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拆掉包裹住指尖的白紗布,裏面的情形不再是血淋淋的一片,宴煥伸直了手指,被薛風疏塗上了藥水。
薛風疏問:“樓憑給你喝的那瓶藥,有什麽味道嗎?”
宴煥搖了搖頭,再努力回憶了下,說:“很甜,說不清什麽味道。”
雖然他這幾天恢複得比之前快,身上只剩下沒有褪掉的痂,可以讓人松一口氣。
但那款藥物的疑點太多,有沒有尚未被發現的副作用,以及不可逆的影響,這些都是未知的,教人不能徹底放下心來。
尤其是樓憑灌藥的時候說十天就能恢複如初,然而以宴煥的實際情況來說,有着稍許出入。
證明技術并不成熟,把這個直接給宴煥用,完全是在亂來。
薛風疏謹慎地想着,擡頭看見宴煥在開開心心地吃炸雞,一點心事都沒有。
因為失去了獠牙,咬起食物來不太方便,但興致高昂地将雞翅啃得幹幹淨淨,還大口大口喝可樂。
“少吃點重油重鹽的垃圾食品,對健康沒好處。”薛風疏道。
這麽說完,他要沒收宴煥抱着的翅桶。
宴煥叼着雞翅根,為了護住食物,胳膊亂揮地阻止薛風疏。
調養過後的身體不再虛弱,也提的上勁,險些把常年待在實驗室裏的人類給折散架。
薛風疏被這股力氣推得向後趔趄了幾步,扶住了桌子才不至于摔跤。
感覺被欺騙了同情心,他詫異地說:“你不是講你不會打架?”
自己不是弱不禁風的體格,比宴煥高大了半個頭。動起手來即便打不過自家那個常年練空手道的弟弟,在人群中也絕對不算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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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這架勢,要是他和宴煥較起真來,指不定誰揍誰呢。
宴煥無辜道:“真的不會呀,我只是力氣比你大了點。”
他如風卷殘雲般吃掉了最後一對雞翅,吮吸了下沾着油水的手指:“那些吸血鬼太厲害了,我根本沒辦法掙紮。”
“這麽強嗎?一點都反抗不了?”薛風疏的心口有點疼,感覺被宴煥弄出內傷了。
宴煥認真地說:“別說反抗了,我完全在一個勁挨揍。”
·
樓朔沒有找到樓憑所說的晏家小公子,但發現了幾個突然來到本市的吸血鬼。
人口流動應該向他彙報,可是他們沒有,并且有意避着自己。
要不是常年賣血液替代劑的店主和他講,最近多賣了好幾份,他根本不知道他們悄無聲息地過來了。
然後他起了疑心,有意在店面附近蹲點,沒出三天,那些吸血鬼再度來購買替代劑。
對尋常吸血鬼的需求量來說,他們買的太少了。
樓朔沒有聲張,跟蹤了他們幾天。而他們不像是來旅游的,更像是定居,總出沒在大學城附近的住宅區。
每天漫無目的地在城市裏亂晃,樓朔猜測他們也是來找宴煥的。
到了今天,他們突然直奔某個巷子口。
樓朔下意識覺得事情不簡單,就和白栖遲請了個假,一直追在那些吸血鬼後面。
他看到了樓憑,與此同時,樓憑還帶了一群人類。
鮮血在他們這裏是禁用品,眼前的吸血鬼卻肆無忌憚地咬住了人類。
對接得很熟練,顯然是長期這麽做的。
樓憑道:“你們還沒找到宴煥?下周再找不到,都他媽的自願去當标本吧,一群扶不起的廢物。”
樓朔聽兄長大大咧咧地罵着,瞧見有個吸血鬼失控了。
其他血族結束了吸咬,人們也開始給自己消毒包紮。而那只吸血鬼死死地不肯放開手中的人類,那人因為失血過多,陷入昏厥。
沒有考慮太多,樓朔插了手。
聽到這裏,雲枝問:“你就被打成了這樣?”
樓朔道:“什麽意思,我在血族裏已經算能打了的!你當人人都和你男朋友一樣能拿黑帶三段?”
雲枝說:“看你這幅慘樣,我覺得那群吸血鬼可以拿。”
“他們說替代劑就像慢性閹割,只有鮮血才能讓徹底解放。”樓朔道,“唉,這群傻逼和磕了藥一樣,或者說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反正我差點命都丢在那裏。”
“不敢找其他朋友,也不敢打車,怕吓到司機。幸好離白栖遲訂的會所很近,我就走過來了。”他咳嗽了幾聲,道,“本來想投奔他的,這下只能求助你了。”
剛才雲枝看到了血,一下子頭暈目眩,暈血症反應非常嚴重。
緩了半天,他才冷靜下來,輕車熟路地找到了會館裏放醫藥用品的地方,讓樓朔做了個簡單的包紮。
他不能看那些血淋淋的創口,樓朔只能用棉簽蘸藥水,給自己草率處理了下。
做好了簡單包紮,樓朔道:“有消炎藥嗎?”
他好不容易脫身,那群吸血鬼肯定正在滿世界地找他,要把自己揪出來,一時半會不能回家去。
放他在大街上晃悠也不是辦法,随時都可能遇到樓憑。
雲枝說:“我家有,我帶你回去。”
他們看向坐在地上打盹的白栖遲,樓朔脫下了沾了血的薄外套,再去脫了白栖遲的,要互相調換一下。
白栖遲迷迷糊糊道:“耍什麽流氓?告訴你,我現在走禁欲路線,不和別人随便打炮!”
