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羅家楠把槍傷患者的氧氣管差不多扭成個中國結,三十秒都沒到心跳監護儀就開始報警。轉眼間醫生護士呼啦啦沖進來好幾個,羅家楠朝他們晃了一圈警徽後松開氧氣管。躺在床上那個在鎮痛泵作用下昏睡的傷患活活被憋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渙散的目光慢慢在羅家楠臉上對焦。

“沒事兒,打肩上又死不了,我着急錄口供,你們幾位先回避一下?”等醫生檢查完患者狀況,羅家楠示意他們給自己和患者留個私人空間。大概是沒見過這麽“兇殘”的警察,醫生護士紛紛退出病房。好家夥,這哥們可真敢下黑手,就不能等人自然醒了再問?

祈銘一直在外面的走廊上等着,他決定不摻和羅家楠掐人氧氣管子的爛事。而且他對這種沖小姑娘下手的人渣極度反感,他要是進去可就不止掐氧氣這麽簡單了,別回頭羅家楠再攔不住他。

“嘿,嘿。”羅家楠拍拍傷患的臉——說是給了一嘴巴比較貼切,對方的臉上立刻出現紅紅的手印,“醒醒,我問你點事兒。”

那人腦子裏就跟一團漿糊似的,但抽在臉上的一巴掌挺脆,這多少讓他清醒過來一點兒:“啥……啥事兒?”

“你班上是不是有個叫邱海娜的姑娘?”

“啊……是……”

“漂亮麽?”

扯起幹燥的嘴角,那人神情蕩漾地說:“漂……漂亮……是個……當明星的……胚子。”

沒錯了,就是這孫子。羅家楠關掉鎮痛泵,等待了一會将手放到對方中槍的左肩上,稍稍使上點勁兒一按——

“媽呀——!”

殺豬般的嚎叫響徹樓道。祈銘迅速站起身,攔住想要再次沖進去的醫生:“那是個殺人犯,我同事正在詢問線索。另外,從現在開始任何鎮痛的藥物都不許給他用,我們需要他保持清醒以便随時接受詢問,明白?”

醫生張了張嘴,遲疑片刻點點頭,然後轉身返回辦公室。

“聽着,我是警察。”羅家楠再次拎起那根氧氣管在手中把玩,“就你這種垃圾不配為人師表,明兒個一早我就派人過來,啊,你把自己幹過的事都一五一十交待清楚,懂麽?”

“我沒……沒幹過什麽……”那人疼得基本算是清醒了。

“你什麽都沒幹,這兒他媽是因為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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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楠又狠戳了一下對方的傷口。這下可好,整棟樓都被慘叫聲給嚎醒了。祈銘往醫生辦公室看了一眼,大門緊閉。

“我真的……我就……”眼瞧着羅家楠的“罪惡之手”擡起來,那人立刻哭喪起臉,“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警官,放我一馬,我以後再也不會犯了!”

“你他媽害死個十七歲的姑娘,還敢提以後?”羅家楠轉手去按輸液針頭。眼看對方還沒落下去的冷汗又疼得冒出一層,他冷笑道:“記住了啊,坦白從寬,要不老子找人天天堵你家門口抽你丫的!”

那人快被羅家楠折騰的背過氣去了,只剩點頭的力氣。

把人铐在病床的圍欄上,羅家楠推門出去,站在走廊上給陳飛打電話。陳飛聽完彙報後表示立刻就安排人去醫院,另外他還告訴羅家楠,邱海娜的父親邱廣平已經被控制住,現在就關在局裏的臨時牢房裏。警察趕到時他确實試圖自殺,但似乎沒有朝自己開槍的勇氣。

“哎,算他自首行麽,頭兒?”羅家楠搓着下巴上的胡茬,“這一宿我也算不白忙活。”

“我這一宿就睡覺了?”陳飛喝了口濃茶——趙平生給泡的——還行不燙人,“行了,臭小子,我知道該怎麽處理。你趕緊把祈老師送回酒店,自己也回家睡會,中午之前不用進辦公室,但別忘了把報告寫完。”

“謝了,頭兒。”

