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場的男男女女全部傻住了,周哥狼狽地坐起來,破口大罵:“哪個不長眼的,你他媽誰啊?”

其他人打了個激靈,随即數落了兩句,但忌憚着面前的男人似乎大有來頭,都不敢上前推搡。

沈錦旬沒把他們當回事,徑直把那幅新買的挂畫收下來,指尖碰了碰畫紙,慢條斯理地拂掉了上面似有似無的灰塵。

平靜得好像和剛才把人過肩摔的是兩個人。

“親戚幫忙收拾屋子的時候沒注意,弄丢了我的東西。”沈錦旬道,“所以我下班順路把畫拿回去。”

他頗有風度地勾起了嘴角,看起來矜貴自持,骨子裏是實打實的惡劣。

周哥隐約猜測到了他的身份,一時間被唬得說話都有些結巴。

“沈、沈……”

“我和這人的事情和你有個屁關系?”

聽到別人這麽問,沈錦旬側過身來瞥了眼雲枝。

屏幕播放的MV畫面不停變化,讓他的臉忽亮忽暗。俊美精致的長相因為氣質矜貴,不會讓人覺得陰柔,反而有一種鋒芒畢露的淩厲。

那雙多情的桃花眼微微垂着,睫毛在眼睑處投下陰影,把右邊的一點淚痣隐約地掩了起來。

看到雲枝瑟縮了下,沈錦旬的眼神裏立即多了幾分狡黠的亮意,像是惡作劇得逞。

沈錦旬依舊看着他,悠悠開口:“這個嘛,我是他的……”

語調的尾音被暧昧地拖長,他頓了頓,轉而嗤笑了下:“債主。”

欠債的在發蒙,債主沒管,回過頭去朝前走了幾步,把周哥吓得慌慌張張往沙發那邊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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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幹什麽?”

“問我?最開始想幹些什麽的不是你麽。”沈錦旬用腿踢了踢地上散落的酒杯,“現在還想繼續嗎?”

周哥啞口無言,又驚又怒地看了眼雲枝。

可惜他沒能瞪上一眼,沈錦旬狀似不經意地側過身,恰巧擋住了視線。

他問:“瞎看什麽?”

“沒事了,沒事了,周哥之前和人開玩笑呢,兩個人吵着玩的。”其他人幹巴巴地替周哥找臺階下。

“剛才發生過什麽嗎?哈哈哈哈哎喲他怎麽倒地上了,趕緊扶起來啊。”

沈錦旬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一手夾着畫框往外走,神色嫌棄地打開了門。

雲枝心不在焉地垂着腦袋。

沈錦旬蹙眉:“開什麽小差?”

雲枝又整理了一下衣擺,怯生生地避開沈錦旬的視線。

驚魂未定的陪唱小姐捂着心口,好奇地觀察他們的臉色。她看雲枝表現得不太自然,躲躲閃閃的,不自禁琢磨着剛剛沈錦旬的一番話。

難不成真的是債主?

但他們之間的氛圍微妙,感覺又不像那麽一回事。

頂着其他人心思各異的打量,雲枝硬着頭皮離開了包廂。

臨近半夜,不少人消遣完了打算回家,在走廊上說笑,陸陸續續往電梯間去。沈錦旬一路逆着人群,雲枝踉跄地跟在他後面。

雲枝覺得自己被打傷了,一牽扯到背脊和腹部,就會疼得倒吸涼氣,幾乎直不起身子來。

為了避免牽扯到傷口,他走路慢吞吞的,很快就和沈錦旬拉開了一段距離。

有醉鬼朝他說糊塗話:“今天不跟別人回去吧?那敢情好,你過來,扶我去車上。”

沈錦旬大概是覺得這裏烏煙瘴氣,一秒鐘也不想多待了,折回來把雲枝拉到身邊,三步并兩步地把他牽出走廊。

沈錦旬數落道:“腿明明不短,怎麽走得和烏龜爬一樣。”

雲枝閉了下眼,擡手摁在自己隐隐作痛的肋骨上。

他嘀咕:“剛才被打到了。”

“哪裏?”沈錦旬問。

雲枝道:“撞到了背,還有這裏。”

他指了指腹部:“都有點痛。”

沈錦旬沒怎麽搭理他,不過腳步放得慢了一點。

他們的距離比在包廂裏的時候更近,雲枝一低頭,就看清楚了沈錦旬手上的咬痕。

兩枚紅色印記留在左手虎口,看上去很奇怪,也很顯眼,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的暧昧。

雲枝移開視線,過了會又朝那邊瞄了幾眼,心驚膽戰,替沈錦旬覺得疼。

也為自己這個罪魁禍首捏把汗。

“你牙口那麽厲害,該害怕的不是我嗎?你皺什麽眉頭?”沈錦旬捉到了他的小動作。

雲枝不想承認,試圖擠出個微笑假裝淡定。可惜沒能成功,害怕就是害怕。

雖然他從小被沈習甫收留,和沈錦旬一起在宅邸裏長大。高中的時候,彼此還是學長和學弟,稱得上是竹馬。

但他們關系并不好。

互相使絆子鬥嘴是常事,拿到了對方的把柄就會使勁折騰。

眼下冤家路窄,又是自己犯過錯誤,雲枝恨不能原地消失。

……太糟糕了。

他磕磕絆絆:“我沒想到能把你咬得這麽慘。”

