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

齊安東一直在想到底是誰見不得他和陳衍風平浪靜。

但凡他和單玉有新聞傳出來,他和陳衍必定也有新內容白底黑字發布在網上,這邊進一步,那邊則也進一步。

最簡單直接的嫌疑人應該就是陳衍自己——争強好勝,要和單玉比個高低。要不是他自認為很了解陳衍,确信他不會做這種事,早就帶着助理問上門去了。

在他和單玉的緋聞一日比一日熱火朝天時,他離開國內,去了法國電影節。

《高樓見青》進了主競賽,媒體場的放映反響很好,但也有記者當面質疑該片投機取巧,借了前人的餘蔭,“陳腐之作,毫無新意”雲雲。

洪子珍不當回事,哪有電影是沒批評的?他和齊安東忙着到處勾搭人,制片人轉着圈和歐洲的片商打交道。

閉幕式頒獎前一天晚上,洪子珍一夜沒睡,非得找齊安東聊天,齊安東可沒他那麽緊張,這個獎有沒有他都無所謂,他要的不是獎,他要什麽只有自己知道。

聊了沒多久困意就上來了,他一點不想陪洪子珍胡扯,忽悠了人家幾句就睡了。

頒獎的時候齊安東全程走神,也就念到最佳劇本的時候豎着耳朵聽了一下。他們都知道陳衍拿不到這個獎,所以陳衍連來都沒來。以洪達的實力,為他争一争牡丹獎有可能,歐洲還是別想了。

聽完一個鳥語般的名字,他又開始讓人看不出地發起呆,直到周圍的人全站起來朝他鼓掌,洪子珍擁抱他,他才下意識地淺淺鞠了個躬,往臺上走。這都是本能,練出來的。

站到臺上作激動狀時他終于徹底清醒,哦,拿獎了。除此以外也沒有其它。

他很敬業,這是真的,有天賦,也是真的,但他的敬業和鑽研差不多只是好勇鬥狠,就像小男孩玩彈珠,要贏得別人底兒掉,他可沒有洪子珍和陳衍對事業的那種熱望。

除了他之外,《高樓見青》只拿了評審團獎,洪子珍也沒拿到最佳導演,他嘴裏不斷跟齊安東說早就知道拿不到了,眼睛卻裝滿了失落和沮喪。

洪子珍瞄着齊安東手裏的金葉子:“東哥,你說有些東西是不是要到你快放棄的時候才會來呢?就是你拼命想是想不到的,你一想它,它就吓跑了,等你忘了它,它才找上門來?”

齊安東聽過很多這種自我安慰的話,他順着洪子珍說:“是啊,而且,其實多少也看資歷吧。”

“你每次說話像大了我們好幾輪似的,”洪子珍苦笑着搖搖頭,“其實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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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進房間之前叫住齊安東,說:“索德伯格只有一個,可人人都以為自己是下一個,第一部 戲就能拿大獎,能成名。就算明知道可能性幾乎等于零,也要在心裏幻想一下,也許就是我呢?東哥,就是這種幻想,太要人命了。”

他進了房間,齊安東也進了房間,沒多久就接到倪正青的電話。

倪正青特激動:“東哥我看見新聞了!太好了!我明天就叫他們給你接風!你想吃什麽?我去訂位置!對了我還得給你買個禮物……”

齊安東笑了笑,忽然覺得溫暖,說:“正青,下次再有機會帶你一起來吧。”

那邊幾秒沒說話,之後才說:“……诶。”

洪子珍在為他失去的獎項傷心,而正青連電影節都來不了,他為他的經紀人感到可惜。

齊安東那顆麻木的心漸漸活躍起來,現在才有了得獎的實感。遲來的興奮和激動占據了他的頭腦,蔓延到四肢,讓他忍不住站起來到處走動。

可能是喜悅來得太遲,因此也格外兇猛,讓他想找個人訴說。

但是齊安東啊齊安東,齊安東是不能到處炫耀他拿了獎的,即便他朋友遍天下,即便所有人都不會說他一句壞話。

他要矜持。

沒關系,反正沒過多久賀喜的電話就接連不斷地打來了,慶功的晚宴也接連不斷地開始了。

可他這一秒的心情到底是無人分享。

如果他和陳衍還沒分手,他現在就打電話去嘚瑟一番了,可惜他和陳衍已經不在一起了。

他的喜悅迅速降溫,同樣到現在才覺得——太可惜了,他們竟然不在一起了。

遺憾和後悔也遲到了太久。

他把他的水晶擱在桌上,手背壓在下巴底下,趴在那凝視他自己的金葉子。

陽光很好,空氣清新,他的視野裏只有桌子、一張卷起來的獎狀和一塊放在盒子裏的獎牌。這個視角無論是在法國還是在中國都沒有區別,無論是在酒店還是在家裏。

他在家裏,會有人過來把他的獎牌拿走,好好地擺在玻璃櫃裏,和他的其它獎杯獎狀擠在一起。

“我了不起吧?我是不是最了不起的?你見沒見過其他人有這麽多獎?”

