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雲枝像是一只被揪住尾巴的小貓咪,又軟又慫道:“這個是宴歲,是表哥不是帥哥。”
“哦,他不好看嗎?”沈錦旬問。
盡管他是在笑着,漂亮的桃花眼裏盛滿了笑意,卻讓雲枝戰戰兢兢。
雲枝雙手合十,虔誠道:“當然沒你好看。”
接着被抓回了總裁辦公室,要求在眼皮子底下删除這些照片。
雲枝說:“你不會存一些家人的照片嗎?薛風疏什麽的,在想念的時候看一看。”
沈錦旬嗤笑:“我只給薛風疏準備過遺照。”
原先數落幾句這樣好過分,雲枝轉念一想,認為薛風疏大概也給沈錦旬PS過很多黑白照片,以備不時之需,于是就不說了。
他道:“那我爸的要不要删呀?”
“不是你不能存他們的照片,只是你這幾張,不對,整整幾十張,角度一看就是沒安什麽正常心思。”沈錦旬說。
雖然白栖遲确實不懷好意,但雲枝不懂沈錦旬是怎麽推理出來的。
被詢問了判斷一句,沈錦旬道:“這還要理由?光靠男人的直覺就能看出來了。”
雲枝同樣作為男的,完全看不出來這種東西,并不相信沈錦旬的說法。
看他不買賬,沈錦旬猶豫了下,這才肯實話實說。
“拍的太帥了。”他道,“最好存正常一點的,稍微糊一點的,不要像明星被記者拍日常照一樣,別人多看幾眼會變成粉絲。”
雲枝哭笑不得:“不管是哪種角度,他真的沒有你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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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自己無法理解男朋友明明優秀出衆,無論是主觀還是客觀,都是別人難以相比的耀眼,究竟為什麽會在親密關系裏這麽自卑,可他很樂意順毛。
配合着删掉照片,看沈錦旬心滿意足地回去處理公務,雲枝不由地扶着額頭嘆氣。
然後偷偷摸摸打開白栖遲的聊天框,找出記錄裏緩存的那些照片,繼續對比他和宴歲的五官相似度。
萬萬沒想到沈錦旬殺了個回馬槍,将他逮個正着。
這下有關宴歲的東西徹底清空,并且他被抱到了小卧室裏一頓折騰。
隔着一扇門就是辦公室,時刻可能會有秘書或者助理摁鈴。在這隐蔽的小空間裏,設施齊全,包括整理衣着的全身鏡。
此刻,那面鏡子浮着一層霧氣,雲枝被困在這件冰冷器具和沈錦旬之間,被迫直視着鏡子裏映着的畫面。
反複回答着到底喜歡哪張臉,他臨近崩潰,抽噎着說:“更喜歡你的……不對,最喜歡你,只喜歡你。”
因為在逐漸戒掉鮮血,最近有了渴血反應也不能随心所欲,他一直忍耐着,在難熬之中,格外熱切地希望能和沈錦旬親近。
可是現在這個姿勢,他沒有辦法抱住沈錦旬。
屈起來的手指不能碰到戀人的肌膚,只能蹭掉一部分鏡子上的白霧,清晰地照出來他通紅的耳尖。
那一部分正在被沈錦旬輕輕地咬着,教他顫栗不已。
沈錦旬壞心眼地說:“想不想吸血?”
雲枝深呼吸了兩下,難受地嗚咽了聲,隐忍又躁動不安,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想不想抱我?”
雲枝順從着本能,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點了點頭。
沈錦旬誘惑般哄道:“那表現要再好一點。”
·
白栖遲結束了工作,上樓來閑聊,卻發現雲枝不在,只有沈錦旬坐在電腦前查收郵件。
他左顧右盼,遺憾道:“小枝回去了啊。”
沈錦旬淡淡地撩起眼皮:“找他有事?”
