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跑

4逃跑

荊長歌問了大帳裏的人,大多數人是支持逃走的,當然也有少部分人,如莺莺這般,瞻前顧後,不願冒險。

人心不齊,她的計劃,會大打折扣。

荊長歌勸說一晚,收效甚微,該不願意逃走的依舊不願意逃走,鐵了心要等着青煜軍拿着金子把他們贖回去,在她們眼中,青煜軍是無所不能的英雄,絕不會放着他們在這虎狼之地不管。

荊長歌一夜未眠,頂着紅腫的熊貓眼,跟着兩個異族守衛兵去拿今日的口糧。

她與另一個名叫阿洛的青年男子,承擔下這每日領取大帳中人飲食飲水的任務,趁機能夠出帳子觀察一番,再者,她有把司命大人打到下不了床的威名傍身,沒有守兵敢占她的便宜。

荊長歌提了兩個籃子,剛要出夥房營帳大門,只聽見門口一個無比熟悉的陰冷聲音,“今日獵了一頭山豬,給兄弟們開開葷。”

“謝司命大人。”幾個守兵興高采烈地跑去司命大人的車架去擡山豬,剩下荊長歌與阿落兩人,等了片刻,也不見人進來,荊長歌放下手中器物,掀開布簾,探頭向外張望,只見門口用小石子壓了一個小錦囊,精囊上,繡着一個小鳥……荊長歌總覺得這圖案很熟悉,很像她不久以前畫的那張……飛機?

荊長歌猛然擡頭,見四下無人,立刻拾起來,把錦囊打開,裏面一張小紙條。

荊長歌在這個時代,可以說是半個文盲。

三國的通用語言,雖然是漢語,但文字,卻不是漢字。

三國各有文字,大楚的字,比較像是古漢字裏的小篆,近乎繁體字,勉強能夠讀的懂。大渝的文字,一半跟大楚的相似,一半兒是更為複雜的筆畫。

而北靖國各部族的文字,就更是豐富多樣,各個部族有同有異,有的像阿拉伯文成蝌蚪狀,有的純屬象形文字,是什麽就畫什麽,跟圖形沒有多大區別,還有的似同盲文,全是點點,用點來表示不同的意思,簡直比摩斯密碼還要高級。

天瑤部族的文字,便是那密碼級別的點點文。

荊長歌本以為自己是穿越而來,所以不通文字,經過詢問才知,在北靖國,能讀書會寫字的人,那都是頂尖高端人才。

整個天瑤部族,唯有各部族的三司,司命司空司都,才有這等智慧與知識,不僅僅通曉北靖國十五部族的文字,還必須精通大渝、大楚兩國的文字,因此,三司在北靖國各部族的地位,是極高的,除去皇族離凰部族司馬氏,以及憑借軍力強大的羽族公孫氏,很少有部族能夠同時有三司共掌族事的情況,例如天瑤族,唯有一個司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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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大渝西邊境的讀書人,往往除去大渝文字外,還懂得鳴琥部族,樓山部族,戎虎部族,這三個與之搭界的部族幾句簡單的文字。

因而三族族長經常苦于族中沒有人學習文字,四處捉大渝的讀書人,為之文書,解讀一些書稿。因而,北靖的不少書冊,随着部族間戰争四散失蹤,很多都流落到了大渝邊境的書香世家中。

俘虜中的阿泉,正是世家旁支,于主家修習過一年,識得幾個天瑤部族的文字。

荊長歌那時候,對冷眸妖孽升起冉冉崇拜之意,這厮雖然脾氣古怪,卻是個精通十七門外語的語言天才。

荊長歌收了紙條,本想把錦囊扔回原處,又覺得上面飛機實在有趣,悄悄把錦囊塞入袖口。

紙條上的文字,荊長歌勉強看得懂,那是大渝文字,有幾個不認識,其餘多是與繁體字相近。她昨夜苦苦勸說得不到的,這張字條,能輕而易舉幫她完成。如無意外,今夜便可以把她的計劃,安排下去。

