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我當然知道,”齊安東說,“狄輝每收一個人都要先調查背景,趁沒出名把一些臺面底下的工作趕緊做了,就連我的背景都改過。寧致新的資料我一開始就在我手上,就他自個兒可能還以為我一無所知吧。”
陳衍接連被人激怒,氣得發抖:“你知道他說的都是假的,還同意幫他?你看着他把我當傻逼一樣耍,一句話都不說,反而配合他騙我?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等着這一天,好趾高氣揚地揭穿他的騙局,嘲笑我無知、愚蠢?!”
他當時甚至為齊安東點的那個頭有一些愧疚和柔情,現在看來一直傻的都是他,只有他,他從未跟上過齊安東的腳步。
“奇怪了,你這是在指責我?我說話你從來沒聽過,告訴你有什麽用?”
“你……你怎麽不講道理!”陳衍憤怒地瞪着他。
齊安東點點頭:“是吧。你說對了,我就是等着這天,要是你不親眼看看,怎麽會長記性?你就一輩子活在你天真的夢裏吧。”
“不是我天真,”陳衍竭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是我沒想到他敢用這種輕易就會被揭穿的事來騙我,也沒想到你會眼看着他撒謊都不阻止,只為了諷刺我。”
齊安東看着他,眼裏晦明莫測:“我還知道其它事,你要不要聽?我知道他一開始被人從孤兒院帶出來就是當玩物的,還知道那人玩膩了他,準備給筆錢讓他走人,他說不要錢,要當明星,才被介紹進狄輝的公司。所以我一點都不奇怪他又和狄輝搞到一起。”
他悠悠地嘆了一口長氣:“陳衍,你學着點,你總這樣我怎麽能不擔心啊。”
說得有情有義,似乎真的是對他放心不下,而不是等着看他笑話。
“不勞您惦記,我哪天跌到谷底不能翻身也只怪我自己。”陳衍說,他擡腳準備走了。
“其實我不看好寧致新,”齊安東忽然說,“他只有小聰明,沒有大局觀。演電視有什麽不好?電視是未來,也是現在。電影是什麽?是最壯麗的餘晖,看似美麗絕倫,其實一無是處。”
陳衍很聽不得這種論調,他嘲諷地問:“那你為什麽不去演電視?”
“因為我什麽都不缺。”齊安東攤手,“我會一直演電影,只演電影,演不下去就隐退,然後在電影和電視纏綿到底之後成為只能在熒幕裏回憶的傳奇。”
陳衍突然想通了,齊安東和寧致新其實沒什麽不同。他笑了笑,離開了。
他微博底下又多了許多八卦的群衆,陳衍以為這次也和之前一樣,鬧一段時間就散了,于是沒有費心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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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評論和私信看着心煩,他幹脆把提示都關了,之後的活動也借故推辭,一個人悶在家裏寫東西,只和為數不多的幾個人聊天。
後來回想,這是他這輩子犯下最大的錯。無論如何他都應該緊盯着新聞動态,一個沒有掌握局勢的人又怎麽能左右局勢?他甚至來不及建立防禦。
随着《高樓見青》形勢大好,他的身價水漲船高。編劇的稿費不是臺階,是一級級懸崖,它不是慢慢上升的,它的變化之突然就像能量的躍遷。
又接到一個新劇本之後,他請李啓風和韓天縱吃了頓飯。
“師哥,當時慶祝你第一部 戲上院線的是我們,今天慶祝你成名的還是我們,這是不是很難得?”韓天縱舉着杯子笑道。
陳衍點頭:“希望我有下部戲的時候,陪我的還是你們。”
“那可不好說,法國電影節也沒多久了,之後再要找你,恐怕得提前幾個月約時間。”韓天縱說。
“不用,他要是不出來,我們找到他家裏去。”李啓風說。
陳衍笑,剛準備張口說話,忽然身邊走過的一個女孩折返回來,盯着他看了很久。那女孩學生模樣,不知道成年沒有。
“你認識?”韓天縱問。
陳衍搖頭。
李啓風不等他問,也搖頭:“我也不認識。”
“美女,你是?”韓天縱擡頭問。
她沒回答韓天縱,反倒問陳衍:“你是陳衍嗎?”
“我是叫陳衍。”
“你是編劇?”