“要是你們沒定好晚飯哪裏吃,和我一起去吃酒店的自助海鮮呗。”白栖遲晃了晃手上的餐券。
他嘟囔着:“記得小枝挺愛吃這個的。”
過了半小時,他在樓下等着,沈錦旬和雲枝一起下來。
夏天天氣炎熱,不過今天是陰天,有微風拂過,還算涼爽舒服。
酒店離公司很近,不過十分鐘的路程,他們幹脆走過去。
盡管紫外線強度低,白栖遲依舊撐着一把遮陽傘,扭頭看向身後的兩個人。
“你怎麽換了一套衣服?”他一直覺得有些奇怪,這下終于察覺出雲枝到底哪裏不對勁。
沈錦旬替雲枝回答道:“牛奶不小心灑在上面了。”
白栖遲被簡簡單單地打發了疑惑,他快步上前,催促道:“你們腿腳利索點,今天本來就下班晚了,別讓宴歲等太久。”
雲枝一聽,頓時挪不動步了。
他并沒做好見宴歲的準備。
在自己心裏,晏家已然是自己沒有攤牌明說的親人,非常重要且不能草率對待。
而宴歲比他年長,不同于需要照顧的宴煥,屬于長輩一般的存在,更不該随随便便地湊到面前去。
他向沈錦旬求助:“怎麽辦?”
沈錦旬惡劣地勾起嘴角:“什麽怎麽辦,和宴歲見面需要你回去重新打扮下?”
“不是不是,我腿發軟。”他急忙反駁,小聲嘀咕着。
沈錦旬刻意用同樣音量的聲音回複:“為什麽會這樣,感覺我剛才也不是很用力。”
雲枝懊惱道:“你撒謊。”
好端端走在路邊,他又被沈錦旬掐了一把腰。
這下他們倆也不磨蹭了,白栖遲擡頭就看見沈錦旬被雲枝追着,作勢要家暴。
有時候雲枝累得跑不動,撐着膝蓋直喘氣。沈錦旬在不遠處等他,挑釁幾句“累不累啊”、“要不要我給你捶捶腿”、“寶貝,真的是你體力太差了”之類的話。
看他緩得差不多了,咬牙切齒地撩起袖子想揍人,沈錦旬再繼續逃。
之後他很輕易地讓雲枝得手,雲枝不痛不癢地錘了兩下他的胳膊。
繼而發覺是骨折過的右邊,再心疼地揉了揉。
白栖遲:“……”
這就是人類的情趣嗎?
到了酒店五樓的餐廳,他們見到了宴歲,這才停下了打鬧。
經由白栖遲介紹,宴歲看向雲枝,道:“你就是照顧了小煥的人吧?”
雲枝說:“我很對不起,最後還是弄丢了他。”
照片裏沒現實那麽立體,這下面對面地一瞧,宴歲與自己父親更加相似了,眉眼之間給人的感覺如出一轍。
他的鼻梁也和自己真的很像。
看清楚了雲枝的相貌,宴歲也是一愣,但礙着禮貌,避免有攀熟之嫌,他沒有講出來。
“現在你那邊有宴煥的線索嗎?”雲枝問。
宴歲道:“樓憑已經被通緝很久了,不會冒着被抓的風險來尋仇,基本上可以确定是Raglan在指使。”
“嗯,薛風疏說過Raglan在要挾血族,給一些重症病人初擁。”
“我查過,也去和Raglan見了幾次,他一口咬定是污蔑,我也沒有辦法。”
吸血鬼和人類起沖突是非常敏感的事情,并且苦于沒有更多證據,自己的所有說辭都只是懷疑。
宴歲再怎麽憤怒也好,只能保持理智,不能任意地使用偏激手段,威脅Raglan老實交代。
他道:“要是他搶走我弟弟是為了這件事,那小煥最近還是安全的。他被樓憑喂過亂七八糟的藥,就算看上去恢複了自愈能力,在血液更新過以前,Raglan為了病人着想,也不會把他綁上手術臺。”
全身血液大概一百二十天左右更新一次,剩下的時間其實不多了。
沈錦旬接話:“還有五天。”
他也盡力找了專業人士來幫忙,盯Raglan盯得很緊,可惜這位教授最近和薛風疏所說的不一樣。
不僅沒去什麽違規的實驗室,而且除了研究院外,只是回到學校分配給他的宿舍,過得可謂單調枯燥,于他來講十分正常。
白栖遲道:“這兩天樓朔已經有樓憑的風聲了,等他抓到他哥,一頓大刑伺候,肯定交代出宴煥的去向。”
這時候有大堂經理發現沈錦旬來了,領着一排服務員,給他們桌上端了幾盤并不在自助餐中供應的菜肴和甜品。