被三下五除二地剝了衣服,他捂着身上的短袖:“不能再脫了啊,我昨天剛剛撥完火罐,後背印了六個戳,可醜了……”
将醉鬼的車鑰匙拿走,再把他擱到包廂門口,樓朔披上他的長款外套,勉強掩住了身上的傷。
外面夜色正濃,如果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他的異常情況。
雲枝在門口找了個代駕,帶着樓朔回到家。
之前沈錦旬骨折,以及被砸出了淤青,配了很多的消炎鎮痛藥物,有的沒有用完。他拿出來分享給樓朔,不過沒有幫忙上藥。
只是有的地方實在沒辦法獨自搞定,他在旁邊搭了把手。
心知樓家今晚不會消停,雲枝問:“需要整理客房嗎?”
樓朔道:“沈錦旬會生氣的吧。”
雲枝迷惑:“這有哪裏值得生氣?”
看雲枝很認真地在發問,樓朔笑了下:“不用了,我在這裏休息一下。待會只要我爸回複我,就不需要這麽避着樓憑。”
父親和他有時差,這時候那邊該是淩晨時分,還沒醒來處理事務。
主要自己沒有拍下證據,所以要扳倒樓憑那種老油條,還是需要費一點力氣。
這時候落到樓憑手上就完了,自己看到了他這種該被千刀萬剮的混賬事,肯定見不了明天的太陽。而之後父親追究起來,他開不了口,樓憑總能狡猾地圓謊。
等到父親看到了留言,再和自己聯系上,那就是另外一種形勢。
只要過了這幾個小時就好。
“我懷疑宴煥也是抓到了他什麽把柄,被他心心念念地找,恨不得把這座城都翻過來。”樓朔道。
雲枝打聽:“你有晏家的聯系方式嗎?”
“怎麽?”
“要是我碰到了宴煥,可以給他們打電話啊。”雲枝說,“畢竟他們很可能是我的親人,我也想表現下。”
樓朔扔掉手上的棉簽棉球,思考了下。
“對不住。”他道,“也許你不能理解晏家的生活方式,反正他們真的和外面世界有些不一樣。”
雲枝心知他們與世隔絕,宴煥連手機都不太會用,吃到火鍋更是新奇得上蹿下跳,肯定一直處在與現代社會脫軌的狀态裏。
不過,他還是驚訝:“不會連手機都沒有吧?”
“是的。”樓朔道,“至少在我印象裏,要和他們聯系全靠自己登門拜訪。而且我聽說他們之前就到處去找宴煥了,八成到那邊也是去了個空。”
雲枝抿起嘴:“我知道了。”
垂下眼睫想了想心事,他向沈錦旬打了個報備,說樓朔受了傷,自己帶他回家上藥。
過了兩分鐘,沈錦旬回複:[好的。]
談戀愛後他們互發的消息很黏糊,難得如此言簡意赅。
雲枝好奇這人怎麽理智得有些冷漠了,補充着說:[可不可以讓他在客房裏休息下?他傷得太嚴重了,看起來很疲憊。]
這次是過了足足五分鐘,沈錦旬才有反應:[好]
看他幹脆從兩個字變成一個字,标點符號都顧不得加了,雲枝以為他那邊在忙活着吃喝玩樂,無暇搭理這邊。
于是他也沒繼續打擾,徑直朝樓朔晃了晃手機。
雲枝說:“你看,他不介意的。”
樓朔的臉色蒼白,站起來的時候一副搖搖欲墜要摔倒的樣子,見狀也沒再強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以後,在客房裏躺下來。
雲枝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再問:“餓不餓?”
“想吃水煮蛋。”樓朔道。
雲枝說:“只有紅燒牛肉面和酸菜牛肉面,我不會下廚。”
樓朔沒和他客氣,實話實說道:“我最近在減脂塑形,就不吃了。”
嘆了一口氣,他記起沈錦旬原先的敵意和戒備,嬉皮笑臉地問:“你男朋友真的不會找你麻煩?”
雲枝坐在椅子上要起來,腿不自禁有些抖,順帶想起來自己下午跪了多久,膝蓋在有毯子墊着的情況下,照樣磨蹭得泛紅發酸。
被樓朔這麽一問,他道:“這都什麽跟什麽,我朝他發脾氣差不多。”
沒有在客房裏多待,雲枝下樓到沙發上看網課。
摸着鼠标打開視頻,也就離發短信過了十幾分鐘的功夫,家裏會燒飯的那位恰巧推開了門。
“怎麽那麽快呀?”雲枝有些意外。
沈錦旬道:“聽說他傷得重,我趕來探望病號啊。”
雲枝想着,你們倆關系哪有這麽好,趕着過來上墳還差不多。
再聽到客房裏的樓朔說:“我傷口好疼,小枝你能陪我聊天嗎?”
雲枝一頭霧水,心說怎麽一個兩個都變得稀奇古怪?
之前樓朔明明一聲不吭,自尊心強得要命,這時候掐着沈錦旬回來的時機,居然開始示弱喊痛了。
沈錦旬陰恻恻地勾起嘴角,摁住雲枝的肩膀:“你坐着吧,我去看一下他。”
雲枝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聽話地待在原地。
瞧了瞧網課老師,愣了一會,他轉頭看着沈錦旬的背影,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剛才的語氣怎麽更貼近于“我去殺一下他”???
作者有話要說:小錦吃醋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