“嗯。”他摸不清這姑娘是來做什麽的。
對方點了點頭,似乎在猶豫什麽。
陳衍對她笑:“你要是有什麽事,就直接說——”
他話還沒完,那女孩飛快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往他臉上潑去,然後扔下杯子,跑遠了。
陳衍的笑容還僵在臉上,來不及收回,一整杯茶從他頭上倒下來,水跡一道道挂在臉上,頭發和衣服都沾濕了,分外狼狽。
這杯水灌到他耳朵裏,堵上了他的耳道,他木頭人一樣呆在原地,這杯水還把他的熱情澆滅了,讓他渾身發冷。
韓天縱和李啓風都驚住了,韓天縱反應快,沒過幾秒就站起來去追那女孩,李啓風手忙腳亂地揪出四五張紙,揉成一團給他擦臉,陳衍一動不動。
服務員站在一邊,搞不清楚是私人恩怨還是怎麽回事,也跟着李啓風擦拭陳衍衣服上的茶水。
陳衍回過神的時候,臉變得通紅,然後轉成煞白。
韓天縱好一會才回來,李啓風問:“沒追到人?”
韓天縱搖搖頭:“追到了,我讓她跟我來道歉,她死活不來,咬了我一口,我手一松,又跑了。”
他伸出手,上面果然有個牙印。
“那你不繼續追啊。”李啓風說。
韓天縱沉默不語,他看了看陳衍,說:“我問她為什麽往你身上潑水。”
“她說什麽?”陳衍下意識地問。
“她說你活該。”
“這什麽人啊。”李啓風皺眉。
“齊安東的粉絲。”
“啊?”陳衍茫然地看着他。
他們把陳衍送到家,韓天縱朝他揮揮手,開玩笑:“我要去醫院打一針疫苗,被狗咬了,怕得狂犬病。”
陳衍勉強對他笑了笑,以免讓他的好意落空。
他一進門就開了電腦,到處搜他和齊安東的新聞。《因戲生情,因情生戲》那一篇他上次發布會結束就看過,基本是胡編亂造,沒有任何真實性,只是文采不錯,讀着有意思,所以傳播度也廣。
那次的風向仍然是小撮人反對,小撮人入戲太深、信以為真,大部分則根本不在乎,怎麽今天那姑娘會這麽恨他?
他順着時間一點點看下去,這裏一點消息,那裏一點消息,終于拼湊出大概。只說他和齊安東在一起的倒還好,更有些不知來源的,明裏暗裏說他利用齊安東,借他炒作上位。
惹怒了那些粉絲的大概是這一部分傳聞。
陳衍能想象她們有多恨自己,就算沒有貼在床頭用針紮應該也差不遠了,否則今天不可能一眼就認出他。
他上微博貼吧搜了搜,希望這樣的粉絲不要太多,不然以後他出門還不得戴口罩了。
他在各種詛咒和好奇和露骨的謾罵中看到有人提及他的室友,原話是“他室友也說是突然就搬走了,之後再也沒回來過,好像突然有錢了。”
陳衍心裏一驚,循着痕跡摸過去,才看到原文。
不知道哪家媒體神通廣大,找到了他原來的住處。曾經的室友方慶還住在那裏,也許是收了錢,也許是看他不順眼,說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話,比如他某天夜裏是豪車送回家的,比如他突然家當都不要收拾包袱搬走了……讓大家知道他莫名其妙一夜發跡,攀上了不知道哪根高枝。
這本來不算确鑿的證據,但一來所有突然高升的人都會被惡意揣測,二來跟他綁在一起的是齊安東。于是在齊安東的粉絲眼裏他就成了吸血鬼,而且他是個男人,更讓人不齒。
陳衍關了手機靠在床頭,上輩子的遺跡張開了大網,慢慢套過來,似乎要他重回被人唾棄的環境裏。那時候最讓他痛苦的是被潑髒水,現在又該如何?坦然接受這些惡名,甚至以此為榮?
另一邊齊安東跟單玉正打得火熱,出雙入對,毫不避嫌。比起曾經依附他後來和他分開的陳衍,他們兩人正是現在進行時,受到的關注也更多。
可是單玉自己的事業如火如荼,粉絲與日俱增,每天和齊安東的影迷吵得不可開交,倒不像陳衍那麽艱難。
“看什麽這麽開心?笑眯眯的,女朋友?”齊安東從他身後走過來,寵溺地在他後腦勺拍了一下。
“我哪有女朋友,東哥你還不知道我啊?”他收起手機,屏幕上是幾條罵陳衍的評論。
單玉和齊安東并肩走了出去。
雖然罵他的不少,可他現在很開心,陳衍不招待見他就更開心,唯一的不足就是齊安東怎麽也不肯跟他再進一步。
他改變主意了,他不打算和齊安東逢場作過戲就算,反正他們都喜歡男人,為什麽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