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手一份盒飯,大家聚在會議室裏邊吃晚飯邊聽許傑在那介紹案件相關人員情況——
“汪海霞,四十二歲,本省隴縣人。十年前因詐騙被判有期徒刑五年,出獄後在咱們市開了間婚介所,專門給五十往上的單身中老年人介紹對象。”許傑用筷子指着投影到大屏幕上的照片。羅家楠把一次性飯盒扣上,擡頭仔細看着照片裏的女人——她尚且算得上有些姿色,大眼睛翹鼻子,眼角眉梢透着一股子風塵氣。
“詐騙?具體因為什麽?”陳飛問。
喬大偉放下筷子抓過檔案,翻了翻說:“這汪海霞就一婚托兒,騙了三位事主共計兩百四十萬,按說該判十年以上的,但她認罪态度較好,又退還了部分詐騙所得,最後只判了五年。”
“婚托兒出獄後還開婚介所?”苗紅擦了擦嘴,“我看是重操舊業。”
陳飛端起杯子吹開漂在上面的茶葉,喝了一口後說:“鄰居确認進出死者家的就是這個汪海霞了?”
“剛去問過了,沒錯。”許傑說完趁機扒拉幾口飯,別人都吃完了就他光顧着說話沒怎麽吃。
“苗紅,汪海霞歸你和羅家楠。”陳飛開始安排工作,“小許和大偉,你們繼續追漁船那條線。”
苗紅在桌子下面踹了滿臉“又加班啊”的羅家楠一腳,問:“上門詢問還是帶回局裏,頭兒?”
“就這種坐過牢的都是滾刀肉,帶回局裏問話。”
上了車,苗紅問羅家楠:“你剛去哪了?開會之前。”
“局裏來了個新法醫顧問,隊長安排我給他當碎催,下了班先把人送回酒店。”自從被苗紅甩吐過一次,羅家楠每次都搶着當司機,“師傅,幫我和隊長說說,換個人吧,我真幹不了這個。”
“女的?”苗紅勾了勾嘴角。
“要女的我就不糾結了。”
“也沒見你對哪個女人上心過。”
“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暖男,要麽就霸道總裁之類的,跟我這樣的說不上三句話。”羅家楠朝窗戶外頭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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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你還相過親啊?”
“我媽逼的。”
也不管方向盤在誰手裏,苗紅一巴掌呼到羅家楠腦袋上,瞪着眼吼他:“不許說髒話!”
我沒說髒話啊!羅家楠這叫一個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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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霞本人比照片上看着漂亮,但也更顯歲數。她眼角有條笑紋,一說話就特明顯。妝容精致,就是口紅豔得有點吓人。往招待室裏一坐,汪海霞點了支煙後朝羅家楠挑起柳葉般的細眉。
“警官先生,你們局裏的警察,都像你這麽帥麽?”
“他是我們這兒長得最寒碜的一個。”苗紅拉過椅子在汪海霞對面坐下,揮開飄到眼前的煙霧。女證人通常由她來詢問,這是慣例。“把煙掐了,這棟樓禁煙。”
汪海霞哼了一聲,将煙扔進裝水的一次性紙杯裏。苗紅把死者照片展示給對方:“王辛集,你跟他怎麽認識的?”
“這老鬼是我的客戶,說是老婆死的早,想續個弦,要求還挺高。”汪海霞不屑地撇撇嘴,“歲數大的看不上,長得不好看的不要,身材還不能太胖太瘦,诶,妹妹,你說說,就他這模樣的,沒個千萬身家誰嫁啊!”
“我看你挺上心的,有目擊者證明,你經常出入他家。”羅家楠在旁邊接下話,“我們查過,王辛集名下的四十萬存款在一個月之前取消了定存并從銀行取出,汪海霞,他把錢給你了對吧?”
汪海霞面無表情地看着羅家楠。“怎麽,他報警說我騙錢麽?告訴你們,那筆錢是他繳納的婚介所會費,合同在我辦公室抽屜裏,不信派人去查啊。”
“他死了。”苗紅說着,仔細觀察汪海霞的表情——驚訝和恐懼,不是裝出來的。
“哎呦呦,這是怎麽話說的,人怎麽說沒就沒了?”捂着肉質豐厚的胸脯,汪海霞使勁咽了口唾沫,“這事兒可和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警官,我這人膽子小,平時螞蟻都不敢踩死一只。”
“你膽子小?”苗紅把案件記錄往她面前一甩,“兩百四十萬,我看你騙錢的時候膽子可夠大的。”
幾乎就在瞬間,汪海霞又恢複了剛剛那種趾高氣昂的态度。“男人都他媽一個德行,跟你的好的時候把你捧上天,要什麽給什麽,等到了手提上褲子就翻臉不認人。我不提前給自己存點養老錢,等年老色衰沒人要了,去大街上等死啊?”
“你不付出真心,指望誰對你好?”苗紅反問。
汪海霞輕佻地笑着:“呦,妹妹,瞧你這樣兒,還沒嘗過男人的滋味吧?”
沒等苗紅說話,羅家楠直接怼了回去:“我師傅是全警局的女神,想要什麽樣的男人沒有?”