“沈總,過來吃海鮮?”他笑着問候。
然後他活絡地向另外三位客人打招呼,送了些酒店其他服務的券,祝他們在這裏玩得愉快。
白栖遲感嘆:“之前他見了你,可沒現在這麽殷勤啊。”
沈錦旬說:“誰知道呢,可能我爸最近在外面又賺大錢了。”
“能不能關心點你自己家裏的事?我早就聽說你家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好,你是不是還沒去看望過他?”白栖遲道。
沈錦旬道:“我不想去,正好他也不樂意見我。”
親情本就淡薄,彼此心知肚明,其中沒有多少真情實感,都是一些精打細算的安排和索求。
本來沈錦旬尚可接受,但一想到老人怎麽傷害過雲枝,就無法心平氣和地相處。
假惺惺地裝腔作勢沒意思,不如就各自按照心情來。
“對了,你看宴歲和雲枝是有點微妙的相同吧?”白栖遲問。
沈錦旬看了眼充滿不安、生怕顯得唐突的雲枝,淡淡道:“宴先生可能丢了兩個弟弟。”
宴歲答:“說起來我差點有個表弟,或者表妹,當時出了點意外,我父母問過嬸嬸的意思,她說會自行流産。”
雲枝愣了愣,問:“你有再見過她嗎?”
宴歲搖頭道:“沒有,後來想過再去找她,可她就和消失了一樣。”
他看着雲枝有些哀傷的眼睛,突然有個念頭。
萬一那個女人沒有堕胎呢?
年紀也該和雲枝差不多。
這對差點擁有美滿家庭的父親和母親,長相偏向于秀美明豔。盡管雲枝的臉上談不上有多少他們的影子,可大致的類型是吻合的。
白栖遲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不要盯着小枝看哈哈哈哈,他男朋友坐邊上呢。”
宴歲笑了笑:“是我有點冒犯。”
吃過晚餐,雲枝滿懷心事,和沈錦旬散步回公司。
今天的天氣适合兜風,沈錦旬取車時特意開了敞篷,看雲枝垂頭喪氣,問:“在想什麽?”
雲枝道:“薛風疏昨晚跟我說,宴煥其實清楚我也許和他有血緣關系了。後來怕打擾我複習,想拖到我錄取了再說。”
誰能想到,錄取後是這樣一番情形?
沈錦旬裝作不經意地打聽:“薛風疏最近怎麽樣?”
“沒和研究院簽約,沒有找其他的工作,打算等宴煥回來了再說。”
“看他那樣子,我以為他不管這事了。”
“當時只是氣話,他不是那樣的人。”雲枝說。
度過了周末,學生們按時回到畫室學習,在暑假中抓緊補習。
即便雲枝已經不需要考試,他也沒有懈怠,背着書包提早坐到位子上。
有老師一時粗心,下課後落了U盤在這裏。她不太好麻煩那些高三同學抽空幫忙,拜托了雲枝去學校送一趟。
那是薛風疏的母校,雲枝以前去過一次,對地形比較熟悉,很快就将U盤到了老師手上。
就近去教學樓的超市買水喝,他在挑選酸奶的時候,餘光裏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雲枝發現Raglan要往自己這邊走,不動聲色地避了避,與他錯開了兩列了貨架,再看他拿了兩包薯片。
都是宴煥喜歡吃的口味。
奇怪的是,之後Raglan沒有離開校園,徑直回到了職工宿舍中。
這棟職工宿舍幾乎沒有多少教授在住了,據說再過段時間就要拆了翻修,估計整棟樓裏不到三戶人家。
充滿年代感的屋子沒有安裝電梯,Raglan的宿舍在六樓。對于年齡奔向五十歲的中年男人來講,爬上去有點費力。
雲枝看他摸着樓梯扶手,拎着那袋子零食上樓,走到四樓時靠在牆上歇了一會。
琢磨想要上樓,雲枝卻被一股力道給制止住。
被吓了一跳,他險些喊出聲來,轉身發現是薛風疏。
“你怎麽在這兒?”他道。
薛風疏道:“你當我天天在家自我譴責嗎?”
