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齊安東一回車上臉就黑了,他忽然很後悔把陳衍帶來,但後悔馬上就轉變成了怒火。
倪正青在前面開車,齊安東把中間的隔簾拉下來,車窗鍍了膜,外面的人看不見裏頭,現在他和陳衍兩個人封在了後座的密閉空間。
“你看見寧致新了?”
陳衍還在抖,沒說話。
“他上次晚宴之後不久就跟着狄輝了,總算沒再纏着我。”他從鼻孔裏哼笑着,一點都不同情今晚不知道會遭遇什麽的寧致新,他們好歹一起拍過幾個月的戲。
“狄輝可喜歡他了,天天帶着他到處跑,恨不得拴褲腰帶上,還說要給他開個電影,讓他演大男主。對了,那電影你也知道,就《罪歌》,你推了的那個。”
陳衍恍恍惚惚地想,原來這輩子《罪歌》是寧致新起的頭。
“說起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腦子裏在想什麽,《罪歌》那麽好一個機會,你說不要就不要,陳衍,你到底怎麽想的?”
我怎麽想的?我自然是在《罪歌》上栽過跟頭,不願意再栽一次。
“你是不是覺得你攀上了李啓風,攀上了洪子珍,就不用一步步從低處做起了?你太他媽自以為是了。寧致新攀的關系比你可牢多了,人家是上了床的感情。哦我忘了,我也不知道你打不打算和其他人上床。”
“可是你看,狄輝那麽喜歡寧致新,今天姓王的要他,狄輝還不是屁也不放一個就送出手了?陳衍,你可長點心吧,都是玩玩而已,到頭來一個大活人還不值十萬。”
他點了支煙,覺得酒意慢慢上了頭,眼前的東西柔軟地晃蕩,把他擠得東倒西歪。他側過頭去看陳衍,陳衍也軟軟地坐在那裏,似乎任憑他擺布而不會有怨言。
齊安東吐出一口煙,控制欲随着霧氣升騰,他整個人撲到陳衍身上,像條大狗一樣亂蹭,用嘴去咬他的臉蛋。
陳衍躲他,他很不高興,四肢并用地把人扣在身下就開始扯衣服,襯衣落到地上,四條胳膊在狹窄的後座上交纏。
車還在開,走走停停,外面大概又堵了。陳衍的腦子裏浮現出擁堵的北京街道,密密麻麻的車排列整齊地停滞在路上,他和齊安東就在車海的中央,密閉的四方空間裏,做着車窗一開就會被人唾罵的行徑。
隔在中間的不過是一塊厚布,他們發出的聲音倪正青都能聽見。這種迫不及待的嘴臉讓他覺得他們行的是不見光的茍且之事,躲在陰溝裏,要扯下人皮做禽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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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願意在這種地方跟人做/愛,可他越掙紮齊安東就越興奮,手裏力氣也越大,他拖着陳衍的腰往上擡,把他折成倒弓形。
陳衍躺在座椅上,頭往後仰,眼裏是個颠倒了的世界。旁邊的車窗戶大開,一個小姑娘支着手,瞪着大眼睛看他,懷裏抱着只狗,也瞪着大眼睛看他。
他明知道外面看不見,他們只是偶然看向這邊,卻還是無法容忍落在身上的視線。
他把手覆在車窗上,企圖遮住那兩雙眼睛,齊安東的手也跟到車窗上按着他,指縫裏夾着的煙頭抵在玻璃上。
火會不會把車窗燙壞?陳衍茫然地思索着,腦子裏一片混沌,要是車窗破了,外面的人就該看見他們了。
不,不能被看見……他急忙用手心捂住那個煙頭。
“你他媽瘋了?!”
齊安東氣急敗壞地把他拽起來,把煙頭摁了,抓起他的手來看。
他的手心只有一點煙灰,齊安東于是又掐住他的脖子:“你現在是我的,你知不知道?”
他一把把陳衍的褲子扯到腳踝,讓他下半身幾乎全部裸在外面,又把他放在腿上往下摁,一上一下地起伏。
車頂不高,陳衍動一下頭就往車頂上撞一下,他盡量勾着頭,脖子幾乎折成直角。
車動了,前沖的力量把他壓在齊安東胸前,他的嘴唇剛好碰到齊安東的額頭,在這場強迫和被強迫的性事裏像一個充滿嘲諷的、漫長的晚安吻。
沒過一會,到了車少人少的地段,倪正青終于忍不住開了窗,讓滿車的煙味散一散。
齊安東也伸手讓車窗降了一點,露出一條小縫。
涼風這麽一灌,已經失去了鬥志的陳衍又猛烈掙紮起來。
他能透過那條縫看見對面人行道上三三兩兩的路人,甚至能看清他們的臉,誰能保證他們不會看到車裏?
