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同事不知他想表達什麽,只呆呆地看着全息屏幕上不斷滾動的言罄資料。左邊是言罄的身體透視圖,3d模型不停轉動,各項體能數值不斷更新中,就連言罄今天所穿的衣服也能原樣模拟出來。
“言罄的公司不是他和張堯一起創辦的麽?怎麽董事會這麽多事?”梁飛頭也沒擡,看着資料問着話。
另一個同事說:“他年紀輕輕哪裏吃得下這麽大的市場,這些年拉了不少有權勢的股東。”
梁飛輕嘲:“倒是挺貪心。”
同事們也不知他到底什麽心思,沒有貿然回話。
如今特七處關系複雜,老處長即将卸任,梁飛這麽多年下來要才有才,要功有功,智計雙全,脾氣雖然古怪了些,人卻是知情識趣的,是當前繼任的熱門人選。這人獨來獨往慣了,身後又挂着梁家的門楣,一般人輕易不敢招惹他。這次與聯晟的合作本應是七處長和技術部全程監督,不知怎麽就落到了梁飛頭上,衆人猜測,這是要進行權力過渡了。
梁飛的s級身份從未遮掩過,組裏的人都知道他是梁家的小少爺,好在梁飛平時除了吃喝玩樂奢侈了一點,工作上從不馬虎,大家總能蹭個飯混個聚餐,心裏也是高興的。虧得梁蒙是梁家大少的事少有人知,要是他們知道現在的總處長就是梁飛的大哥,怕是要吓呆。
梁飛在下飛行器前終于看完了言罄的資料,和他本人說的沒太大出入,主要時間線和事件都對的上,梁飛對這個看上去不茍言笑的男人沒什麽太大感覺,只是覺得聯晟的狀況不太适合長期合作,準備回頭找技術部再商量一下。
“梁工,目的地到了。”
梁飛将原先的墨鏡放到一邊,從裝備箱裏拿出另一套隐形記錄眼鏡戴入眼睛裏,閉着眼适應兩秒後,從箱子裏勾出把小巧的骨刺藏在袖子裏,大手一揮:“行動組的人跟我走,信息部留在飛行器裏随時保持聯絡,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
梁飛将風衣一抖,徑直從飛行器的門口迎風跳了下去。
“言董啊,你最近光顧研發部的幾率是不是太高了點?不信任我?”張堯盯着坐在椅子上無形散發着威嚴的大老板,心中郁卒。言罄最近天天來研發部報道,每天都要問一遍進度,簡直煩人。
“你忙你的,我就看看。”言罄掃了眼其他研究員,面色如常地喝着半小時前倒來的水。
“你都沒事忙嗎?”張堯抓狂,“和特殊調查處的合同敲定了嗎?”
“合同的事有人操心,我最後過個眼就行。”言罄敲了敲桌子,問,“這個項目難度有點大,你們有沒有什麽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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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堯與同事對視一眼,終于知道言罄是在擔心技術問題。
他嘆了口氣,道:“既然我們敢讓你接,肯定是有底氣的嘛。現在實驗室正在進行幾種材料的仿真模拟,等結果出來看看選哪種材料更好一些。全身防彈衣要考慮的事情多,你總要給我們時間。”
言罄點點頭,提醒道:“我在董事會立下軍令狀了,你們可不要讓我失望。”
“滾滾滾!有你這麽威脅員工的嗎?”張堯動手趕人,“明天就簽約了,你還是檢查合同去吧!”
被張堯趕出去,言罄只好去看合同。
聯晟這邊拟出的合同尚算合理,但在某些地方需要特殊調查處提供資源補助和技術支持,這兩塊是他和張堯一直努力拿下特殊調查處項目的主要原因。目前聯晟的高端科技研究尚在起步階段,雖然發展迅速,但遭到強烈反彈,同行業競争者對聯晟刻意打壓,切斷技術輸出,使聯晟挖角成功的幾率大大減少,想要進步就得想辦法創新、想辦法變強。
言罄與政府部門打了多年交道,知道越是機密部門技術越先進,對尖端科技産品的需求越大,而這些部門擁有國家支持,資金充足,資源廣泛,能與他們合作無疑是打破聯晟當前窘境的有利渠道。他努力了兩三年,終于得到了這次與特殊調查處合作的機會,可不能中途出岔子。
第二天雙方如約見面簽合同,奇怪的是梁飛竟然沒有到場。
少了梁飛坐鎮,特殊調查處的氣勢似乎也無形中減弱許多,對于聯晟提出的要求,他們做了最大限度的讓步,合同很快敲定下來。言罄一直惦記着梁飛,最後雙方握手的時候他提了一句:“怎麽不見梁工?”
被稱為梁飛助理的王晖依舊一張棺材臉,平淡無波地回答:“梁工受傷了,休假中。”
言罄詫異:“受傷了?”
