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父親提醒今晚在家住,明早要一起去拜訪友人。沈錦旬沒去自己的新住處,回到了偏遠的宅邸。
盡管大宅裏燈火通明,但環境安靜到了一種死寂的地步。
再加上園林景觀設計得別出心裁,花草樹木彎彎繞繞。這座建築像迷宮像寶殿,但就是不像家。
冷冷清清,沒什麽人情味,他從小在這裏長大,卻沒有半分歸宿感。
立在門口的保安幫忙把車停去車庫,管家和藹地和沈錦旬寒暄了幾句,把他迎進前廳。
父親是個工作狂,晚睡早起的作息保持久了,即便在休息日也沒提前歇下。此刻他叫住沈錦旬:“剛才去幹什麽了?”
沈錦旬道:“随便逛逛,反正不是相親做什麽都行。”
“別這麽看着我,我沒想催你。”沈父道,“是你爺爺着急。”
他常年忙于公務,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出差,沒精力管這些。過年問候長輩,他實在扛不住老爺子的念叨,恰巧有合适人選,這才動腦筋安排了一場。
沈錦旬道:“他怎麽不着急薛風疏?不姓沈就不是親孫子了?”
“你說呢?”沈父問。
沈錦旬不講話了,爺爺對他哥确實不上心,他哥也無所謂。
薛風疏搬出這裏已有七年多,原先幾乎斷絕來往。這兩年和家裏的關系有所緩和,偶爾會寒暄幾句,但絕不融洽。
上次因為有雲枝在場,薛風疏挂着張笑臉。但如果是兄弟倆單獨碰面,估計說不了幾句話就散了。
沈父轉移話題:“不提了。律師說你私下找過他,對遺産分配有什麽意見?”
沈錦旬道:“二叔其他的東西我全不要,只要他的畫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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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習甫去世的大半年後,他的私人財産到底何去何從依舊沒有答案。經過長時間的清點整理,再根據他生前的個人意願,律師說會在三個月內做公布。
目前在保密階段,不能對分配做任何透露,沈錦旬只能單方面提出自己的要求。
“你什麽時候對這些有興趣了?上次和人鬧翻也是為了畫。”沈父皺眉。
他對家裏發生的事情不太了解,只知道沈錦旬在葬禮期間情緒很差,還讓某個長輩下不來臺,就因為對方擅作主張賣掉了某幅油畫。
據說是雲枝讀高中時畫的,堆在角落裏很久了,也不貴重,其他人都當是無關緊要的玩意。
“那是他碰了我的東西。”沈錦旬道。
沈父道:“你的?”
“畫上的人是我……反正要丢要留是我的事情,不喜歡讓人替我辦。”
他不想繼續說,沈父試探道:“我感覺你對那些親戚敵意很重,因為他們找借口趕走了雲枝?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也把雲枝看做是你的東西?”
“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沈錦旬說。
沈父等着他的下文。
“他不是擱在這裏陪我打發時間的玩具,他只屬于他自己。”沈錦旬道,“倒是我更像附屬品一點。”
“要是你也學着你哥要叛逆,今天我們就聊到這裏吧。”
他嗤笑:“之前我拿了醫藥單堵他,說他欠了我兩千塊。他落魄得司機見了都同情,但真把錢還給我了。”
沈父不懂沈錦旬怎麽說這些,疑惑地看過來。
“還清了以後想去哪裏去哪裏,我留不住他。當時我就在想,那自己要還多少錢給你們,才能在不願意去某個地方的時候,能被你們聽進去?”
說到這裏沈錦旬恹恹地蹙了下眉頭,不想再聊了。
這個問題并非沈父導致,也不能由沈父解決,講多了也沒意思,橫豎是個死局。
他上樓回房,再被管家敲了敲門。
管家端上來一杯熱牛奶,沈錦旬喝了,然後聯系助理。他明天有半天不在公司,要人幫忙盯着點人事部那邊的事情。
他已經提前看過雲枝的合同,修改掉一些比較嚴苛的限制,只要按照流程來就可以。
“工位安排在靠窗靠角落的地方吧,這樣走神很難發現。”沈錦旬道。
助理大晚上的被電話吵醒,一度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頭一回見到老板這麽為員工着想,居然還能考慮到在哪裏渾水摸魚不容易被抓。
同樣的上司,為什麽這麽好的事情沒輪上自己?
沈錦旬交代完瑣事,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時,他的房門又被敲了敲,這回是沈父給他端了杯牛奶。
以前沈錦旬有點睡眠問題,有段時間是吃藥,後來停了藥改成喝牛奶。
他讀大學後其實沒了這種習慣,最多的是煮紅酒,牛奶這種甜兮兮的飲品是雲枝比較愛喝。
“明早九點我讓傭人來叫你起床,你早點睡。”沈父怕他掉鏈子。
沈錦旬剛想說些什麽,手機響了下。他以為是助理發來了明天下午的日程,直接打開來了。
看清楚內容的沈錦旬:“……”
沈父覺得他的表情不太對勁,可疑地有些臉紅,并且在忍笑,好奇地瞧了幾眼。
而沈錦旬眼疾手快地摁滅屏幕,接過第二杯牛奶:“我自己會按時起的,不用叫。”
沒懂自己兒子這是怎麽了,本來顯得有幾分陰郁,現在莫名其妙地雀躍。沈父想要詢問,卻被送出門外。
沈錦旬來回踱步,看雲枝再次出洋相,藏起情緒打了句“知道了”吓吓他。
碰巧雲枝也發來解釋,大概在着急,緊跟着說了兩遍手機的觸屏有問題。
沈錦旬不用想都知道是這樣,故意問:[要是你沒在反複回味,怎麽會手滑這句話?]
