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汪海霞住的是高檔小區,門口的保安從來沒見識過如此多的警車呼嘯而至。朝小區保安出示過警徽,羅家楠把車開到汪海霞的居所樓下,剛一下車就看到不遠處停着車廂噴有“SWAT”标志的特警專用車。他默默地繞到副駕駛座那邊,跟在祈銘身後往陳飛和局長那邊走。
祈銘見他把自己當防爆盾牌,不解地問:“你這是幹嘛?”
“安全第一,聽說劫匪有刀。”羅家楠聳了下肩膀,表情略顯不自然。
“不是說你字典裏沒‘怕’字麽。”
“誰說我怕了?小心駛得萬年船。”
苗紅從後面拍了羅家楠腦袋一把,然後對祈銘說:“別聽這小子胡吹什麽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給他講倆鬼故事你就知道了。”
祈銘忍不住偏頭笑了一下,這事兒他早就知道了。
派出所那邊掌握的情況是,嫌犯嚴正斌一大清早就持刀入室挾持了汪海霞。鄰居聽到汪海霞家裏傳出打砸摔的響動,去敲門沒人應,然後從走廊窗戶看到汪海霞被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用刀逼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就立刻報了警。根據鄰居的描述,警方确認此人為通緝犯嚴正斌。
“房間裏面的情況一概不清楚,嫌犯把窗簾拉上了,特警那邊的狙擊手正在待命,但找不到合适的射擊角度。”陳飛向組員們說明現場情況,局長也在旁邊聽,“現在我們并不了解他劫持汪海霞的目的,大樓的出入口已經布控,小羅,苗紅,大偉,小許,你們幾個跟我上樓,由特警隊配合本次抓捕行動。”
祈銘在羅家楠眼裏看到一絲猶豫,但他确定對方并不是因為害怕即将到來的行動。
上樓之後替換下守在門口的特警,陳飛比了個手勢,苗紅敲敲門迅速閃到一邊喊道:“警察!裏面的人聽着,放下武器雙手抱頭走出來。”
有什麽東西砸到門上發出聲悶響,緊跟着就是汪海霞的一聲尖叫。陳飛當機立斷,下令讓特警隊的人用沖擊樁撞開房門,第一個沖了進去。羅家楠在他後面,進屋一看明晃晃的刀刃順手抄起放在門口花架上的花盆就砸了過去。嚴正斌正被撞擊大門的動靜驚呆在原地,迎面拍來個花盆砸得他手一松把刀甩了出去,只嚎了一嗓子疼就被喬大偉和許傑壓在地板上鉗制住。
踢飛地板上的刀,羅家楠用膝蓋壓住嫌犯的後背,拽出手铐把人铐上拎起來往門外推。苗紅過去坐到沙發上,低聲安慰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的汪海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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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嫌犯押上警車,羅家楠這一口氣還沒喘勻就聽到背後響起“羅家楠,過來!”的嚴厲聲音。眼見羅家楠的表情變得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一般,祈銘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是位身穿特警制服的警官,年過半百的歲數但身材依舊保持得很好,劍眉鷹目,猛一看和羅家楠還有點像。
“爸,你也在啊,剛沒看見。”羅家楠搓着脖子走過去,一副不情不願的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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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躲着我走當然看不見。”羅衛東微微皺起眉頭,“站直了,像什麽樣子?!”
羅家楠立刻垂手下來腰背挺得筆直,目光朝他爸的頭頂上飄去,嘟嘟囔囔地說:“給留點面子,爸,回家再訓成麽。”
羅衛東壓着脾氣說道:“回家?你幾個月沒回過家了?羅家楠你給我聽好了,再不回家你就給我從你爺爺的房子裏搬出去,愛住哪住哪!”
“講點道理,爸,一回家媽就讓我相親,我才二十六!她着什麽急啊?!”羅家楠的倔脾氣被炸了出來。雖說老子訓兒子天經地義,可在出警現場當着一幹同事,還有領導,他這面子也忒不值錢了吧?
“相親不就是吃頓飯麽,有什麽難的?你媽叫你回家那是擔心你,看不見你她覺都睡不着!”
羅衛東是出了名的疼媳婦,打年輕時候就是。這退休返聘回特警隊之後天天能正常上下班回家了,看見媳婦給兒子打完電話唉聲嘆氣的樣就恨不得把羅家楠拎回家抽一頓才好。用羅家楠的話來說,那就是“我媽高興我爸就高興,我媽不高興我爸的天就塌了”。
“周末就回去,成吧?”羅家楠倒不是說因為住哪而發愁,只是一聽他媽睡不好覺,他心裏也倍感愧疚。當初他卧底三年一個電話都沒往家裏打過,回家聽奶奶說兒媳抱着孫子的照片整宿整宿的掉眼淚,給他心疼壞了。
不就是相親麽,羅家楠想,比起自己笑僵面部肌肉當然是老媽的睡眠質量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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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正斌腦袋上被花盆砸了個包出來,往審訊室的椅子上一坐燈光一打,半禿的額頭腫得亮晶晶的。陳飛親自審訊他,許傑做筆錄。除了苗紅去給汪海霞錄口供其他人都在審訊室旁邊的隔間裏看監控,等着聽嫌犯的自白。
整整一小時過去了,嚴正斌嘴裏一個音節都沒發出來。他在實施犯罪的過程中被捕,持刀入室板上釘釘,現在要審的是關于王辛集的謀殺案。按照經驗來說,真正的兇手在被捕後往往會沉默很久,但有的人沉默并不是不願意認罪,而是在絞盡腦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又過了一會,苗紅從會客室出來,把陳飛叫到隔間裏。
“根據汪海霞所說,這個嚴正斌要她和自己走。汪海霞不肯,他就拿刀脅迫她。”苗紅把筆錄交給陳飛,“汪海霞說自己不認識嚴正斌,甚至連打過照面的印象都沒有。”
陳飛微微皺起眉頭,片刻後轉身走回審訊室,雙手支在審訊臺上,直視着嚴正斌空洞的雙眼。“說說吧,你要讓汪海霞跟你去哪?”