挂上電話,羅家楠招呼祈銘一起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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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銘在車上的時候被晃悠得昏昏欲睡。清晨五點,環衛工人已經開始打掃街道衛生,天空露出一抹晨曦,整座城市正逐漸從酣睡中蘇醒。羅家楠也一個勁的打哈欠,把車停到酒店的地下停車場,他跟着祈銘一起下了車。

“你跟着我幹嘛?”祈銘莫名其妙。

“上去睡會,現在開車回家我非他媽開着開着就睡着了不可。”羅家楠顧不上理會祈銘鏡片後瞪大的眼睛,擡手按下電梯,“你不是酒店股東麽?打個電話讓前臺給我開間房。”

祈銘翻了個白眼。“得了,別占用酒店房間,我那是個套間,客廳沙發歸你。”

“鐵公雞。”羅家楠嘟囔着走進電梯。

祈銘住的房間算不上豪華,簡潔的陳設倒很有北歐家居風格,這在五星級酒店裏可不怎麽常見。羅家楠沒精神參觀,倒頭往沙發上一躺,拿出手機設定好鬧鐘轉臉就睡了過去。他腿長,搭在沙發把手上還得伸出去一塊,但即便是這樣也不會影響睡眠質量。看他外套一裹就那麽睡了,祈銘給前臺打了通電話,讓客房服務送條毯子上來。

給羅家楠蓋毯子的時候,祈銘注意到對方耳後發際線的位置有道疤,他一眼就認出那是刀傷愈合後的瘢痕。伸手輕輕撥開粗硬的發絲,他看到頭皮上留下了粗糙的三針針孔。

把自己扔進床鋪裏,祈銘給手機上好九點半的鬧鐘。還能睡不到四個小時,勉強夠了。幾乎在閉眼的瞬間他便陷入深眠。

鬧鐘準時響起,祈銘伸手按掉,剛想賴一會床突然意識到外面天已大亮,一骨碌爬起來,戴上眼鏡揉着沉甸甸的額頭往衛生間走。剛推開衛生間的門他便立刻“哐”的一下把門拽上——羅家楠正光着在衛生間裏刷牙。

“懂不懂規矩!進衛生間不知道鎖門!?”

把門拉開一條縫,羅家楠擠出半個身子,滿嘴泡沫叼着牙刷堆起笑臉,含含糊糊地說:“一個人住,沒鎖門的習慣。沒事兒,昨天我看你,今天你看我,咱倆扯平了。”

廢什麽話啊!我昨天是光着讓你看來着!?祈銘現在徹底醒了。

“你着急用廁所?”羅家楠的心比臭氧空洞還大,“不然你先用,我正準備洗澡。”

“趕緊洗。”祈銘往後退了退,“我不急。”

“腎功能真好。”

羅家楠縮回去把門關上——這回他沒忘記鎖門。

雖然只是一撇而過,但祈銘還是看到羅家楠身上有幾處陳舊的刀疤,縫合針孔和頭上的一樣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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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老師,吃午飯了沒?”

在走廊上碰到,許傑熱情地跟祈銘打招呼。然後他注意到祈銘臉上的傷,又問:“呦,您這傷是怎麽回事?”

“蹭的。”祈銘擡起手,在自己的臉側比劃了一下,“你這裏,骨折過?”

許傑點點頭。“是啊,您怎麽知道?”

“你笑的時候這裏的肌肉不會動,一開始我以為是先天的,但多看幾次确定是骨折修複術過程中導致神經斷裂所致。”祈銘解釋道。

“哇哦,你果然像傳說中那麽厲害。”許傑感慨,“二十年前的事了,我小時皮的像只猴子,從三樓陽臺摔下來弄的,我爸還說‘完了完了兒子臉歪了這以後可怎麽好娶媳婦哦’。”

祈銘把住許傑的下巴,掰着他的臉左右看看,說:“幾乎看不出來,修複的挺好,以二十年前的醫療水平來說,給你開刀的醫生算得上醫術精湛。”

“我爸托朋友找的第一醫院的外科主任。”被祈銘在走廊上掐着下巴,許傑稍微感到有點不自在,所以他沒注意到祈銘聽到他的話之後的表情變化。

“第一醫院?誰?”祈銘松開手。

許傑想了想,說:“韓主任。”

“韓征?”

