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

齊安東重回臺上的時候笑容滿面,風度翩翩。

直到站到聚光燈下,他還在想剛才看到的新聞,想他的上一步是不是走錯了。

他的目光掠過陳衍,陳衍明顯還沉浸在剛才的預告裏,眼神恍惚。齊安東心裏一聲冷笑:成天發呆,被人耍着玩也不知道。

自然也有記者問他的感情生活,甚至問到坐在臺下的陳衍,陳衍這時才像被驚醒一樣,迷茫又忐忑地看向他。

他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都是謠言,之後不回答和電影無關的問題,就拉過了。他知道說多錯多,臺下的人回去會把他說的話掰碎到偏旁部首來分析,看能不能找出通向桃色的小徑。

不知道是他的堅決起了作用還是預告本身有話題度,之後問答一直圍繞着電影,讓洪子珍很滿意。

如果截去最後十分鐘,這就是一場中規中矩的發布會。可惜過了沒多久,就有記者收到了消息。

齊安東站在臺上,像班主任看學生,下面人的舉動一覽無餘,他看到一個記者掏出手機之後的表情,就知道今天最終是毀了。

果然,對方舉起手,揚了揚手裏的手機,大聲問齊安東有沒有看到這條新聞。

其它記者陸續也看到了剛發布的文章,話題迅速而不可逆轉地滑向了他和陳衍。

“這部戲真的是你們在一起之後陳先生才寫的嗎?”

齊安東看到陳衍抿緊嘴唇,像突然緊繃的彈簧。他對那個記者笑道:“我說過,今天不回答這種問題。但是還是得說一句,我在接到洪導的邀請之前根本沒有看過這個劇本,所以你剛才說的完全是無稽之談。我沒看過你手上那條新聞,可想而知那也是一篇無根據的謠言。”

“那您承認您和陳先生曾經在一起過嗎?”

“我和陳衍先生之前雖然見過幾次,卻沒有結交過,更沒有出界的關系。”齊安東說。

“您是否承認自己是同性戀,或者雙性戀?”又一個記者問。

還有記者不等拿到話筒,就大聲問:“請問您和單玉先生是什麽關系?”

Advertisement

有一個破壞規則的,規則就再不管用了,臺下一句句問話沒有順序地戳到齊安東臉上,場面越來越嘈雜,洪子珍臉色也很不好看。

“這篇報道确實暗示了《高樓見青》的創作和你們在現實中的經歷有關,那您在扮演何見青的時候是否有代入自己?”

“從預告可以看出整部電影充滿壓抑和悲傷,這是因為你們感情的破裂嗎?這和單玉先生有沒有關系呢?”

旁邊斜刺出一道更亮的聲音:“您說之前和陳先生沒有交情,那林嘯導演說你們很早就是朋友又是怎麽回事?”

齊安東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麽了,居然犯下這種錯誤,接了第一個問題,給他們窮追猛打的機會。

他裝作認真傾聽、回答不暇的樣子,心裏想的卻是怎麽更體面地收場。

陳衍坐在邊上,雖然是主角之一,此刻卻沒有人在意他。就和這次的新聞一樣,本質是齊安東一個人的獨角戲,他被搭上都是因為牽扯了“齊安東”這三個字。

但他在記者堆裏,耳邊的混亂更加清晰,讓他心驚肉跳。他和齊安東再有隔閡,這時也希望他拿出點鎮場子的本事解決這幫記者。

一字字一句句夾着他名字的逼問往他耳裏沖,弄得他頭昏腦漲,讓他有種做夢似的不真實感和憤怒,想站起來大鬧一場,最好把椅子全掀翻,把臺子也踹垮。

再這麽下去他可能真的會失去理智。陳衍連忙站起來,趁無人注意從邊門溜了出去。

出門就是酒店的走廊,他想去洗把臉清醒一下,卻不敢去這層衛生間,怕碰見熟人或者記者,于是搭電梯上了頂樓。

陳衍強忍着電梯帶來的暈眩,到了最高層卻看到房間,只有一道通向天臺的樓梯,爬上去是個小花園。夜風一吹,他才覺得好多了。

他坐在靠近天臺邊緣的吊椅上,眼前是整個城市的輝煌夜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該怎麽辦呢……齊安東能解決吧?他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也不算什麽大事。陳衍在心裏唾罵自己到了這種時候還指望着齊安東,可是又不自覺地依賴他。總覺得天塌下來也有齊安東這個高個子頂着。

在花園裏坐了一會,心靜了不少,耳朵靈敏起來,他才聽到一陣若有似無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

那邊有兩個抱在一起的人影,配合這個圖像剛才的聲音變得更清晰了,分明是一對情侶在享受野合的樂趣。

陳衍有點兒尴尬,想站起來走掉,又怕鬧出聲音被他們聽見。他待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他們完事,依偎着走過來。

樓道就在他邊上不遠,他們越走越近,陳衍聽着聲音有點耳熟。

“你先下去,我等會兒再下來。”這個聲音柔一些。

“一起下去吧,怕什麽,別吹感冒了,惹我心疼。”這個油腔滑調。

“別啊,現在到處有人盯着我呢。”

“哎喲,我寶貝兒現在可紅了!”

