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羅家楠的肋側青紫一片, 祈銘往上搓藥的時候疼的他嘶嘶抽氣。好在法醫辦沒別人,他叫喚兩聲不算丢人。剛才陳飛把他叫出去也沒訓,直接揮揮手讓祈銘帶他下來處理傷口。他嘴裏被牙齒撞破了好幾塊,一整瓶礦泉水漱完口還能吐出血來。祈銘拿來一瓶噴霧要往他嘴裏噴,羅家楠捂着嘴直搖頭。

“毒不死你。”祈銘搖晃了幾下瓶子将藥液搖勻,強行扒開羅家楠的手,掐着他的腮幫迫使他張開嘴,“這是物理性治療,高分子微粒可以在傷口上形成一層保護膜。”

被噴了一嘴高分子材料, 羅家楠有種比當初吃骨灰還別扭的感覺。

“我知道你心裏有氣,可你就不怕他投訴你?”祈銘邊洗手邊問他。

“投書?睡接?”羅家楠這會嘴裏已經腫起來了,顯得舌頭有點大。

祈銘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是“投訴?誰接?”, 搖搖頭說:“這種人想要整你,比你想整他容易的多。”

“老紙怕他?”

“行了你別說話了。”祈銘從冰箱裏掏出盒冰塊, 扣出兩顆塞進羅家楠嘴裏,“含着, 過會就消腫。”

因受傷而紅腫的臉被祈銘冰涼的手指拂過,羅家楠本能的追逐着那份清涼,擡手就把祈銘的手按到臉上。祈銘一楞,但看羅家楠那副閉眼享受的表情,他并沒有抽回手。

直到手掌微微發熱, 祈銘才低聲問:“你冰夠了沒?”

羅家楠猛然睜開眼,慌亂地松手,還把座椅往後滑了一小段距離。他張嘴想說話結果冰塊掉了出來, 趕緊彎腰去撿。祈銘看着對方手足無措的樣子,抽出張紙巾遞了過去。

幹脆把嘴裏化得只剩小小一塊的冰塊咽下去,羅家楠讪讪地說:“我不是……故意攥你手……就挺涼……挺舒服……”

祈銘又去沖了沖手,甩甩水珠走過來,擡手往羅家楠臉上一按。“再幫你冰冰,等會給你包個冰袋帶辦公室去。”

祈銘的手指冰涼,可羅家楠只覺得臉上越來越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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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曉光說不出能提供不在場證明的女人的名字,陳飛決定扣押他四十八小時。雖然沒證據指控譚曉光是兇手,但局裏只要是認識譚曉光的人都希望能看到他重新回到監獄裏,哪怕蹲臨時牢房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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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曉光這是手下留情了。”苗紅評價徒弟臉上的傷。譚曉光是她在警校時的師兄,她深知對方的實力。

“我也才用了三分力。”羅家楠冷嗤,按着冰袋轉頭看向苗紅,“師傅,譚曉光為什麽坐牢?”

“刑訊逼供,把犯人打死了。”苗紅惋惜地搖搖頭。

羅家楠愕然:“不是,他那會幹多久了?不知道不能往要命的地方招呼麽?”

“譚曉光當時的組長死在那人手裏,他打人的時候把審訊室的門反鎖還用椅背卡住把手誰也不讓進,最後拿沖擊樁撞開的。”

“我操……”羅家楠不免對譚曉光有點肅然起敬,“這麽個講義氣的人,怎麽會投靠金山?”

“有一種說法是,他含冤入獄,心有不甘。”苗紅端起保溫杯,開啓“紅姐講故事”模式,“犯人當時沒死,而是兩天後死在拘留所裏。屍檢結果的死因是顱內大面積出血。內部調查處記錄的莊羽的供詞是,他進到審訊室裏正看到譚曉光拎着犯人往牆上撞,可其他人都說沒注意。”

“我倒是不奇怪莊組長如此‘剛正不阿’。”羅家楠冷哼。

苗紅點點頭,繼續說:“也有人說犯人是被上家找人弄死的,但從局裏往看守所押送的時候沒出傷情鑒定報告,法醫又無法判斷顱腦損傷形成的時間段,所以這件事的矛頭就直指譚曉光。一審判決他過失殺人,他不服,上訴,二審維持原判。也不知道他在牢裏都經歷了什麽,出來就投靠了金山。他的加入給緝毒處的工作造成了重大阻礙,以至于他以前的同事一提起他來都恨得牙癢癢。”

“譚曉光這是豁出去了要跟老東家對着幹?”

“可能吧,而且要不是莊羽的供詞,他頂多是脫警服但不至于坐牢。”苗紅喝了口水,“他和莊羽是同期,倆人從學警時期就鐵得跟一個人似的,沒想到在關鍵時刻被捅了一刀。”

“怪不得剛才莊組長來拉架,他內心多少還是覺得對譚曉光有愧吧?”羅家楠支着下巴想了想,“莊組長不該幹警察,他這性格該去當檢察官,太實事求是了。”

“莊羽他爸是檢察長。”

“懂了,遺傳。”

正說着,羅家楠透過窗戶看到市局門口停下輛紅色跑車,那個之前抱着祈銘不撒手的克裏斯正從駕駛座上下來。沒等門衛出來趕人,羅家楠嗖一下從辦公室裏竄了出去。

苗紅都看楞了——這什麽情況,受了傷跑的比沒受傷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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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不能停車!”羅家楠迎着克裏斯走過去。

克裏斯張開手,說:“立刻走,等祈出來。”

媽的中文說的還真不錯。羅家楠停住腳步——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走就得仰臉跟人說話了。“這你的車?”他問。

“租的。”克裏斯笑笑,向他伸出手,“克裏斯·海曼。”

海鳗?

