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番外】木蘭紅
【番外】木蘭紅
“你們這幫臭小子, 誰敢再灌老子的徒弟老子他媽的抽誰!”
慶功會上,曹翰群叼着煙,酡紅着臉,沖那幫叮在苗紅身邊試圖灌酒的刑偵處同僚們語氣不輕不重地吼了一句。
苗紅順勢把杯子裏的酒倒到地上,還挑釁地沖灌她酒的哥們揚起下巴。她一東北姑娘倒不是不能喝,但明天一早就得去外地出差,頭天晚上喝大了在火車上難受。
有人嚷嚷:“曹哥,咱刑偵處就苗紅這一朵花,不在酒桌上增進增進感情, 回頭讓別的部門的給嗆走了,多他媽虧啊!”
“滾蛋!自己沒本事找媳婦,少他媽挖我們重案組的牆角!”曹翰群抄起一空煙盒砸那小子身上, “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奏行, 配得上我徒弟麽?”
“男人不能光看上面啊,是吧各位!”
酒桌上哄笑聲一片, 苗紅翻了個白眼偏過頭。一幫糙老爺們嘴上沒把門的慣了,讓他們為了照顧女同事而改還真改不過來,更甭提又都一個個喝的臉紅脖子粗。
在她之前刑偵處沒有接收過女警,倒不是性別歧視,真是這活太累太辛苦, 動不動連軸轉七乘二十四小時。經常就軍大衣一裹在車上湊活一覺,趕上盯梢時不能下車,尿急還得靠礦泉水瓶在車裏解決, 也沒條件講究個人衛生。
不過當初市局招女警時,全市分局加派出所還是有将近一百來號人報名。體測刷下去一大半,最後一共錄取了仨。苗紅被分配進刑偵處重案組,另外兩個一個進了緝毒處一個進了安保處。花木蘭們進局裏第一天就被局裏的老光棍們給盯上了,各種大獻殷勤。那倆沒扛住,前後腳結婚了,就苗紅一直扛到二十七八還孑然一身。
“師傅,少喝,要不回家媛媛又得跟你鬧。”苗紅按住曹翰群舉起酒杯的手。
曹翰群滿不在乎地抽回手,沖陳飛舉了下杯子一口悶光杯子裏的酒,然後對苗紅說:“我回去她都睡了,沒事兒。”
“得了吧,你不回去她哪睡的踏實。”苗紅把手機裏的短信調出來給曹翰群看,“你瞧,丫頭短信都發我這來了,讓你少喝。”
眯起被酒精泡漲的眼睛看了看,曹翰群讪讪地放下酒杯。“得,閨女的話得聽,不喝了不喝了,苗紅,把茶壺遞給我。”
曹翰群的老婆走的早,留下個閨女給他,這麽多年父女倆相依為命。閨女的話就是聖旨,局長都說,他說什麽老曹都當耳邊風,倔驢一頭,可曹大小姐只要開口,老曹立馬就成小白兔。
苗紅端起茶壺給倒上杯茶,看着曹翰群拿茶水逗其他人喝酒,自己轉過身默默嘆了口氣。當初本該是趙平生做她師傅,因為遭遇槍擊趙平生歇了一段時間,羅隊就又安排她跟曹翰群。師徒倆天天一輛車裏泡着,苗紅年輕漂亮,曹翰群單身了那麽多年,朝夕相處便擦出火花。盡管在外人面前還是以師徒相稱,但私底下其實早已是多年的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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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們沒法結婚,至少短時間內不行。曹翰群在妻子去世前答應過她,女兒成年之前絕不會續弦。這也是人之常情——哪個媽不擔心自己死了女兒被後媽欺負?苗紅能理解。曹媛被曹翰群視如掌上明珠,那真是捧手裏怕摔了含嘴裏怕化了,寵出個大小姐脾氣,她現在去給人做後媽也不合适。管多了是欺負孩子,不管又是不負責任,還不如等那丫頭離開家去上大學之後再說。
曹翰群也值得等,苗紅對此絲毫沒有異議。老曹這人看着粗枝大葉沒心沒肺,其實心特別細。也可能是要養女兒的單親家庭爸爸的緣故,曹翰群對女性遠比刑偵處其他同僚更了解,車後備箱裏總放着幹紅棗和紅糖,甭管天氣多冷,苗紅保溫杯裏的紅棗茶永遠是熱的。
之前有一次在山裏盯梢,又趕上苗紅感冒,曹翰群就讓苗紅在後座上睡覺,他溜溜扛了一天一宿沒睡。夜裏氣溫将近零度,為避免一氧化碳中毒車上也不能一直開着暖氣,等苗紅醒了,發現曹翰群把自己的軍大衣蓋在她腿上,凍得跟那打噴嚏。
她當就想,這男人值得她等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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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紅!苗紅!你別去看!”
