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郭恬的飛機七點二十到, 羅家楠五點多就爬起來接上苗紅趕去機場,結果飛機延誤了,他在接機大廳一會醒一會睡地熬了三個多小時。等到接機大廳的屏幕上終于出現郭恬搭乘航班的抵達信息,苗紅擡胳膊肘把仰臉枕在椅背上睡得鼻涕泡都要出來的羅家楠給弄醒。

“夜夜笙歌啊你這是。”站在國際航班接機口外的圍欄邊上,苗紅邊掃視陸續走出來的旅客邊調侃徒弟。

羅家楠哈欠打到一半,硬生生給憋了回去,擠了擠眼淚說:“我倒想,可人祈老師那身子骨忒嬌貴,禁不起折騰。”

苗紅翻了他一眼。“悠着點兒, 別以為年輕就能猛造,回頭過了四十哭都來不及。”

“四十?師傅,您瞧人趙副隊, 都五張的人了,還能讓陳隊動不動扶着腰講話呢。”羅家楠剛說完腦袋上就挨了苗紅一巴掌, 擡手揉着腦瓜抱怨道:“又打頭,真傻了!”

“說正經的, 趙副隊那情況如何。”

“聽醫生的意思是沒大問題,就是治療觀察,可祈銘說……還沒過危險期。”

苗紅嘆了口氣,握在不鏽鋼圍欄上的手指緊緊收起。“老趙算我半個師傅,他那人我了解, 不到扛不住了絕不會倒下……別看他平時笑呵呵的跟誰都能開的起玩笑,可其實心重着呢,人也細。那天陳隊開玩笑還說, 自打跟老趙在一起過日子,襪子都沒親手買過一雙……哎,這要是趙副隊出點什麽事兒,陳隊立馬就得打報告退了給他守墳去。”

“說到這個我倒想起件事兒,就我剛進重案組那陣兒,他倆來家裏喝酒,我爸在飯桌上跟陳隊說‘兒子交給你了,就跟自己親生的一樣,該打該罵随你,等你将來百年之後,讓這小子拿你當親爹拜’。”羅家楠說着皺了皺眉毛,“不過好像趙副隊聽完不太高興,是不是因為我爸沒把他算上?”

傻小子,你沒發現趙副隊看你爸眼神就沒對過?殺人不犯法他早把你爸崩了。

當然苗紅也就想想——這種話還是別說為好,信息量太大,回頭再給徒弟吓着。

人群裏出現位穿着打扮一看就很時髦的中年女性,臉塗得很白,但啞光口紅又不顯得妝容過于誇張,盤發整整齊齊絲毫不見長途旅行的淩亂。苗紅對了下手機上的照片,沖那個女人招招手。

“郭女士,這裏。”

郭恬點了下頭,往通道出口那邊走去。羅家楠注意到郭恬身後還跟着個眉眼和她有幾分相像的年輕男子,約莫二十左右的樣子,推着堆滿行李的推車,看樣貌年齡應該是簡越的長子簡依涵。接上人一互相自我介紹,羅家楠果然沒猜錯。

往後備箱裏搬那母子倆的行李時,羅家楠好險閃了腰。箱子看着不算很大可一上手得有百多斤的分量。這家夥,塞的是鉛球吧?

看到羅家楠臉色猛然漲紅,簡依涵滿含歉意地說:“抱歉,這裏面都是琴譜,有點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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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抱歉的功夫你他媽倒是幫着搭把手啊!羅家楠心裏猛吐槽。簡依涵細細溜溜的看着還沒這箱子沉,他特意瞄了眼人家的手,白白淨淨指甲修得圓鈍整齊,一看就沒幹過活。

得,他心說,老子今天就他媽當回苦力,累了正好晚上回去蒙頭睡大覺,省得摟着祈銘心裏起火鬧騰得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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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郭恬和苗紅送回警局,羅家楠又改道送簡依涵去酒店入住。郭恬沒讓兄弟倆見面,自己在公安局門口就下車了,羅家楠估計是她不想讓大兒子看到弟弟那敗家樣。

一路上簡依涵端端正正地坐在後座上,一句話也沒有,還很規矩的将安全帶給扣好。哪像之前他們接簡依念的時候,那小子一上車就嚷嚷着餓死了要吃東西,買來之後又他媽睡得跟只豬一樣。

兩兄弟都一個媽生的,羅家楠想,怎麽能差別這麽大?

