒裏忽然多了一些疲乏。今天太累了,他想。

“是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還是從他那裏你能更快達到目的?”

陳衍推他,推不動。他笑了,在他懷裏點點頭:“是。”

齊安東揪着他的頭發讓他看自己:“你寧願跟他去看電影,也不跟我去,你是不是覺得我身上的東西,你已經拿完了?陳衍,你太傻了,真的,你這樣的要是生在圈子裏,現在骨頭都不剩了。”

他看到陳衍用那雙通紅的眼睛看他,眼裏再沒有羞澀和閃躲,只有濃烈的恨意,剛消去的笑意又浮到臉上:“你看,你現在都演不下去了。”

“我今天問倪正青你在哪裏,他說你在跟洪子珍吃飯。你不聽我的話了,你要跟他去酒吧,卻不跟我回家。對了,我問問你,你是覺得他比李啓風價值高,還是只是想兩邊都吊着?”

陳衍忽然一口咬在他胸前,齊安東發出“嘶”的一聲,手裏卻沒放松,陳衍的頭發都被他扯下來幾根。

“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我都沒動你,你一個寫字的,怎麽先咬我了?別人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我好歹也養了你這麽久,你說你是不是無情無義?”

他下手更狠,陳衍讓他疼了,他自然要陳衍一般疼。

“還有你那個師弟,我原以為你喜歡他,現在才知道你只怕也不喜歡他,他在眼裏和我沒什麽區別吧?”

陳衍不知道他為什麽提起韓天縱,他也不想知道,齊安東說的話他現在一句都不想聽,他拿腳去踹他,想叫他把他放開。

“見到更好的就想攀更高的枝,你這種人我得見多了,連交朋友都不肯交沒用的,一步步都在算計。可這種人一般沒有好下場,因為套子下多了,總會套到自己。”

陳衍笑了,他也不再掙紮。

“我們這種人?都怪到我們這種人頭上?你呢,狄輝呢,洪子珍呢,沒有你們這樣因為自己有錢有勢力就想玩弄人的混賬,會有這麽多人算計到你們頭上?”他不知道是在罵齊安東,還是把上輩子的舊恨也罵了進去,“你們不止要自己貼上來的,還要強迫不願意的,我要是不答應你,你就會放過我?”

“放過你?”齊安東咬着牙一聲冷笑,“你以為你是個什麽寶貝,得不到還要一直追在你屁股後面跑?你太高估自己了,就你這個資質,圈裏沒有一萬也有一千,是你剛好撞到我眼裏而已,你要是不答應,我眼裏以後連你這個人都不會有,你以為自己算什麽東西!”

“我不知道我算什麽,我知道你是什麽人!我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得太清楚了,蒼蠅都不叮無縫的蛋,你說寧致新為什麽死活賴着你,他怎麽不去糾纏林嘯,不去糾纏其他人?你可別說整個劇組就你一個人值得他臉都不要來倒貼!”

齊安東點點頭:“你說得對,但我沒裝過啊,是不是?我幾時說自己是清教徒了?我喜歡長得漂亮的,整個圈子都知道,我不喜歡寧致新,不過是因為他太放蕩,我喜歡你,是因為你看着幹淨。”

他把陳衍一把推到地上,吼道:“可我他媽不是看走眼了嗎!”

陳衍後腦勺砸在地上,痛得蜷成一團,他伸手摸了摸腦袋,還好有地毯,沒出血。

天花板上的燈像鐳射光一樣閃出重影,他恍惚間又看到上輩子狄輝把他抓到倉庫裏,也是這樣扔在地上。

他的胃再次痙攣起來,手指抓在地毯上柔軟的長毛裏。

他在地上翻了個身,腦海裏又變成齊安東帶着嘲諷的臉,說“寧致新這樣的,送給我都不要”。

那張臉慢慢靠近他,嘲笑他,說送給我都不要。

他忍着腹部和腦袋的疼痛,拼盡全力也要擠出個笑容:“你現在知道你看走眼,知道你不過是塊踏腳石了,你怎麽還不把我趕出去?收東西的時候收全點,我沒錢買新的,謝謝。”

“拿了我的好處就想走人?你想得還挺美。”齊安東的聲音忽遠忽近,在他耳邊環繞。

他又覺得腰上一痛,不知道是齊安東踹了他一腳還是拿東西砸了他。

“可惜了,你本來計劃得好好的,就是算漏了一件事,”他臉上的頭發被齊安東撥開,露出流着冷汗的臉,“我沒放手的誰都不敢要,你記住。”

他站起來走遠了,陳衍糊塗地倒在地上,一點點失去意識,他想早點睡過去,睡着就不會疼了。

可齊安東這都不讓他如願,又折回來拎他,把他砸到床上反反複複折騰。他一次次昏過去,齊安東一看他沒反應就捏他的鼻子,讓他張大嘴醒過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幾點睡的,但他睡着之前還給自己叫了聲好,至少沒在齊安東面前哭出來,一哭最後一點面子也要沒了。

後來幾天陳衍沒出門,好些人給他打電話,他一個也沒接,韓天縱給他發了個短信,問他怎麽回事,他也解釋不了。

“師哥,現在外面都傳你和齊安東……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他把手機扔了,坐在床上,腦袋埋在膝蓋裏。

他總算知道齊安東要幹什麽了,他要在他身上烙上自己的名字,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什麽玩意,就像他昨天說過的。

眼淚一點點滲進褲子裏,膝蓋濕透了他也不肯把頭擡起來,太陽太紮眼。

好在這件事還沒傳得人盡皆知,只有和齊安東有聯系的人聽到了風言風語。

倪正青聯系不上他,直接找到家裏來,讓他別太在意,說齊安東氣過了就好。

“要不你服個軟,退一步,說點好話,”倪正青揉着太陽穴,“他現在跟瘋了一樣,我也煩。他挺喜歡你的,你勸勸他,別鬧了。”

“他不喜歡我,”陳衍搖搖頭,“他只喜歡我喜歡他。現在他知道我不喜歡他了,沒殺了我都算好。”

“他要是不喜歡你,也不會這麽生氣。”

陳衍還是搖頭,倪正青說什麽他都不信,他只信自己看到的。不會有人像齊安東那樣喜歡人,那種喜歡只是小孩喜歡玩具,破了爛了丢到一邊都不許別人拿走。

倪正青沒辦法了,他怎麽就攤上了這攤破事。

陳衍每天待在家裏,跟自己說話,他心裏有兩個小人,一問一答。他還有許多事要做,不能一直這麽困在家裏,他得往臉上糊幾層臉皮,再坦然自若地走出去。

反正娛樂圈裏大家都是娛樂家,只要姿态端的正,沒誰管你背後是牛頭還是馬面。

他的勇氣一次次崩潰又一次次積攢,齊安東喝醉了回來,把他推到床上他都不掙紮了,反正也掙不過。

齊安東盯着他,陳衍絕望地發現他并沒有變得面目可憎,他還是那麽英俊,披着令人心折的皮。

手指抓緊床單的剎那他聽見齊安東的喘息,一聲聲灌到他耳裏,和他的心跳一個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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