“又哪裏讓您不滿意了?”齊安東不耐煩抓住他的手腕,語帶嘲諷。
他伸手要去夠那個窗戶,齊安東見了,了然地說:“你是怕外面的人看見?”
陳衍點了點腦袋。他低着頭,不想看他。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他非但沒把窗戶關上,反而把右邊的也打開了。這次行人離得更近,他們手裏提的塑料袋幾乎都能碰到車門。
“你……”陳衍慌忙掃了一眼窗外,又匆匆把臉轉回來。
他拍了拍陳衍的屁股:“你就是讀書讀死了,缺點兒野趣,來,好好學着。”
他按着陳衍的腦袋和他接吻,這個高度正對窗外。
陳衍好不容易被放開了,紅着眼睛哆哆嗦嗦地罵他:“齊安東,你要點臉。”
“要臉?”齊安東哼哼,“你找我要錢的時候怎麽不想着你的臉?你把韓天縱帶到我家裏的時候怎麽不要臉?”
窗外紅燈變了綠燈,血似的顏色忽然褪去,變成魂靈的眼睛。
倪正青的聲音從駕駛座傳過來:“你酒瘋發夠了吧?!差不多得了,給我消停點!”
齊安東口齒不清地沖前面喊:“正青,我知道你為我做過什麽,我都記得,可這是我的私事,我的人,我愛怎麽管教就怎麽管教。”
“放你媽的屁!他簽了賣身契給你了?你給他上戶口了?還是他改姓齊了?!”
“沒錯!”齊安東興奮地一拍大腿,沒碰到自己的腿,倒一巴掌打在了陳衍身上,“明天,明天就讓他改姓齊!”
倪正青在前面噎了半晌,無奈地又說:“陳衍,他醉了,聽不懂人話,你……”
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麽。說你別反抗,配合他?
齊安東又嘿嘿笑,揪着陳衍的耳朵說:“你不要臉,我也不要臉,正好,天生一對。”
倪正青在前面把所有的窗戶都關了,喊了幾聲“陳衍”,沒聽到回答,怕他出什麽事,就要下車到後面來看。陳衍怕他過來,急忙開口答了一句,這一句又顫又弱,迅速湮滅了。
倪正青這才放心,閉着眼睛歇了一會,聽着後面窸窣響動間夾雜的人聲喘息,苦笑一聲,開了發動機。
到家的時候齊安東已經完全分不清方向了,他努力保持清醒,卻還是失去了判斷能力。
倪正青幫着把他擡回床上安置好,陳衍坐在床沿上,眼前是他神志不清的臉。
被子蓋到了齊安東的下巴,他覺得難受,手不耐煩地亂扯。陳衍伸手給他把被子理好,看着自己放在他胸前的手,突然怔忡起來。
齊安東這麽對他,在他面前還敢毫無戒備。他現在只要花一點點力氣,把被子捂在他口鼻上,他就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那張令人憎惡的嘴也再不能吐出傷人的言語。
只要那麽一點點力氣,莎樂美和約翰就換了角色。
陳衍低下頭去,試探着在他嘴唇上吻了吻,想嘗嘗那張嘴是不是冰涼的。他的嘴唇離開齊安東時才驟然醒悟,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多地做出難以理解的舉動,就像身體裏長了第二個靈魂。
齊安東的嘴唇是溫熱的,帶着酒氣,陳衍嘆了口氣。他從沒起過殺他的念頭,就在剛才,在他最恨他的時候,想到這個人要死在面前,他也沒有絲毫暢快和愉悅。
“我是要報複你的,”他對齊安東說,仿佛有看不見的誰在阻攔他、不讓他報複似的,“我和你在一起就是為了害你。”
他捏住齊安東的鼻子,齊安東喘不過氣,忽然睜了眼睛。
但他這次沒被吓到,他已經能判斷齊安東什麽時候是醉的,什麽時候清醒,他已經對他這麽熟悉。
“陳衍……”齊安東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半,忽然打了打鼻子上的手。
他松開手,齊安東又勾住他的脖子,放軟聲氣,說:“我對你夠好了,我照鏡子……照鏡子覺得我長得也挺好看的……可你,你不肯喜歡我。”
這也就是醉了,他要清醒着,絕不會用這樣低下的語氣和陳衍說話。
“我這麽好一個人,我,我還稀罕你,可你不要我的喜歡,你不要我,只要錢……陳衍,你真沒良心。”
他說着話,眼神失焦地看着陳衍,竟然有七分委屈。
陳衍被他拉低了頭,面上冷笑,心想是啊,你有多好我比誰都清楚……
要不是知道你上輩子是怎麽對我的,要不是今天你又露出馬腳,我還差點信以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