王晖點點頭不欲多說,扭頭就帶着特殊調查處的人走了。
言罄想再問幾句,人已經沒了蹤影。
他皺着眉頭,想着梁飛怎麽會突然受傷,轉念一想,梁飛既然在休假,會不會回了梁家?
他撥了梁飛的通訊碼,不一會兒,對方懶洋洋的聲音在另一頭響起:“喂,言董,簽完了?”
“簽完了,合作愉快。”言罄示意其他人先走,自己落後幾步聊着天,“聽王晖說你受傷了?怎麽回事?”
“受傷還能怎麽回事?”梁飛無語,“你找我到底幹嘛的?”
言罄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想也不想地撥了他的電話,只是問:“你在哪兒?醫院還是梁家?”
“當然是外面,好不容易休假,回家多浪費生命啊。”梁飛嘻嘻笑了兩聲,“言董要不要過來?”
言罄聽他那邊安靜得很,不知道他搞什麽名堂,便說:“你在哪兒?”
“日落之塔。”
挂了電話,言罄有些遲疑。
他現在雖然勉強也算是有錢有勢一族了,可日落之塔號稱首都最高的建築,坐落于城市中央,站在上面,可以鳥瞰整座城市。那地方吃飯太奢侈,游覽的人又多,他這些年無數次路過,竟然沒上去過一回。
梁飛說他在頂樓餐廳吃飯,請他過去。
言罄臨時查了查去日落之塔吃飯要注意的事項,好在只需要提前訂位、着裝得體、錢包充足就可以。位子梁飛已經訂好,其他兩項完全沒問題,言罄開着車朝日落之塔開去。
臨近中午,足有300米高的巨大建築日落之塔在烈日下模糊不清,游覽的人依然絡繹不絕,只是相比黃昏已經好了許多。
此時正值春末,街邊的海棠開得極盛,層層疊疊的花瓣落了滿路,香味随風鑽進車裏,熏得空氣都發甜。言罄搞不懂為什麽城市規劃局要在馬路兩邊栽海棠,明明那麽多觀賞性植物,翠綠葉子的植株那麽多,怎麽偏偏愛栽海棠。女生似乎格外喜歡,放眼望去大路兩邊都是盛開的海棠,在這個季節穿行而過是極美的,她們喜歡在附近拍照停留。
日落之塔下也種着大片的海棠,還有春梅和桃花,隔不遠還栽着一片月季,在這種時節,賞花的人多如牛毛。高高的塔靜靜矗立在城市中心,每一層的觀景區都密密麻麻占滿了人。他好不容易找了個位置把車停好,擦過人群進了專用電梯,一路往上。
到了頂層,服務員詢問過他的餐桌號後引他進門。
言罄一早就在餐廳內尋找梁飛的影子,然而直到服務員将他引到座位邊上,他都沒認出來。
梁飛背對他坐着,身上穿着淺粉色的襯衫,黑色長褲,發型時尚,西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身子歪着,看上去像個不務正業的公子哥。
“梁飛?”他試探着問。
梁飛回頭,果然是熟悉的臉。他看着言罄,勾了勾手指:“來啦,坐。”
言罄到他對面坐下,頗有些不自在。
餐桌上靜置着還沾着露水的鮮花,十幾件餐具規整地放置在眼前,窗外就是遼遠的天空,碧空如洗,天空下的城市宛若巨大模型,看上去格外渺小。
高處不勝寒。
言罄忽然就想到這句話。
“好久沒來這兒吃飯了,還真有點想念。”梁飛主動幫他倒了杯水,嘴裏抱怨着,“上次過來還是給我大哥收拾爛攤子,啧,也不知道廚師換了沒有。”
言罄學着他的樣子将西裝外套挂在椅背上,接過水道謝:“謝謝。你很喜歡來這裏吃飯?”
“是啊,這裏廚子很不錯。”梁飛笑眯眯地看向窗外,“風景也好。我每次過來能在這兒待一整天。”
“看日落?”
“看城市,看人,看日落,看星辰。”梁飛撐着下巴,目光依然落在遠處,“看看我守護的這個城市,是不是值得我繼續守護下去。”
言罄心中一動,問他:“一個人?”梁飛并不像是個多愁善感的人,看上去也不見傷口,言罄猜不出他是根本沒受傷還是已經愈合了,看着他這樣的表情,有種莫名的……心疼。
“不然呢?”梁飛轉回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陪我?”
梁飛有雙看着極其冷情的茶色眼睛,茶色本應容易令人覺得溫柔,可他不論冷着笑着總是漫不經心,讓人看不透他真情還是假意。言罄發現自己竟然真的看不懂他,便緩緩道:“你若是願意,我就陪着。”
梁飛雙手撐着下巴,手指交疊在一起,眼睛半眯着,露出個淺淺的笑,一字一頓道:“我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