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看見雲枝和沈錦旬要走,樓朔也想撤了,他喝了點酒不能開車,站在酒店樓下打出租。

可惜這裏人多,排號排到了兩百多號去。

雲枝坐在副駕駛上,見樓朔在那裏幹站着,問他要等多久。

一聽至少一小時,他看外面天氣悶熱,道:“我載你一程吧?”

“司機不太同意。”沈錦旬說。

樓朔想和沈錦旬拌幾句嘴,氣一氣這人,然而有陌生來電打了過來。

顯示只有八位數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幾率屬于騷擾性質的。

但因為他以前因為錯過了求助,間接導致出車禍的吸血鬼被曬成癱瘓,所以有點心理陰影,連垃圾訊息都不敢漏掉。

他沒工夫嘴欠了,一邊接聽,一邊道:“算了,你們先走。”

沈錦旬走之前還向雲枝澄清:“這可是他自己說的,不是我小氣。”

他們在停車場的出入口排隊繳費,慢慢悠悠地與樓朔擦肩而過。

樓朔看着這輛車晃了過去,念叨:“我不買保險不買房也不炒股,沒有孩子要報輔導班,有別的事嗎?”

想象中會有客服或者機器聲千篇一律地介紹廣告,然而這次居然沒有。

“呃……保險和股票是什麽?我不賣那些東西,沒開輔導班。”對面的吸血鬼說。

随後他補充:“我姓宴,叫宴歲。”

樓朔愣了半秒,驚訝得有點結巴:“您、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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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家向來神出鬼沒,即便被邀請來聚會,也是形單影只的,總給其他吸血鬼一種疏離感。

對樓朔來講,也是如此。

平時八竿子打不着關系,連個新春問候都沒互相發過一句,這時候忽然說上了話,有些猝不及防。

“我是在論壇上看到了你的聯系方式,就找過來了。”宴歲道,“之前拜托了你的兄長樓憑幫忙找宴煥,現在好像是他出了點事。”

樓朔道:“對,我也找過宴煥,沒有找到。”

不過站在宴煥的角度上來看,姓樓的估計一律沒有可信度,不會願意向他透露行蹤。他懊惱地想着。

他不知道的是,宴煥的反應比這更激烈。雲枝想過把宴煥拜托給樓朔,宴煥聽完以後拒絕配合,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并表示,除非樓朔能讓他拔了獠牙解氣,否則他和樓家過不去這個坎。

“嗯,如果樓憑對他做過些什麽,他應該會連帶着避開你。”宴歲說,“其實我到現在都不太了解樓憑到底怎麽了?”

樓朔一言難盡地說:“等到他被抓回來,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宴歲是宴煥的哥哥,親哥,但比宴煥的年紀大很多,和樓朔差不多。

跟樓朔簡短地聊了幾句後,他道:“我在機場,過來找宴煥,請問能不能接一下我?”

由于樓憑在從中阻礙,他們一直不知道宴煥的真實情況,昨天才了解到宴煥可能在這裏,并且極有可能和樓憑有過節。

沒時間去怪罪和追責,當下他們只想盡快确認宴煥的安全。

“可以。”樓朔道。

說完他就後悔了,排號排到了兩百多,自己走過去接宴歲嗎?!

看着沈錦旬那輛車越來越遠,他急忙過去攔住。

“我收回剛才那句話,那什麽,你停一下!”樓朔道。

恰巧沈錦旬的車在繳費口正要出去,他顧不得形象,飛奔似的跑到了那邊。

卻見沈錦旬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臉惡劣的笑。

沈錦旬說:“是男人就要對自己的言行負責。”

樓朔道:“我是鬼。”

“男鬼也同理。”

認為沈錦旬很難被打動,樓朔轉向雲枝,而雲枝坐在旁邊沒轍。

雲枝晃了晃手機屏幕,上面是導航的終點,一家處于胡同裏的花店,離酒店大概有半小時的距離。

他解釋:“我們要去找薛風疏。”

樓朔道:“我要去找你表哥,他在機場等着呢。”

打不通薛風疏的電話,雲枝心裏有點發慌,可樓朔那邊似乎也很重要。

他看向沈錦旬,沈錦旬屈着胳膊搭在車窗窗沿上,手指沒什麽節奏地敲了兩下。

瞧這架勢好像要心軟,可惜就在下一秒,沈錦旬冷淡地瞥了眼樓朔,車子直接駛了出去。

樓朔:“……”

自己眼前有兩個選項:

A把自己見了要犯慫的宴家的吸血鬼晾上兩個小時。

B……

考慮都不用考慮,他追上前拍着沈錦旬的車窗:“就送我去地鐵口!一小段路!不耽誤你去買花!”