對方一聲冷笑:“你也知道東西多,以後你自己一個個擦吧,可別找我。”

“不是有鐘嫂嗎!”他抱怨。

“地主,就會壓榨勞工。”

他和那個人在家裏扯淡拌嘴,過一會那個人又會乖乖地坐在他懷裏。

“我的獎不就是你的獎?”

“可別,我要我自己的獎。”

他親了親他:“那我給你空着櫃子。”

突然一陣電話鈴響,他茫然地擡起頭,左右環顧,還是在酒店裏。

他做演員的時候會不斷在腦子裏推演情境,比較一下哪種更好,剛才竟也陷入了臆想。和他做戲的人身形面貌他都熟悉,可是那個人早就不在了,而且他那個性格,永遠也不會回他身邊來。

不止他不在,連鐘嫂都不在了。他把他的東西全丢了出去,和他沾邊的一樣也沒有留下。那個人說得不錯,他無情的時候一點不留餘地。

齊安東沒去管響個不停的電話,他閉上眼,回憶了一下剛才臆想中那個誰家都會有的普通情景。那也是很幸福的,但他不會有。

他想了一會,才發現自己連和陳衍接吻的感覺都忘了。

算啦,算了。他們在一起除了吵架,就是他的不甘心。

洪子珍和齊安東收拾東西回國了,一回去他就在酒會上見到了陳衍。

陳衍沒特意去恭喜齊安東,他這次也算出了名,陸續有人來認識他。狄輝轉了一圈也轉到他這裏來,和陳衍套近乎。

這次狄輝的态度正經了許多,他現在才正眼看陳衍。陳衍來者不拒,跟他聊得熟絡。

轉着轉着陳衍累了,到二樓休息去坐了一會,他屁股還沒坐熱,齊安東又跑上來。

他皺皺眉,這門不鎖,待會有人看見他們獨處又要做文章,要是鎖了,他們過會結伴出去更要招非議,最好就是齊安東趕緊滾,別打擾他休息。

“電影評價不錯,好些片商都有興趣。”齊安東泰然自若地坐下。

“是嗎。”

“下次別要稿費,有機會就要分紅。”

陳衍驚訝地看着他:“我一個新人,哪有資格要分紅。”

“以前沒有,現在就有了,要是票房好,底氣就更足。”

“哦,謝謝提點。”

齊安東坐着不說話,也不走,也不像在休息,陳衍提防他半天,忽然開了竅,說:“祝賀你啊,最佳男演員。”

齊安東含蓄地說了聲謝謝,然後就被人叫走了。

陳衍休息了一會,也下了樓,他還在樓梯上呢,就和場內其它幾百雙眼睛一齊看着齊安東帶單玉走了出去,一點不避嫌。

其中一些視線馬上就落在了他身上,帶着千鈞之力想扒開他的衣服看看這場三角大戲。

他離開的時候洪子珍追出來給了他一件衣服,說是樓上休息室找到的,好像是東哥的,讓他幫忙帶給他。

他馬上就要拒絕,可洪子珍說他還要和幾個導演續攤,拿着衣服不方便,助理們都走了,其他人跟齊安東則沒機會見面。

“我跟他也沒機會見面。”陳衍不假思索地說。

“什麽話!過幾天你難道不準備去提前場了?”洪子珍喝了不少,不高興地說,“就一件衣服,怕什麽,又不是戒指。”

陳衍啞口無言,只能帶着齊安東的衣服回去了。

他還在車上,那衣服口袋裏就響起了鈴聲,本來不打算管,又怕是齊安東在找手機。

打電話的果然是齊安東。

“你衣服掉二樓了,洪子珍讓我幫你帶過去,你急着要嗎?在哪兒,我給你送過去。”

“哦……不用了,”齊安東說,“我明天去你那兒拿吧。你要是嫌吵就關機。”

陳衍挂了電話,發現他的手機竟然沒有密碼。

他的手放了上去,猶豫好久,還是打開看了。送上門來的機會啊,不要是蠢貨。

翻了半天他又失望地把手機關上,果然不加密碼的保險櫃是不會放貴重物品的,不加密碼的手機裏面也沒有秘密,頂多和女演員發幾條暧昧不明的消息。對了,和單玉的短信也挺不清白的。

手機掉了都不急,不許他送過去,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現在在幹什麽。

那邊單玉正在跟齊安東訴苦,說齊安東粉絲天天私信罵他,那些難聽的話他都沒眼看。

“他們罵你什麽?”

“我可說不出口。”單玉撇撇嘴,“我真是冤,明明跟你什麽都沒有,白被罵了。”

“那你跟我要有什麽就不算白罵?”齊安東調笑道。

“我們能有什麽,”單玉眼波流轉地看他,“不過,要真有什麽當然就不算白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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