“對,就他,你認識?”

“不認識。”

“……”

不認識你怎麽知道人家的名字?許傑一腦門問號。

“哦,對了。”祈銘正要走,突然又想起什麽,“你怎麽稱呼?”

“許……許傑……”

許傑心說原來你不知道我叫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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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楠最煩寫報告,主要是他在調查過程中的違規操作不能落在紙面上,只能揀能寫的寫。結果抽了半包煙案情敘述才寫完一行。喬大偉拿着一摞資料進屋,一看羅家楠那張便秘臉就知道他報告編不出來了。

喬大偉拍拍羅家楠的肩膀,叮囑道:“別在辦公室裏抽煙,我剛進門之前看見門縫呼呼往出冒煙,待會隊長回來非得罵你。”

羅家楠翻楞着眼睛掐滅煙頭。“我得申請給配個秘書。”

“隊長都沒秘書,你想什麽呢?”

“不是,大偉你說,咱們幹刑警的,還天天得和這破玩意打交道——”羅家楠掀起那摞紙重重拍到桌面上,“早知道我就去特警隊了,從來沒見過我爸為報告發愁。”

“羅叔的報告我見過啊,寫得特好,那字,蒼勁有力。”喬大偉瞄了眼羅家楠的報告,“你這字寫的倒挺像你爸的。”

“诶,這就叫遺傳。”羅家楠驕傲地揚起下巴。

“羅家楠!滾出去抽煙!”

背後傳來的犀利女聲讓羅家楠頭發根都豎起來了,他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回身沖對方點頭:“師傅你回來啦。”

“紅姐。”喬大偉也立刻站直身體。

苗紅把手裏黑色的旅行包往牆邊一扔,走到羅家楠跟前擡手往對方的腦瓜上狠狠敲了一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就去省廳開幾天會,你看你把這屋裏弄的,烏煙瘴氣跟賊窩似的。”

“師傅,你別總打我頭,打傻了怎麽辦?”搓着腦袋,羅家楠委屈地看着她。苗紅個兒本來就高,這為了開會還穿着高跟鞋,原本兩米八的氣場這會兒又竄了十幾公分,壓迫感十足。

“打傻了我省心。”踢掉高跟鞋,苗紅彎腰從自己的辦公桌下拖出一雙匡威帆布鞋蹬上。穿高跟鞋累不說,道兒都走不利索。她從不化妝,剃着軍隊裏寸頭——“長得漂亮的人不需要發型來修飾”這句話在她身上得到了驗證。

給苗紅倒了杯水放到桌上,羅家楠滿臉堆笑地問:“師傅你怎麽提前回來啦?”

“陳隊打電話說有個無頭屍案缺人手,叫我趕緊回來。”苗紅打開電腦,“案件編號多少?”

“769980-X。”喬大偉接下話。這案子是他和許傑偵辦,羅家楠肯定不知道。

趁苗紅看檔案的功夫,羅家楠趕緊打開所有窗戶往出散煙味。其實他一點兒也不怕被陳飛訓,隊長嘛,上下級關系給對方尊重是必要,但苗紅——好吧這女人敢跟局長拍桌子叫板,還不止一次。羅家楠一開始還想不通為什麽許傑和喬大偉會羨慕苗紅做他的師傅,一個眼神不對就照着他腦袋招呼,三十多了還沒結婚——羅家楠猜是沒人敢娶她——的老姑娘。

跟了苗紅幾個月後他終于服氣了。有一次追捕嫌犯,嫌犯駕車逃跑。那是在高速公路上,苗紅開着警車用超過140公裏的時速在車流中擦着人家的車頭變線,追上後一打輪把嫌犯的車撞進隔離帶。羅家楠在副駕駛座上直接被晃暈車了,下車就扶着車門狂吐——坐他師傅開的車比過山車還刺激。

至于違規操作,那也都是跟苗紅學的。

門口響起敲門聲,技術部的上官芸菲拿着平板電腦沖他們晃晃。

“昨天的畫像對比有結果了。”

作者有話要說: 0-0好看不好看的,給句話兒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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