事情沒解決,他的自責對宴煥來講沒有意義,所有精力都該放在找吸血鬼上。
他是這裏畢業的學生,校門口出入自由,不會打草驚蛇。比沈錦旬委托的那些人,以及宴煥的家人那邊,自己更适合跟蹤Raglan的動向。
“蹲了一周終于蹲到他買零食了,我猜也是。”薛風疏說。
雲枝問:“你專門守在這裏在等他買零食?”
“再不吃薯片,宴煥應該會鬧翻天。”
薛風疏确認Raglan露出了馬腳,擡頭看了眼樓房:“五樓沒有人住,我一直想順着上去看看。”
當初建的時候是為了解決住房剛需,構造比較簡陋,排水管和空調外箱直接毫無遮掩地陳設在外。
前些年裏管得不嚴,總遭小偷惦記,要從陽臺爬上去不是難事。
雲枝猶豫道:“那些設施都多少年了,很容易踩塌的,你別沖動。”
他邊勸住薛風疏,邊将自己看見的轉述給沈錦旬。
沈錦旬:[你讓薛風疏別腦補太多,說不定是他導師自己想吃。]
雲枝看了這消息,匪夷所思:[Raglan會吃薯片和果凍,以後我跟你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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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glan拆開薯片吃了幾片,再擰開了果凍的瓶蓋。
打開手機,被時刻監控着的宴煥一臉不滿。他嚷嚷了好幾天,需要零食投喂,這下看到Raglan優哉游哉地吃着,更加生氣了。
“你挑釁我?”屏幕裏的宴煥掙紮着,鎖鏈發出金屬碰撞聲。
Raglan閉上眼睛:“只是被你說得好奇味道。”
貧困艱難的年少時光一直在影響自己,即便現在有了條件,生活也止步于溫飽水平。除了最基本的衣食住行,不會去享受另外的東西。
最近被宴煥說得煩了,他在煩躁之餘,聯想起記憶裏某道身影也是如此。
愛拿這些填不飽肚子的東西當飯吃,會特意請假去看首映,後來還找了個畫家戀人。
零食真的有那麽好吃嗎?
Raglan不覺得,味道要麽鹹要麽甜,對自己來說很古怪。
宴煥看着薯片的外包裝,恨得牙癢癢:“靠,你這樣屬于虐待你知不知道?”
“這就虐待了,你們吸血鬼也太嬌氣了一點。”Raglan道。
因為樓憑當時給宴煥喂了喪失自愈能力的藥物,所以他暫時動不了這只吸血鬼。
藥物是他突發奇想時随手研制的,具體有多少影響都是未知數,這幾個月在觀察期間,不能對宴煥輕舉妄動。
萬一有什麽副作用殘留,用了他的血只能讓問題更糟糕。
他把宴煥寄放在了一個老熟人那邊,過幾天再次驗下血樣,要是數據沒問題就可以動手術了。
想到那位老熟人,他靠在椅子上問:“住在沈家的大宅裏,難道不舒服?”
聽到陽臺上有輕微的響動,Raglan警覺地将手機屏幕蓋在桌上,看向正好躲藏在自己屋裏的樓憑。
樓憑抱着胳膊輕蔑地一笑,随後握住了通往陽臺的門把手。
作者有話要說:雲枝:叫沈雲枝也挺好聽的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