這時候要是有狗仔拍照,明天的頭條板塊就是——

《震驚!國際男模居然沿街追車!車上坐着誰?》

《究竟是什麽!讓當紅模特和Tiro新總裁糾糾纏纏?》

這絲毫顧及形象的舉動震懾到了沈錦旬,松了口放吸血鬼上來,一路送到了比較容易打到車的站點。

沈錦旬看了眼時間,說:“要是我哥真遇到了什麽事,這會兒體溫都該涼了。”

雲枝道:“小錦,你不要烏鴉嘴。”

雖然他不覺得對方處境糟糕,薛風疏不是那種會惹禍的性格,照理來講攤不上什麽麻煩。

待會見了面多半是他忙得沒看手機,或者手機沒電了。

但現在沒見到人,總歸放不下心來。

“你再試着打他的電話看看?算了別打了,待會給他弄沒電了,更加聯系不上。”沈錦旬道。

雲枝感覺到他的急躁,安慰:“你好好開車,他應該不會有事的,又沒得罪過誰。”

“這可說不準,萬一他背地裏是個感情騙子,被他渣過的人聚一起群毆。或者他原來剽竊了同學的學術成果,這下要博士畢業了,被他同學上門尋仇……”

沈錦旬碎碎念着,說到一半發現雲枝沉默了,轉頭去看。

雲枝抱着胳膊:“你在為他着急?”

沈錦旬否認:“怎麽會。”

“明明就是。”雲枝道,“平時你遇到急事,連話都懶得說,今天數落了那麽多。”

沒再反駁,趁着紅綠燈沒有跳轉,沈錦旬安靜地看了雲枝一會。

那雙眼睛似乎在說“我被你看穿了”,相當于別扭的默認。

“你們的關系可以不那麽僵硬的。”雲枝說。

沈錦旬道:“無所謂,真要和他兄友弟恭,那畫面真的很惡心。”

兄弟倆都存在着鋒利的一面,各自有野心也有行動力。小時候因為外界的評價,以及自身争強好勝,下意識會認為有血緣關系的對方是競争對手。

這種敵意很原始,互相争奪,互相嫉妒,好像兩人不能共存共贏,只能吞并或驅趕。

說來很荒唐,但真實地延續過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薛風疏被外公領走。

後來再度見面,随着兩人的成熟,敵意已經消失。可有那段過往在前,着實沒辦法融洽相處。

喊哥都嫌膩歪,相親相愛能要了沈錦旬的命。

雲枝道:“你以前也和我打架,現在變成和我談戀愛,這畫面就不惡心了?”

“這倆能一樣?那時候薛風疏能被我揍到腦門開花,我朋友都稱他為我仇家。哎,你知道你被叫做什麽嗎?”沈錦旬道。

雲枝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也不想聽答案,捂住了耳朵。

沈錦旬輕哼着:“我彈你一個腦門,回頭要跟在後面哄半天的童養媳。”

·

眼看着就要被吸血鬼的那兩輛車包抄,薛風疏不敢猶豫太久,立即挑了個路況極差的口子停住。

趁着那些吸血鬼沒跟上來,他動作利落地将箱子藏在了足夠隐蔽的地方。

幸虧來的時候留了個心眼,他的打扮與平時不太一樣。

穿着舊衣服和舊球鞋,戴了鴨舌帽和口罩,以及和往常金絲邊框不同的粗鏡框,就算幾個血族與自己在Raglan的違規實驗室裏有過一面之緣,也認不出他。

在胡同裏拐了兩個彎,他默不作聲地進了一棟老舊的筒子樓。

他站在二樓确認那些血族沒有注意到花店,直奔着自己而來,再繼續往前走。

“誰停車停這兒?再不開走抄罰單了!”

“操,三輛車擠在一起占道,存心不讓別人走啊!”

在罵罵咧咧的吵嚷聲中,薛風疏看着吸血鬼毫不畏怯,交頭接耳地進了樓,轉身往別的樓梯下去。

他在本市長大,對這裏非常熟悉,遠不是對方能比的。

輕車熟路地穿過前後貫通的早餐店,随即兜了一大圈,甩丢了他們,馬上能從另一個方向重新回到車上。

原先覺得自己應該沒辦法順利折返,需要雲枝過來取一趟行李箱,與自己在高架路口碰面。

如今看吸血鬼這麽好打發,自己立馬接走宴煥也沒關系……

就在薛風疏要回到花店的時候,一大股蠻力硬生生将他拎了起來,扔在了牆上!