“羅家楠!這錄音呢!”苗紅瞪了他一眼,轉臉繼續問汪海霞:“王辛集有沒有和你提起過,和誰起過沖突之類的?”
“切,那把老骨頭,不吃藥都硬不起來,全身上下都他媽是軟的,慫包蛋一個,跟誰能起沖突?”汪海霞說話的時候,眼睛不住地往羅家楠身上瞟,就跟要扒了他的衣服似的。羅家楠輕咳一聲,別開眼神。
“那麽他有沒有和你提過,跟船或者漁夫有關的話題?”
汪海霞的眼神忽閃了一下,說:“沒有。”
“真的?再仔細想想。”苗紅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的語氣變化。
“哎呀,警官,我喘不上氣,我有心髒病,我——”汪海霞突然大口急喘,身體還有往下倒的趨勢。羅家楠見狀趕緊一把架住對方的胳膊,沒想到汪海霞順勢倒進了他懷裏,還用胸脯上的兩坨肉使勁擠他的胳膊。
這下羅家楠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只好朝師傅投去求助的目光。苗紅是見多了這種滾刀肉的無賴手段,她伸手揪住羅家楠的後脖領子把人拽開,眼看着汪海霞“噗通”一下趴到了地板上。
“不好意思啊,我們羅警官對女的過敏,不然一會該搶救他了。”
苗紅蹲下身,笑盈盈地看着發型都摔亂了的汪海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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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霞不肯張嘴,但又沒有合理的借口扣押她。陳飛聽完苗紅和羅家楠的簡報,沉思片刻後問趙平生:“老趙,你有什麽主意?”
別看趙平生平日裏一副與世無争的樣子,但實際上他是局裏第一批招收的公安大學刑偵專業的大學生,在職從研究生讀到博士,腦子比誰轉的都快,往前倒推一百年算是軍師級別的人物。原本有機會去省廳卻一直留在市局裏,局長每每恨鐵不成鋼地數落他時,他也只是呵呵一笑。
“給稅務那邊打個電話吧,老陳。”趙平生說,“我就不信汪海霞開的那個婚介所沒有偷稅漏稅的情況存在,我們告不了她詐騙,但稅務方面的問題該夠她喝一壺的,應該能拿這個撬開她的嘴。”
“明兒一早我就打,苗紅,小羅,趕緊回家睡覺,都快十一點了。”
沒等羅家楠從辦公室裏出去,又被陳飛給叫了回去:“小羅,你那個報告寫完了麽?”
“呃……明天給你,隊長。”羅家楠一聽“報告”這倆字就渾身難受。
“別拖啊,不然扣你工資。”陳飛一臉嚴肅地警告他。
羅家楠揪出褲子口袋的內襯,假裝義憤填膺:“隊長,別鬧了,再扣工資我得倒找局裏錢,會餓死人的。”
“食堂饅頭不要錢,餓不死你。”陳飛擡了下手,示意他別和自己打哈哈,“祈老師那邊怎麽樣,對局裏有什麽要求?”
“他沒要求,我有,隊長,換個司機給他,我這一天天的光弄案子都沒空睡覺,回頭再出車禍。”
“小羅,這是組織上對你的信任,不許鬧情緒。祈老師一分錢顧問費都沒要,這什麽覺悟?你給我把人照顧好了,少一根頭發饅頭都不給你吃!”
他一土豪要什麽覺悟啊!?
羅家楠白眼翻上天花板。他決定了,以後去假日酒店樓下的餐廳吃飯,簽單就寫祈銘的房間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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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銘的右眼皮莫名跳了一下。他摘下眼鏡往眼睛裏滴進眼藥水,閉上眼摸索着拽過張紙巾擦去順着眼角流下的多餘液體。長時間看電腦導致眼睛疲勞酸澀,這種時候除了清涼的眼藥水,遠離屏幕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換上運動服,下樓夜跑。
臨近午夜,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路燈之下影子時短時長,沉默地陪伴在主人腳下。祈銘跑步時不戴眼鏡,視線稍遠處盡是一片模糊,但沒多大的妨礙,不至于五十米開外就人畜不分。
迎面跑過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瞧見祈銘那張俊臉就朝他飛了個眼色。祈銘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從那白乎乎的人臉轉向的動作分辨出對方是在和自己打招呼,便禮節性地點了下頭。沒成想這舉動慫恿了那姑娘,她停下步伐,恰好攔在祈銘前頭。
“晚上好,帥哥。”自信心十足的姑娘主動向祈銘示好。出于禮貌,祈銘放慢腳步緩緩停到距離對方一臂開外的位置,回應道:“晚上好。”
“沒在這片兒見過你啊,我天天夜跑。”姑娘往前走了一步,而祈銘下意識地退了半步。無視祈銘刻意表現出的疏遠,那姑娘勢在必得地推銷自己:“我是健身教練,就在這附近的健身房上班,留個電話吧,帥哥,有空去我們那看看,課程絕對專業。”
好吧這不光是搭讪,還順帶給健身房拉生意。祈銘有點兒哭笑不得。就在他盤算着要如何委婉地拒絕對方時,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剎車響。
“呦,祈老師,興致不錯啊,大半夜的出來泡妞?”
羅家楠的聲音從車窗裏飄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楠哥你大半夜來找祈老師是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