嚴正斌的身體稍稍動了動,擡眼看向陳飛,嘴角勾起詭異的微笑:“天涯海角,雙宿雙飛。”
陳飛和許傑對視一眼,又問:“你們在談戀愛?”
“她很害羞,不願意承認。”嚴正斌個頭不高,坐在帶圍欄的審訊椅裏顯得更是瘦小,“但她心裏有我,我知道。”
“她說沒見過你。”
“我說過,她很害羞。她前段時間天天去漁港,我們一天能見好幾次。”
想起汪海霞曾說過帶王辛集去考察過項目,陳飛又問:“你見過汪海霞和王辛集一起去漁港?”
聽到王辛集的名字,嚴正斌突然掙了一下手铐。許傑見狀立刻厲聲道:“老實待着!”
嚴正斌偏過頭,瞪着灰禿禿的牆壁,臉頰腮幫上的肌肉明顯繃起。
祈銘在監視器上看到這一幕後說:“典型的偏執型人格,多疑,固執,活在自己的妄想之中。”他拿筆寫下張紙條交給羅家楠,讓他給陳飛送進去。紙條上寫的是“情殺”,羅家楠琢磨了一下,覺得祈銘說得在理。就沖汪海霞那動不動就把胸往人胳膊上擠的架勢,是很容易讓人誤會她和別人的關系。
看過紙條,陳飛走到嚴正斌的視線範圍內,問:“你是不是覺得,王辛集要和你搶汪海霞?”
嚴正斌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那老家夥憑什麽和我搶女人?他不配!為了小三抛抛妻棄子,親生兒子找上門要錢都不給,算個屌球!”
“看起來你對他了解的還挺深。”陳飛邊示意許傑重點記錄接下來的話,邊緩緩踱着步子,“你跟蹤他?”
“我聽說他是個大學教授,一開始還覺得,海霞要是跟了他吃不了苦,對吧?我一個打漁的,是有點兒配不上海霞,她那麽漂亮。”嚴正斌不屑地哼了一聲,“後來我發現他不過是個在大學裏打工的校工,裝什麽啊?他帶小三去碼頭的海鮮排擋吃飯讓我撞見了,你是沒看見,他們倆那個頭挨得那個近啊,摟摟抱抱的。呸!不要臉,他都能當她爹了!”
陳飛站定腳步,擡手扶住椅子靠背,壓低身體,問:“所以你就打算替汪海霞打抱不平?”
“哪個男人會讓自己喜歡的女人受委屈?”嚴正斌反問。
“沒錯,保護心愛的女人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擔當。”陳飛順着嚴正斌的話往下說,“對你來說,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徹底除掉王辛集?”
嚴正斌眼神一滞,喃喃道:“我沒想殺他……一開始沒有,就想着,跟他談談……他說我誤會了,說那姑娘不是他情人,海霞也不是他女朋友……可我都看着了,真真的,海霞在碼頭上挎着他的胳膊……我就想吧,海霞怎麽會喜歡這種男人呢?不行,他得消失,要不然海霞不知道得被他騙得多慘……”
“然後你就決定用河鲀毒死王辛集?”陳飛繼續問。
“我十五六歲就跟着父親出海打漁了,那時候還沒這麽多大船,釣上來的魚也沒有柴油味,好吃。”嚴正斌的目光又空洞起來,“河鲀湯最鮮,但那東西有毒啊,好多人不敢吃,現在污染又重,釣上來的都扔了,怪可惜的……我攢了幾條,約老家夥來我船上,就說之前都是誤會,想跟他交個朋友……結果他不敢吃,我就當着他的面喝了口湯。”
聽到這,陳飛略感驚訝:“你怎麽沒事?”
那種詭異的笑容再次回到嚴正斌臉上:“我打小就吃那種東西,再說我只喝了一口,他把那一整盆都喝了……‘拼死吃河鲀’,我想這話你該聽過。”
陳飛點點頭。“繼續。”
“老家夥躺在底艙裏一動不動,我把船開進河道,那地方水髒,爛的快。上游有個排污管,淤泥一埋漂都漂不起來。”嚴正斌咽了口唾沫,“等我把船開回去才發現,老家夥的頭還他媽挂在螺旋槳下面,呵,陰魂不散。”
許傑朝旁邊咳了一聲,端起杯子大口喝水,強壓下生理上的不适。第一次出現場的時候他吐得膽汁都出來了,連着做了一個月的噩夢,飯也吃不下去,到後來慢慢才習慣。可刑警就是這樣,尤其是重案組,兇殺案全歸他們管,總得有人承受這個。
幹了二十多年刑警,陳飛早已練就不去腦補任何畫面的本事。他從桌上拿過筆錄,遞到嚴正斌手邊:“嚴正斌,你将以謀殺罪被逮捕,這是你的口供,簽字、按手印。”然後他又補充了一句。“你是真的誤會了,那個年輕的姑娘是王辛集的親生女兒。”
嚴正斌愣了楞,片刻後低頭用手捂住臉,肩膀不住地哆嗦。
作者有話要說: 0-0楠爸你兒子別的沒繼承你,疼媳婦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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