後背砸在泛黃起皮的老城區牆壁上,他悶哼一聲,正要喊些什麽,就被牢牢地捂住了嘴。

他想掙動,卻被刀刃抵住了咽喉。

——眼前的是樓憑。

心跳幾乎跳出了嗓門,他的掌心碰到牆壁,沾了滿手的灰塵。

“宴煥呢?”樓憑問。

薛風疏說:“我不知道。”

樓憑沒什麽耐心地說:“別讓我再問第二遍。”

薛風疏故作聳了聳肩膀,其實後背出了一層冷汗。

被刀尖對着,他輕松地說:“我只是去了趟我弟弟家,再來買點東西。”

樓憑眯起眼睛,仔細地打量着他:“我們是不是見過?”

何止見過,這是第三次了。

薛風疏歪過腦袋,道:“真的?我沒印象。”

“少和我裝。”樓憑道,“那天在商場裏和那女的見面,她向我們指過你,說你是她師兄。”

薛風疏盡量忽視着刀刃貼在皮膚上的冰涼和刺痛,回憶起那天。

買完甜品後,他确實是前腳和樓憑對視,後腳被師妹喊住。

他甚至一無所知地送了師妹一程。

“在Raglan的個人實驗室裏,我也見過你,你站在那個家夥身後,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

薛風疏道:“那你見過我和宴煥走在一起嗎?”

察覺到樓憑頓了下,刀尖離自己的脖頸略微遠了點,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強自忍耐住心裏的驚慌不安。

“如果他在我這裏,你當我導師是吃白飯的?早就抓出來了。”薛風疏道。

樓憑被Raglan狠狠地坑過,至今被拿捏着軟肋,必須順從安排。

聽到薛風疏這麽說,他雖然懷疑這個人類的詭異行徑,但拿不出更确切的證據,只能退讓了一些。

“你來這裏買什麽東西?”樓憑問。

薛風疏壓着疼痛,吃力地道:“麻煩你把刀挪遠點,我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快要被吓出心髒病了。”

示弱的方法非常好用,樓憑将刀擺在了薛風疏的腹部,這下至少不是脖子了。

薛風疏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多肉盆栽。

——這是他在藏行李箱的那幾秒,匆匆忙忙在店外撈的。

“這叫生石花,俗稱屁股花,因為形狀很像兩瓣屁股。”他向樓憑解釋,“我覺得特別可愛,每個月會買一盆擺在桌邊。”

“你桌邊豈不是要成花圃了?”

“不會的,因為一般不出半個月就被我手欠摸死了。”薛風疏睜眼說瞎話。

樓憑:“……”

他如同徹徹底底的亡命徒,之前草率地拔出刀,當下又随意地收回了刀。

“本來不管你和宴煥有沒有關系,我以防萬一都要殺了你,但這次放你一馬。”

薛風疏捏緊了花盆,暗自松懈了一點。

“因為你是我見過的第一次拒絕了Raglan的人。”樓憑道。

薛風疏說:“沒什麽,我不想摻和你們這件事,不樂意聽也沒興趣看。”

違背實驗室管理條例已經是想象的極限,做出無視人倫道德的舉動,能教他頻頻做噩夢。

他有堅定的理想抱負,再怎麽渴望被認可也好,不會為獲得爺爺的青睐而動搖。

“下次再讓我見到你,不管你有意的還是無意的。”樓憑威脅,“都不會有好下場。”

薛風疏頭一次遇到這茬事,坐到車上時,覺得手腳發軟。

頂着樓憑沉沉的目光,他不敢有任何停留,開車駛向了高架路口。

過了二十分鐘,确認沒有吸血鬼在跟蹤後,他趴在方向盤上緩了緩,第一反應居然是給沈錦旬打電話。

我瘋了麽?

但不得不承認,他的潛意識裏能最快提供幫助的人就是沈錦旬。

雖然産生過難以贏過弟弟的危機感,對無法成為接班人有過不甘心,但如今更多的是信任和佩服。

畢竟Tiro在沈錦旬手上被打理得很好,雲枝和他在一起也很幸福,他幾乎沒有搞砸過什麽。

薛風疏閉了一會眼睛,回撥給了雲枝。

解釋了下前因後果,雲枝說:“那我送他過來。”

花店附近不讓随意停車,雲枝獨自開門下去,卻沒看到薛風疏所說的架子上有行李箱。

雲枝整顆心揪了起來,半蹲下去撩開了垂落的紫色花藤。

裏面真的什麽也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宴煥:他媽的qwq(哭得像開水壺)

緊張了幾天,下章小錦哄老婆時間到!

這兩天比想象中忙,內容對我來講也困難,寫得慢,所以和預想進度不太一樣,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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