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正坐在電腦桌前全神貫注地打字時, 祈銘被什麽東西撞了下後腳跟而分了神。他停下手,端起咖啡杯喝了口水,重新拾起被打斷的思路繼續敲字母。還不到五分鐘,腳後跟又被撞了一下。

寫東西最煩的莫過于被頻繁打斷思路,沒有之一。

“羅家楠!把你這破玩意搬走!”

羅家楠放下游戲手柄,沖在祈銘腳邊打轉的掃地機器人招招手:“阿強,上爸爸這來,別去打擾人家,小心被拆成零件。”

掃地機器人就跟聽懂了羅家楠說的話一樣, 轉了個方向,默默地朝他這邊移動。連續兩次被打斷思路,祈銘有點寫不下去了, 盯着屏幕發了會呆,轉頭向羅家楠抱怨:“你有空打游戲為什麽不去拖地?”

“這不有阿強麽?就安心享受科技帶來的生活方式改變嘛。”羅家楠聳了下肩膀。

“它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繞着我轉, 吵的我寫不下去。”

“我都把電視調靜音了,阿強也沒噪音, 小孩子淘氣嘛,想去找你玩。”

“你夠了!羅家楠!一個掃地的機器,起個名字還讓它管你叫‘爸’?”

這時阿強剛好沒電了,停在羅家楠腿下面,亮起缺電的小黃燈, 一閃一閃跟委屈地眨巴眼睛似的,看上去可憐巴巴的。

安撫性地拍了下阿強的外殼,羅家楠命令道:“去充電。”

阿強用僅剩的電量朝充電器那邊緩緩移動。祈銘瞪着聲控掃地機器人, 一臉不爽。

“快道歉,你惹阿強傷心了。”羅家楠繼續煽風點火。

“你該慶幸這屋裏沒屍檢臺。”祈銘咬着牙根站起身,去廚房那邊續咖啡,“要不把你們‘父子’倆一起扔上去解剖。”

阿強突然快速地沖進了放充電器的儲物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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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祈銘互相對視着,羅家楠幹巴巴地開口:“你說話還是注意點,現在這些高科技産品都智能着呢,萬一哪天想不開離家出走咋辦?”

“你知道有多少失蹤案其實是受害者被謀殺然後毀屍滅跡了麽?”祈銘冷冷地反問。

羅家楠覺得自己還是別搭這個茬為好,轉臉繼續打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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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氣象臺發布了臺風預警,還沒到下班,天空中就密布起黑壓壓的雲層。不過也別想着下班了,遇到這種災害天氣,警員如無特殊理由必須留崗進入緊急防災狀态。

苗紅盯着電腦屏幕,看了幾頁新聞後說:“這都幾月了還有臺風,現在的氣候真是越來越反常。”

“溫室效應,臭氧空洞,冰川融化,師傅,你說,地球還能撐多久?”羅家楠慢悠悠地問。

側頭看着徒弟,苗紅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挺關心環境問題。”

“這叫環保意識,夏天不到熱得睡不着,我根本不開空調。”羅家楠正說着,擡眼看到門口站着個漂亮姑娘,還拖着行李箱。他趕緊起身過去,幫那姑娘把行李箱拉到許傑的桌子下面,問:“高雯,你怎麽來了?”

“本來計劃今天飛的,臺風預警,停飛,我一個人回家害怕,許傑讓我來局裏。”高雯轉頭和苗紅打招呼,“紅姐好。”

苗紅笑着跟她點了下頭。高雯是許傑的未婚妻,說是未婚其實已經領證了,但沒辦酒席,所以其他人還不知道他們已經結婚。苗紅知道是因為那天許傑和高雯去民政局領證她正好撞上。許傑的想法是,等辦酒席的時候再通知大家夥,不然一說領證了,全局都要向他讨糖吃。

鬧騰事兒經歷一次就好。

“許傑去派出所辦事,應該待會就回來,你坐他位子那等會。”羅家楠給高雯倒了杯水。高雯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之一,當初許傑把女友介紹給大家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誰也沒想到許傑這麽個相貌平平,收入不高還是幹刑偵的能找個漂亮空姐做媳婦。

在大夥的撺掇之下,許傑向他們講述了自己和高雯相識的經過——春節回老家探親,許傑在機場過安檢通道時碰到有個旅客被安檢扣住了。職業的敏感性讓他從那位旅客的不安表現判斷出這裏面肯定有問題,果然,那人一看機場保安過來撒腿就跑。許傑扔下行李就追,同時高聲表明自己的警察身份。那哥們一聽有警察就亮出了刀,結果被許傑劈手奪下一記過肩摔制服。