天瑤的司命,猜得她的難處,荊長歌攥着手中的字條,她忽然想起,她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姓,這個利用她,卻不是做惡,而是行善,幫助她,替她設想凝聚人心的方法,助她逃離被俘虜的困境,吓唬她,逼問她,卻把那飛機圖樣,一針一線繡到錦囊上。

想到後日一別,是此生永別,荊長歌心中有一絲悵然。

守衛回來,荊長歌與阿洛,提着籃子,跟在守衛身後,遠遠見到那妖孽身影,在他的那個武功高強的下屬身邊,跟一群天瑤族人,圍着一只山豬,臉上挂着戲谑的笑容。

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有過交集的人,又要與她錯過。她孤零零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游蕩,哪裏,才是她的家呢?

荊長歌等到守衛離開,去了相鄰營帳找樂子,又把俘虜營帳中的衆人聚在一起,拿出了那張紙條。

“這是青煜軍的暗樁,悄悄傳遞給我的消息。”荊長歌告訴衆人,“裏應外合,共謀大計。”

俘虜中幾個讀書人,傳閱後,向大家證明了荊長歌的一番言語為真,這字條上,說青煜軍正秘密向山谷行軍,前來接應衆人。

“只要我們逃出山谷,青煜軍便能無所顧忌,殺山谷中人一個措手不及,永絕各位被天瑤族侵擾的隐患。”荊長歌站在人群中,雙目炯炯,那一刻,她感受到山谷外那自由的空氣,青煜大軍烈烈旌旗,烏蘇河畔的大漠綠洲,一望無際的千裏戈壁。

“荊姑娘,我們都聽你的。”一直堅持留在大營的老人,終于站到了荊長歌的一邊。

荊長歌把衆人分成十個組,每一組至少有三個青壯年,其餘為老人孩子與女子。

她把之前挑出的十個身手敏捷的年輕人聚集到一邊,拿出山谷地圖,細細講明逃跑的路線,讓他們做組長,以地圖标記處的火光為暗號,帶着自己的組員,依照路線,有秩序地離開山谷,然後在規定的地點彙合,沿着烏蘇河向下游走。

“每個哨卡,有三個守衛,明日夜晚,谷中守衛會亂作一團。第一組,走西邊出口。第五組,走北邊出口。而第九組,走南邊的出口。

這些時日,我教給你們的幾招拳腳功夫,都是能出其不意一招制勝的,你們為之後通過出口的幾組人開路,定要謹慎小心,等到對方露出破綻再出手。你們解決掉守衛,留下三個人換上守衛的衣服,等到通過你們這個門的幾組都通過了,再把衣服換回來,跟着最後的一組,去指定的地點集合。”

最後,荊長歌補充道,“青壯年負責看顧老人與孩子,不讓任何一個人掉隊。”

“荊姐姐,那你呢?”滿滿稚嫩的童聲問,“你不與我們一起走麽?”

荊長歌微微一笑,摸了摸孩子毛茸茸的腦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軍令如山,姐姐要去更遠的地方,去救更多的人。”

萍水相逢,荊長歌感恩上蒼,在她初到這個世界的日子裏,賜予她如此真摯淳樸的情感。然而,她不可能與村中人同路。她根本不是青煜軍中人,一旦與青煜軍接觸,字條造假,刺客身份造假,為了完成她逃離囚籠的目的,而欺騙他們去冒失去生命的風險,這份淳樸感情便再也不複存在。一切假想被拆穿,她剛逃離北靖天瑤的籠子,等着她的,是大渝青煜軍的籠子。