對面答不上話,幹脆裝睡不吱聲。
沈錦旬問:[在嗎寶貝?]
雲枝很快上鈎,冒泡:[???]
沈錦旬裝無辜:[不好意思,我也手機卡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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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枝意識到自己被調侃了,使勁揉捏着懷裏的枕頭來洩氣。
哪有卡到只剩下半句話的?
可是,也哪有自己這種重複發兩遍的……
翻來覆去一晚上沒睡着,早晨怨念地坐在白栖遲的床邊,雲枝哭喪着臉:“昨天出門沒看黃歷,真的不該去喝酒。”
白栖遲宿醉後有些發暈:“誰送我們回來的?”
“沈錦旬。”雲枝道。
“哦對,他昨天問過我位置來着。”白栖遲懵懵懂懂,“你玩大冒險玩到他頭上了?搞了些什麽花樣啊?”
雲枝只說了抽到的紙牌內容,沒講後續。不過白栖遲聽了差點笑到吞下牙膏沫,對于錯過這場好戲,表示痛心疾首。
外面陽光正好,天氣漸漸回暖,近期不斷升溫。光禿禿的樹梢冒綠抽芽,是春天将至的預兆。
CBD區域的職場白領們很多已經脫下了棉服,打扮得光鮮靓麗。到了Tiro門口,這種感覺更加明顯。
本就是奢侈品品牌,在時尚圈靠設計吃飯,公司裏的男男女女風格鮮明,從穿着流露出來的審美品味各有亮點。
白栖遲對今天的紫外線感到恐懼,裹得和木乃伊有得一拼,親自帶着雲枝去人事部走完流程。
電腦和ID卡已經放在工位上了,額外添了束鮮花插在水瓶裏。雲枝坐在靠着窗臺的角落,隐秘性很好,趴着睡覺都不會抓着。
同事們看白栖遲和他親近,也跟着對他态度熱情:“新人哪裏不清楚的可以問我。”
“咱們中午一起去餐廳吃飯啊,你有忌口嗎?我給你推薦菜。”
在互相介紹工夫裏,同事把雲枝上上下下掃了一遍,臉上的笑褶更深了些。
有女生在部門的姐妹群裏發:[他好帥!!說話特別溫柔!!不管是直是彎,大家有眼福了!!!]
也有人私下裏讨論:[靠,這人什麽背景?被白總監領着進來,還渾身愛馬仕??]
當然也少不了有人吐槽:[一看就是花瓶,最讨厭嬌氣做作的人了,嘔!]
雲枝修剪了一下插花,感覺辦公室安安靜靜,也沒主動開口說話,一個人熟悉了下公司系統,殊不知大家暗地裏讨論得熱火朝天。
隔壁是白栖遲的獨立辦公室,他時不時跑過去幫忙複印文件或者上傳資料,幹一些沒有技術含量的活。
“就這麽短短一上午,已經有六個人過來向我打聽你了。”白栖遲感嘆,“我們部門的門面擔當。”
“什麽?”
“別緊張,他們不是懷疑你什麽,就是覺得你長得漂亮,問你是不是單身。中午有人約你吃飯了嗎?”
雲枝笑了下:“打算和辦公室裏的人一起去餐廳吃。”
自助餐廳在五樓,外包給了某家酒店,飯菜美味可口,選擇性也多,吃完還有下午茶點。
雲枝和坐在他邊上的男人一起去打飯,因為趕上了用餐高峰期,所以在隊伍中排隊。
大家等着也是等着,閑來無事四處張望,或者談論八卦。
雲枝拿了餐盤,後面一陣竊竊私語,還有男生喊了句“老公”,随即跟着其他人一起看向對面的會議室。
沈錦旬剛到公司,神色淡淡地站在那裏,和身邊的高管聊着什麽,淚痣在陽光下晃眼。
同樣是穿西裝,另外幾個人顯得正經,而他多出了幾分斯文敗類的味道,單純是這麽随意地站着,舉手投足自有一種風度。
他說完話,聽着高管的回應,順便擡頭看了一眼,正當好地和雲枝對視。
像是記起了什麽好玩的事情,沈錦旬忽地笑了下。
“天哪,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總裁朝我笑。”
“明明是對我笑,我已經笑回去了。”
大家交頭接耳,幾個年輕人争論着沈錦旬到底在看誰,并堅持同一個答案:“他明明是在勾引我!和你們沒關系!”
雲枝聽着她們七嘴八舌,急忙移開了目光。
他緊張到順拐,邊朝前走邊在心裏說:真的和你們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