這人是個通緝犯,假冒他人身份訂的機票,被安檢臺識別出來了。許傑這一摔剛好把人摔到拖着拉杆箱走的高雯面前。後來高雯自己說,她當時就覺得這個男人太帥了,而且找老公就得找這樣的才有安全感。

據說打那之後局裏的光棍都搶着去機場抓通緝犯。

臨近午夜外面開始起風,不一會兒就變成疾風暴雨,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地往窗戶上砸。辦公室裏東倒西歪睡着的人都被吵醒。羅家楠揉揉眼睛給祈銘發了條信息,提醒他注意陽光房那邊也許會灌水。另外還特意要求他把阿強放二樓去,別回頭被水給泡了。

過了一會,祈銘給他回了條消息——

“你兒子卡沙發底下了,正哭着找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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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暴雨持續了将近一夜,淩晨五點多還在下毛毛細雨。好消息是,沒有特大災害情況出現,也沒接到派出所打來的失蹤人口通告。吃早飯時聊起災後案件高發的問題,苗紅告訴羅家楠,以她的經歷來看,災後如果有死亡案件出現多是意外,并且通常和醉酒有關。

“這種鬼天氣只有神經病和醉漢會出門。”苗紅說,“就五年前吧,十四級臺風那次,綠化樹大面積倒伏,道路不通,全城停水停電。”

羅家楠點點頭。那次臺風據說百年不遇,他當時在警校,臺風過後校方組織學員搶險救災,整整扛了三天被風劈斷的樹枝,回學校往床上一栽,全屋人都累得爬不起來。

“派出所接到報警,說在一塊廣告牌下面發現具屍體,派出所聯系局裏,老韓現場判斷是頭部被廣告牌拍擊致死,可回來一屍檢,發現頭骨上有兩處位置相對的骨折,但廣告牌那麽沉,不可能被風吹起來再砸他一次。”苗紅舉起勺子在喬大偉的頭部兩側比劃示意。

喬大偉放下豆漿,面朝下趴到桌上裝屍體。

羅家楠對眼前的一幕笑笑說:“臺風天還出來殺人,兇手夠敬業的。”

“不,是意外。”苗紅放下勺子,順手拍了把喬大偉的後背以示感謝他配合,“調查發現,死者有精神病史,由于臺風當晚家裏比較混亂,沒人注意到他跑出去了。痕檢在離屍體倒伏位置大約兩百米遠的地方發現了死者的鞋,并且死者的腳底有傷口。檢驗科的在傷口裏檢測到微量的植物纖維,由此判斷,死者是脫了鞋去爬樹,樹被風吹到導致他頭部受到第一次撞擊,廣告牌被風刮下來是第二次。”

羅家楠瞪起眼:“我操,刮那麽大風還去爬樹,這是想升天?”

“精神病人的想法誰能知道。”苗紅微聳了下肩膀。

這時陳飛打來電話,通知說派出所上報發現屍體,讓他們立刻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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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工地散發着木材的清香,但狂風把一切都吹得亂七八糟。

法醫先到現場沒什麽可奇怪的,可老韓沒來,只有祈銘和檢驗科的幾位同事。而且更讓羅家楠意外的是,祈銘正戴着手套查看屍體外部狀态。

“哎哎,你別碰啊!等老韓來。”羅家楠上手去拽祈銘的胳膊。

祈銘輕抽回手,擡臉看向羅家楠,鏡片後的眼睛因迎光而微微眯起。“我的資格證審核通過了,從今天開始,法醫工作由我進行。”

“那老韓幹嘛去?”羅家楠愕然。

“正在辦退休手續。”祈銘接過同事遞來的記錄板,在上面勾了幾項屍體外觀情況後遞還給對方。“你讓讓。”他嫌羅家楠擋光。

讪讪地退後兩步,羅家楠一想到以後看不見老韓了突然感覺有點寂寞。雖然才當了一年多同事,但他挺喜歡那個風趣幽默的老頭兒。其實最主要的是,老韓的夫人是北方人,包的餃子超好吃,以後恐怕是吃不到了。

羅家楠接過同事遞來的手套戴上,蹲下身,查看死者狀态。口腹之欲先放下,眼前最要緊的是得查出這哥們是怎麽死的。趙平生和苗紅正在對發現屍體的民工錄口供,那人顯然是吓懵了,車轱辘話來回轉,半天都沒說出個所以然。

屍體面朝下趴伏在地上,後腦有個明顯的凹陷。

“有什麽發現?”羅家楠問。

“沒有身份證明。”祈銘說,“死者頭部遭受打擊,身上多處骨折,看倒伏姿勢是墜樓所致。”

他擡手指了指上面光禿禿的水泥樓板。臺風把防護網刮爛了,綠色的織物在這棟尚未完工的樓體外側呈現出一個巨大的缺口。羅家楠數了數,死者大約是從五到七層高度的位置墜樓。

“死亡時間?”