話音剛落,沈錦旬正要說些什麽,守候在專用電梯間的會館老板突然出現,朝着他再三道歉。

老板搓了搓手:“沈先生,畫沒事吧?哎呀,沒事就好。”

沈錦旬冷淡地點了點頭,摁了電梯鍵。

“我中午把它挂上去的時候還納悶呢,沈家怎麽把那麽好看的畫拿出來拍賣,敢情是咱們誤會了。”

老板道:“話說您的車停在哪裏?我看您沒來過這兒,可能不太熟悉路,要不然我送您過去?一回生二回熟,您以後常來啊,我親自招待您!”

“送到這裏就好了。”沈錦旬道。

老板看沈錦旬走進電梯裏,又瞧見雲枝站在一旁,覺得他太礙眼,要讓他到外面去。

然而沈錦旬說:“我和他還有點事情。”

雲枝感覺到推搡着自己的那只手猛地一停,立即鼓勵般地拍了他兩下。

雲枝:“……”

電梯門一關,雲枝戰戰兢兢地拉了下沈錦旬的衣袖。

橫豎逃不掉,他選擇在沈錦旬開口前主動解釋:“我當時沒碰到你,所以沒能道歉。”

沈錦旬道:“你撒謊的本事一點也沒長進。”

這句話确實沒什麽誠意,當時沒碰到怎麽了,之後再去道歉有多簡單?偏偏雲枝這半年悶聲不響,在沈錦旬看來自己就和人間蒸發了一樣。

雲枝理虧,畢竟自己是打算蒸發一輩子的。

沒想到孽緣太深,該再見的終歸要見面。

他僵硬地轉移話題:“那天我不太清醒,都沒意識到你來了,更沒想到真有這麽嚴重,我以為那些人為了趕我走瞎說的……要是知道會留疤,我一定不這樣。”

“不知道我來看過你,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弄傷我,你這腦袋還記得些什麽?”

沈錦旬補充:“瞧你這麽慫,至少清楚自己那時候對我的卧室幹過些什麽吧?”

聽到他這麽說,雲枝一下子愣住了。

他在寄存櫃裏拿了外套和雨傘,把東西裹成一團抱在懷裏,手足無措地看着沈錦旬。

沈錦旬問:“你是想趁機不負責嗎?”

雲枝整張臉燒了起來,想要跑,卻無處可逃地貼在了冰涼的櫃子上,櫃門發出搖晃的輕響,提醒他再也沒有躲避的餘地。

沈錦旬把他困在了角落裏,這裏沒有開燈,光線來源于樓道口的幾盞小燈,漆黑得看不清對方的面貌。

沈錦旬覺得好笑:“看你這反應,是不是被我說中了?”

雲枝一言難盡地埋下了臉,不自禁推了推沈錦旬,想要從角落裏被放開。

但沈錦旬反而湊得更近,雲枝緊張得屏住了呼吸。黑暗裏的視覺被削弱,其他感官則變得格外敏感,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吐息在自己的鬓角間拂過。

自己的耳根絕對紅了。

好在沈錦旬應該看不清楚。

沈錦旬道:“怎麽有本事做沒膽子認?難不成你當時是被下蠱了,不受控制地跑到我屋子裏去的?”

雲枝沒料到沈錦旬居然願意提起這茬,聽上去還一點都不難為情。

他只求這人再別說下去了:“我會負、負……”

“這要怎麽負責?如果是有來有回,我對你的衣服和枕頭實在沒什麽興趣啊。”

接下來的話被吞回了嗓子裏,雲枝捂着他的嘴:“我那時候在發燒,糊塗了。”

解釋完一松開手,沈錦旬就繼續講。

“發着高燒,橫穿整座宅子偷完我的東西,再回到自己的小閣樓,抱着我的枕頭,披着我的襯衫,埋在被窩裏面縮成團。你說你怎麽這麽熱情?”

雲枝硬着頭皮嘟囔:“真的被下蠱了……”

那個時候沈習甫病危,他受了很大的打擊,身體一時沒有扛住,跟着生了一場大病。在渾渾噩噩中,他沒有安全感,滿心尋找着可以依靠的事物。

僅存的理智拉不住自己,好死不死招惹了這個壞心眼的家夥。

現在被人逮到了,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抱住大腿求原諒?

或者,痛哭流涕地賣個慘?

沈錦旬把畫框擱在了旁邊,一只手撐在雲枝身側,一只手擡了起來,輕輕撩過雲枝有些淩亂的頭發。

溫熱的指尖搭在雲枝的眉間,左右摩挲了下,就在雲枝要掙紮的前一秒,沈錦旬搶先有了動作。

他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雲枝的額頭。

雲枝吃痛捂住腦袋,再聽到沈錦旬低低地笑了幾聲。

雖然沒有罵他,但他覺得這比直接挑明了更讨厭。

沈錦旬的眼神裏充滿了嘲諷,就好像在對自己說——

小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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