“羅家楠。”出于禮貌,羅家楠伸手和對方虛握了一下。

“啊,祈說過你。”克裏斯點點頭,“你好,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大哥,咱倆幾個小時之前還見過你忘了?羅家楠微微挑起眉毛。哦,對,老外看東方人都臉盲。

“你……受傷?”注意到羅家楠臉上的淤青,克裏斯擡手比劃了一下,“警察抓小偷?”

羅家楠眼神一冷。“我抓殺人犯的。”

克裏斯眨了眨眼睛,羅家楠說話太快,他沒聽懂。

“不是讓你在酒店等我?”祈銘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羅家楠也沒聽懂祈銘說什麽,人家說的是法語。

這倆人就站那叽裏咕嚕地說法語,羅家楠在旁邊聽得雲裏霧裏。這時門衛出來,要求克裏斯立刻把車挪開。

“馬上,不好意思,這我朋友。”跟門衛打過招呼,祈銘轉臉對羅家楠說:“冰箱冷凍層有冰格,你睡覺之前記得再冷敷半個小時,明早起來不會腫的太厲害。”

“說了去接你。”羅家楠小聲嘀咕了一句。

沒等祈銘接話,克裏斯擡起大手扣住祈銘的肩膀,說:“不用接,我送他。”

嘿這老外,說話就好好說,動手動腳是他媽幾個意思?

眼看着祈銘坐進車裏,紅色的拉風跑車轟鳴而去,羅家楠的心髒就跟被塊鐵秤砣墜着似的往下沉。

替羅家楠在局長那背完黑鍋出來,陳飛走進辦公室敲敲趙平生的桌子問:“剛那幫小姑娘看什麽呢?全往走廊窗戶邊紮堆。”

趙平生慢條斯理地抖開報紙,眼皮都沒擡。

“管她們看什麽幹嘛,你看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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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羅家楠都收拾好東西要走了,結果上官芸菲過來敲門,說現場撿到的手機已經完成手機卡的複制,可以調取死者的通話記錄了。手機是痕檢時在案發現場的一個沙堆裏找到的,應該是死者墜樓時從口袋裏甩出去所致。雖然沒被摔壞,但由于大量進水主板被燒,連帶手機卡芯片因短路而被擊穿無法讀取,技術部花了兩天才把裏面的東西複制出來。

死者的手機通話極其頻繁,羅家楠只看案發當天的,尤其是最後幾個,而這幾個都是從同一個手機上撥打出來的。芸菲把這個號碼輸進電腦,查詢不到用戶信息。雖然手機號實名制已經強制實行了很久,但難免有一些漏網之魚。羅家楠讓芸菲繼續查該號段的銷售記錄,查到這個號碼是被一家名為“廣華娛樂傳媒有限公司”批量采購的手機卡中的一個。

“這是一家經營演藝活動的公司,注冊地在本市。”芸菲把資料打印出來,急匆匆地拎起包就要走,“楠哥,我先下班了啊,買了八點的演唱會票。”

羅家楠笑她:“多大了還跟小姑娘似的追星?”

“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未老先衰,一點兒流行資訊都不懂。”上官芸菲甩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

“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看綜藝節目的啊。”

“好了不說了,明兒見。”

看上官芸菲鳥一樣地飛出辦公室,羅家楠搖搖頭繼續在打印出來的資料上劃重點。這個電話號碼在十天內打了三十多個電話到周大國的手機上,每次通話時長都不超過十秒,基本等同于接起來說兩句話就挂。據此羅家楠判斷,這個手機號的主人應該是找周大國買貨的。

先不能打草驚蛇,他想,明天白天先去這家公司探探情況再說。

回家的路上又起了風,看上去像是要下雨。羅家楠過路口堵了好幾個紅燈都沒過去,不免有些煩躁。臉上被譚曉光打中的地方微微發燙,這讓他念起之前在法醫辦時祈銘冰涼的手指貼上來的感覺。

涼涼的很舒服,以及呼吸間那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直到後面按喇叭催,羅家楠才反應過來自己剛一直閉着眼。他拍拍臉,打燈并線,習慣性地看了眼後視鏡——有一輛停在路邊的紅色跑車映入視野。羅家楠記車牌號簡直是過目不忘,他百分之百确定,這就是克裏斯租的那輛。

擦着後車車頭并到調頭車道上,羅家楠根本沒搭理從後車車窗裏伸出來罵他的腦袋。連并了四條車道,他将停到克裏斯的車旁邊,下車往店裏走。這是日料餐廳,羅家楠以前來過,價格不菲,味道也很棒。

門口的領位詢問他有沒有預約,羅家楠直接甩一句“找人”就進去了。大廳裏座無虛席,他找了一圈也沒找見祈銘和克裏斯,于是就一個包間挨一個包間的找。就在他即将推開最後一扇包間門時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羅家楠,你他媽傻了吧,這是在幹嘛!?

收回手,羅家楠正要走,包間門突然從裏面打開。祈銘是出來催服務員上菜的,沒想到在門口能看見羅家楠。

倆人僵持着對視了一會,祈銘問:“你在這幹嘛?”

外面響起隆隆雷聲,羅家楠的喉結滾了滾,說——

“來給你送傘。”

作者有話要說: 祈老師:送傘?

楠哥:啊,是。

祈老師:傘呢?

趙副隊太可愛了2333333又想寫中年人膩膩歪歪的愛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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