“預估在淩晨兩點到四點,但臺風會導致屍體溫度下降過快,具體還得看胃容物分析。”祈銘伸手稍稍拽開死者的領子,露出脖子上拇指粗的白金項鏈,“肯定不是劫財。”

羅家楠盯着死者小臂上露在袖子裂口處的紋身說:“有可能是仇殺。工地上搶水泥運輸、沙石木材使用的競争很激烈。”

“沙霸?”

“呦,祈老師都知道這詞兒啦?”

“又不是只有國內才有。”祈銘白了羅家楠一眼,站起身,“先拖回法醫辦,一直泡在水坑裏證據會損失得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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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真正的死因是墜樓,但墜樓是因頭部遭受打擊昏厥所致。無論是哪一種因素致死,這都是謀殺無誤。祈銘将死者的指紋錄入系統,查到此人名叫周大國,三十二歲,因械鬥曾留下前科,坐過一年半的牢。

羅家楠拿着資料去上官芸菲那調周大國的履歷檔案。芸菲小妹查了半天,發現此人入獄之前的檔案接近空白,僅有戶籍信息而已。

“太幹淨了。”羅家楠搖頭,“這種人,坐牢之前就該有一長串的黑歷史,老實了二十多年突然學會拿刀捅人可不現實。”

“楠哥,你是在說自己麽?”上官芸菲調侃他,“聽說你上警校之前在分局挂過號。”

羅家楠下巴一揚。“你楠哥我那是英雄救美。”

“你把我嫂子救哪去了?”

“诶……我那是行大義,哪能讓人以身相許?”

上官芸菲給了他一個“我看你是傻”的眼神。

羅家楠給老B打了個電話,讓他給掃聽一下周大國的來路。老B雖然已經金盆洗手,但朋友多,消息靈通,稍有點名聲的混混都知道。很快,老B打回電話,告訴羅家楠這個周大國是半年前才到本市的,據說是某個大佬的頭馬,來這裏開拓市場。

“開拓建築工地的水泥運輸業務?”羅家楠問。

“那能掙幾個錢?”老B的聲調比剛才低了幾度,“你想想,現在幹什麽來錢最快?”

“當網紅開淘寶店?”

老B那邊傳來一聲笑破的氣音。

“開玩笑,我明白你的意思。”羅家楠邊打電話邊往辦公室走,“周大國是個毒販。”

“楠哥,沒證據的話我也不敢胡說,不過就我所知,這個周大國可是被‘金山’下過誅殺令。”

聞言,羅家楠皺起眉頭。

“金山”本名喬軍,是市局緝毒處的頭號目标。這個“金山”不是十年前被陳飛擊斃的那個,只是繼承了這個曾經轟動全國的毒枭名號。有傳聞說他是老“金山”的門徒。誰都知道此人靠販毒起家,但一點證據也沒有。能讓他下“誅殺令”的人,必然和毒品脫不開幹系。

走進辦公室,羅家楠向陳飛彙報調查結果。陳飛聽完之後打了個電話,通知緝毒處的同僚,看是否有必要成立聯合專案組進行調查。

看到穿着筆挺制服走進辦公室裏的人,祈銘問羅家楠:“這人誰?”

“莊羽,緝毒處三組組長。”羅家楠頭也沒擡。

羅家楠之前跟莊羽有過一次合作,但并不是愉快的回憶。在羅家楠看來,莊羽這人刻板得近乎頑固,簡單來說就是正直過了頭。那次專案組聯合行動,他抓人的時候追了五條街,逮着嫌犯給人打得滿頭包。結果莊羽出了份傷情鑒定報告讓他簽字,氣得他去緝毒處掀了莊羽的辦公桌。

祈銘目測莊羽頂多三十二三的年紀,又問:“這麽年輕能當上組長?”

羅家楠擡起頭望向祈銘,目光裏滿是惆悵。

“緝毒處殉職率太高,能活到退休的沒幾個。”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案子,請繼續支持。

多說一句,莊組長的故事我打算在警察故事系列下單開一本,叫《致命卧底》,不過這本都撲街了不知道莊組長的故事還有沒有機會和大家見面【哭唧唧】我開了個文案,希望大家都能去預收一下~

我建了個企鵝群跟大家讨論劇情,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來啊~號放圍脖裏了:冷月之冰884

首殺紅包~老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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