“別笑我,狄總。”柔和的那個聲音撒起嬌。

其中一個人下去了,陳衍忽然站起來繞了出去。

剩下那個人看見他,吓了一跳,急忙退了幾步,直到看清陳衍的臉。

“陳衍……哥?”

“寧致新。”陳衍只覺得手腳冰涼。

寧致新低着頭不說話。原來他也知道自己沒臉見人,陳衍想。

“你當初來求我的時候怎麽說的?你說你再也不走這條路了,你說你老老實實拍戲賺錢,結果呢?!這才幾個月!”他好不容易靜下來的腦袋又嗡鳴起來,這回是純粹的憤怒。

“陳衍哥,我也沒有辦法……”

“你閉嘴!”陳衍打斷他,“你已經紅了,連我都知道你紅了,你還有什麽沒辦法?你……你居然還跟狄輝在一起,他是怎麽對你的你忘了嗎?!”

寧致新擡起頭,臉上的愧疚消失了:“如果我不跟他好,頂多紅三個月就沒了,像流星一樣,誰都不會記得。你幫了我一次,可你不能幫我第二次,而且你跟東哥都……我要為自己的未來打算。”

“你賺的錢不夠嗎?你之前說只要老老實實拍點戲就行了,現在又、又說你要紅,你怎麽就這麽貪心呢!”

陳衍吼了幾句,腦門兒突突跳,覺得自己是瞎了眼才會幫他,還求齊安東幫他。現在不止自己的好心被踩進泥裏,甚至把齊安東幫的那一把也帶進了泥裏,他都覺得對不起人家。

“對,我貪心。我都已經開始演電影了!林嘯的電影,東哥的電影!就因為狄輝一句話,我就又要回去演誰都不願意演的垃圾電視劇,還差點連電視劇都沒得演!那些認識的導演、制片人,連理都不理我,誇我有天分的,看都不看我了,我不甘心,我要重新回去演電影,要拿獎,要所有人都記得!”

他往前邁了一步,和陳衍站得更近了,陳衍能看到他眼裏的欲望大火一樣到處燒,把剩下的一切燒成灰燼。

“就因為這個,你就連臉都不要回狄輝身邊?你把自己當他養的一條狗,他招招手你就過去?他害你不能演戲,你還陪他睡覺?”

寧致新盯了他一會,說:“至少我現在學乖了,不會把所有砝碼壓在他身上,也不會蠢到和別人争東西還被他遷怒。以後就算他不喜歡我了我也能繼續演我的戲,當我的明星。”

“為了當明星,為了紅,連尊嚴都可以不要?”陳衍的眼睛也沒有移開,和他對視。

“嘁,”寧致新忽然笑了一聲,“你不也一樣,何必惺惺作态。”

陳衍張了張嘴,卻無法為自己辯解。

寧致新指着不遠處狄氏的樓,那幢樓嶄新且美觀,深夜裏大多數燈都還亮着。

他對陳衍說:“何止尊嚴,為了紅,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你去那幢樓,等在下面,随便抓一個人,歌手也好,演員也好,甚至導演、編劇、制作人,你問問他們,哪個不是要紅不要命?”

陳衍愣愣地看着他,他像只飛蛾,即便自殺也要撲到火上。

狄氏的樓裏,洪達的樓裏,北京無數工作室的房間裏,都擠滿了想出名的人,他們異化成一群又一群只盯着吃食的野獸,盯着名聲、利益、曝光率,而忘記了其它所有準則。

寧致新走了,他一推開門就看見齊安東站在門口,便知道剛才的話都被他聽去了。他連頭都不敢擡,一路埋着跑了下去。

齊安東走到花園裏,陳衍背對他站着。

“傷心了?”他說。

陳衍轉過身:“你來這裏幹什麽,嫌八卦傳得不夠多?”

“別自作多情,我可不知道你在這裏,只是偶遇。”

陳衍冷笑,心想我要是信你算我蠢得無可救藥。

“早叫你別幫他,現在知道了?這種人我見過千八百了。你覺得我冷血,可圈裏誰說不出點悲慘往事?見多了也就沒興趣心軟了。”

“我不像你,哪怕是他騙我,為了他養父養母,我也不能看他去死。”陳衍說。

齊安東被他逗笑了:“我的陳衍哥哥,你還信他那套呢?你以為狄輝會放人吃幹飯?他不演那部戲也多的是戲演,不過是想紅,想出名,才盯着那一部。他一孤兒院出來的,哪有什麽養父母。”

陳衍驀然擡頭:“你早就知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