陳飛攔着苗紅不讓她進太平間。曹翰群去外地追捕逃犯,和當地的專案組同僚開展圍捕行動時被窮兇極惡的歹徒捅了二十多刀,人還沒到醫院就不行了。陳飛接到消息趕緊往過趕,他都沒敢通知苗紅,誰知道這姑娘自己跑來了。
“陳飛你讓開!”苗紅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差點把陳飛推一跟頭。
其實陳飛不比苗紅心裏好受多少。他和曹翰群打中專開始就是同學,還是同寝的上下鋪,又同期進的局裏,二十多年的同窗同僚,那感情就跟親兄弟一樣。聽說老曹殉職了,他當時就眼前一黑差點栽在辦公桌前頭,急得趙平生直往他嘴裏塞速效救心丸。
“都已經這樣了,就別看了!”陳飛使勁抱住苗紅的肩膀。他是唯一知道曹翰群和苗紅關系的人,曹翰群的遺容還沒整理,臉上有刀傷,他不忍心讓苗紅看見那樣的老曹。
“陳飛!你他媽給老娘放手!”
苗紅的眼淚在火車上就已哭幹了,這會她只能嘶啞着嗓音,理智盡失地捶打陳飛以發洩悲痛。眼瞧陳飛一個人快要弄不住苗紅了,當地的同僚紛紛上手幫忙,還有人打電話叫派出所派位大姐來安慰這個姑娘。
陳飛臉上身上都挨了苗紅的打,他也顧不上這個,趕緊叫人找醫生過來給苗紅打安定。苗紅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真想不開和老曹殉情都有可能。已經死了一個了別再搭進去一個,時間就算治愈不了傷痛也總能把一切沖淡。
要說這重案組也是流年不利,羅隊上半年剛突發心梗去世,這他媽老曹又殉職了,苗紅可千萬不能再出事。
等苗紅那邊安靜下來,當地專案組的負責人問陳飛:“陳隊,您看老曹的遺體是在這邊火化還是……”
“我得帶他回去。”陳飛疲憊地擺擺手,“他還有個女兒,總得讓他們見最後一面。”
“剛那姑娘是老曹什麽人啊?”對方問。
陳飛已經木了的腦子轉了轉,說:“他徒弟。”
那邊感慨道:“這家夥,我看那猛勁還以為是他媳婦呢,就是太年輕。”
陳飛沉默不語。當初知道曹翰群和苗紅之間的事兒時,他還打趣過老曹,說人老牛吃嫩草小心馬上風。現在人真沒了,他這心裏難受得像是被誰活生生挖走了一塊似的。
擡手抹了把臉,陳飛叮囑道:“趕緊找個入殓師來,給我們老曹那臉拾掇拾掇,挺帥一爺們,走也得走得體——”
他說不下去了,弓身撐着膝蓋靠在牆上,緊咬牙關堵住喉嚨裏的聲響,眼淚噼裏啪啦地往泛着冰冷白光的地板上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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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陵園。
苗紅目光呆滞地盯着墓碑上曹翰群笑得沒心沒肺的臉,緊緊抱住伏在懷裏失聲痛哭的曹媛。一開始她是過不去這道坎,可一想到曹媛小小年紀便父母雙亡,她又覺得自己得好好活下去,起碼幫老曹把閨女照顧到成家。雖然曹翰群一句話都沒能留下,但她清楚,曹媛的幸福一定是對方最惦記的事。
遺體告別時陳飛還安排了救護車在外頭等着,生怕曹媛哭背過氣去。事實上這丫頭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堅強,她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淚,目送父親走完最後一程。
“苗姨,我以後能跟你去住麽?”趴在苗紅懷裏,曹媛抽抽搭搭地問。
苗紅鼻子一酸,擡手抹抹姑娘臉上的眼淚,硬擠出個笑問:“跟爺爺奶奶住不好麽?”
“爸說,你是特別不會照顧自己的人,我想他臨走時一定很擔心你。”曹媛的眼淚根本擦不完,“苗姨,我會做飯,會打掃屋子,我會替爸爸照顧你,你就沒事……沒事跟我講講爸爸的事就……就好……”
苗紅幹涸的眼眶再次濕潤,她緊緊摟住曹媛的肩膀,使勁點了點頭。
陳飛給苗紅放了一個月的假,等她再次回到辦公室,所有人都瞪圓了眼睛——媽呀,這苗紅的頭發哪去了?
苗紅烏黑的長發變成軍隊裏那種貼着頭皮剃出來的板寸,再加上她個高,遠遠打背後一瞧跟個男警似的。
“看什麽,沒見過這麽帥的警官啊?”
苗紅往位子上一坐,冷冷甩了大眼瞪小眼的同僚們一句。
“紅姐,你太帥了,要是男的我都能愛上你。”許傑不要命的接下話,緊跟着就被趙平生在後腦上鑿了個爆栗。
和許傑一樣剛進組沒倆月的喬大偉默默地站起來,從苗紅桌上拿起空着的保溫杯走到飲水機旁邊。他打兜裏拿出一包簡裝的幹紅棗扯開倒進去,泡好之後端回到苗紅的辦公桌上。
“紅姐,喝茶。”
那張被許傑稱為“笑神經壞死”的臉上腼腆地扯出個微笑。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向所有為了人民生命財産安全而殉職的警員們致敬
雖然是BL向的但真不是世界大同,紅姐還是有人疼的
大偉哥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