到了酒店大堂辦完入住手續,簡依涵讓門房先把行李送進房間,然後将羅家楠叫到大堂旁邊的咖啡廳裏,點了兩杯喝的。

“羅警官,我父親是被謀殺的?”他平靜地問。

羅家楠想了想,避重就輕地答道:“警方還在調查中。”

“就知道早晚要出事。”端起咖啡杯,簡依涵輕抿一口,放下後緩緩嘆了口氣,年紀輕輕卻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父親這兩年老是往澳門跑,工廠那邊也不好好經營,聽說欠了不少外債。”

“簡越好賭?”羅家楠翻出小本本。

簡依涵點點頭。“以前父親并不是那種沒有自制力的人,煙、酒都很有度,也從沒在外面找過女人,可自從他在澳門贏了一大筆錢回來之後,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以前他投資很謹慎,後來卻變得十分盲目。野生動物園這個項目風險極大,他卻一意孤行。母親勸不動他,又發現他在外面亂搞,生氣就離婚了……您知道麽,他以前身材很好的,前段時間和他視頻,我差點沒認出他來。”

“是啊,法醫預估簡越的體重大約在兩百斤左右。”羅家楠說完立刻抿住嘴巴。

操!說走嘴了。

“預估?”簡依涵微微探過身,眉頭緊鎖,“他的屍體……不……不完整?”

“也沒缺……缺什麽……”羅家楠趕緊抄起咖啡杯堵住嘴——我操忘放糖了真苦。

簡依涵臉色微微發白,他放下咖啡杯,左右環顧一圈,起身走到在水池中央臺子上彈奏鋼琴的鋼琴師身邊,低聲和對方交談了幾句。羅家楠驚訝地看到,鋼琴師站起身,将位置讓給了簡依涵。

簡依涵在琴鍵上試了幾個音,爾後閉上眼,彈起一曲基調悲傷的鋼琴曲。大廳裏的人都看向水池中央,目光中無不充滿贊賞以及驚訝。羅家楠完全不懂樂器,但即便是他也能從這流暢的樂曲中聽出來簡依涵的演奏有多麽出色。

要是祈銘在這就好了,他想,說不定還能聽出來這孩子彈的曲子是啥名。

一曲終了,簡依涵起身向鋼琴師致謝,然後坐回到羅家楠面前。“抱歉,我神經一緊張就需要彈鋼琴來放松。”他臉色看上去沒那麽蒼白了。

“你剛彈的是什麽?”

“《安魂曲》,莫紮特的遺作,原作是交響樂,我在飛機上把斯邁爾續寫的《末日之淚》裏的幾個小節扒譜改編成鋼琴曲,本來是想在父親的葬禮上演奏的,剛才心裏很難過,就……”簡依涵目光悵然,“真是不好意思,獻醜了。”

“不不不,挺不錯的。”羅家楠從“莫紮特”開始就聽不太懂了,而且這藝術上的事兒,他真沒發言權,“反正我聽着挺好,真心話。”

“彈鋼琴,我屬于需要以勤來補拙的那種。”簡依涵歪歪頭,“我弟才是真正的天才,可惜,他手受傷導致神經受損,就再也不彈了。”

真看不出來,羅家楠挑起眉毛,那個敗家玩意還是個鋼琴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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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局裏,羅家楠看審訊室裏苗紅和喬大偉已經在跟郭恬母子談話了,就跑去法醫辦找祈銘。他把簡依涵彈鋼琴的事告訴祈銘,還問人家會不會彈《安魂曲》。

“如果有弦樂樂譜,我可以演奏。”祈銘正在幹活,有點嫌羅家楠礙事,“你讓開點。”

羅家楠讪讪地退開點距離,說:“那個簡依念,據說還是個鋼琴天才,就是傷了手,沒辦法再彈了。”

祈銘擡起頭。“受傷,什麽傷?”

“沒細問,不過傷到神經了。”

祈銘想了想,摘下手套,把白大褂一脫往羅家楠懷裏一扔,出門直奔電梯。敲開審訊室的門進去,祈銘站到簡依念旁邊,對他說:“起來,把你坐着的椅子拎起來。”

簡依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郭恬拍拍兒子的胳膊,示意他照祈銘的話去做。簡依念繞到椅子後面,雙手拎住椅背,極為勉強地把椅子稍稍拎起來一點。但馬上,椅子腿兒就開始哆哆嗦嗦地不停敲地。

祈銘仔細觀察了一陣,轉頭看向苗紅和喬大偉。

“他這手有毛病,無法持重,打游戲還行,想用槍打中人除非瞎貓撞上死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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