她要去做最後一件事,把天瑤族人困在這山谷中,只需五日,百姓們沿着烏蘇河,定能尋得青煜軍的大營,到時候,即使天瑤族人出谷,也再追不上,更不可能傻到與青煜軍硬拼。

安排好一切,荊長歌松了一口氣。

困意襲來,她很快入了夢裏,夢裏,茂密的桃花樹,白如雪花的海浪,布滿閃亮貝殼的礁石。忽而,畫面一轉,依舊是那陽光明媚的海島,依舊是桃花林深處,豎立着一塊爬滿了青苔藓的碧玉碑,石碑上,一行遒勁有力,劍氣刻下的朱紅色字跡,鮮豔刺目。

“亡夫,逍遙島主,蕭遵義之墓。”

清晨的光明,替換掉漆黑的月夜,荊長歌被雞鳴聲吵醒,夢中的一切,如同流水般迅速抽離了她的記憶。她擡手揉了揉眼角,溫熱濕潤,似乎是夢到了不開心的事情,卻什麽也記不得。

荊長歌與阿洛,最後一次去領飯食,路過司命的營帳,荊長歌無意識地望向那處,她見趙輝與宋和從營帳中掀簾而出,連忙撇開視線,兩人說笑着離開,并沒有在她面前做停留。

帳中之人,或許永遠也聽不到她感謝的心情,不僅僅是她自己,還有俘虜帳中那些大渝百姓。

夜裏,風起葉落,荊長歌悄悄潛入了谷中的糧草所在之處,比她預想的要輕松太多,不知為何,今夜的守衛異常的松散。

她是優秀的探員,雖然不會飛檐走壁的輕功,但躲開整日疏于練武,只知道吃喝玩樂欺負弱小的守衛,實在容易。

她拿起預先備好的火折子,向糧草堆中一扔,沿着近路抄至兵器倉庫。大蛇打七寸,古代戰争,最重要的就是兵馬糧草。

兵器倉庫位于高低之上,位置極好,可以看到幾乎所有的方位,荊長歌見族長帶着幾隊人馬,沖向糧草堆,便把另一個火折子丢到兵器倉庫門外的幹草上。

這幾日曬兵器,底下鋪着幹草,而天瑤族人懶惰,夜裏懶得收起來,省的明日再鋪。荊長歌早就把這些習慣記下,利用幹草所生的煙霧,作為暗號。

暗號生出,第一隊人沿着之前預定的路線,換上天瑤族人的衣服,在組長的帶領下有秩序地出谷,谷中之人急于救火,已經亂作一團,先是糧倉,又是武器庫,都在山谷東面。沒有人注意到,這群衣着與他們一致的人,正逆着他們的方向,漸漸走向山谷西側的出口。

她點火把士兵守衛引向出逃路線的相反方向,加上她百般推敲的路線,隐密性很高,因而,只要不出意外,所有人都會在第四處火源被熄滅前,退出谷外。

第一隊人幹淨利落地解決了三個守衛,他們依照計劃,假扮成天瑤部族戰士的親眷,要出谷采買藥材,成功接近了守衛,一個過肩摔,斜掌橫披頸間,再用事先備好的草繩捆綁,堵住口舌。第一隊人順利出谷,緊接着是第二隊,第三隊,第四隊。

荊長歌手中的火折子扔在馬匹幹草飼料房間,見火勢起來,馬兒被濃煙熏得嘶叫,翻出圍欄。荊長歌見人流變了方向,由東轉向了南,轉身向西邊族長的大帳奔去。

馬廄起火更加麻煩,馬都是活物,遇着濃煙邊想要逃走,主人也奈何不得,撲滅了火,還要安慰馬匹的情緒。

荊長歌立于族長的營帳前,把手中最後一根火折子扔向帳布。

有人大喊,“族長的營帳起火了,快來救火啊。”

衆人從南邊轉到西邊,半晚折騰,早已疲勞不堪。

荊長歌眼見所有人都離開了山谷,緩緩地從北門走出,北門外,枯井旁邊,依着規律擺放着磚塊。

荊長歌移動了磚塊的位置,陣法已成,五日迷霧,山谷中衆人不得出。

把天瑤族人困在山谷中,極其困難,東北西三處出入口,就算是用山頂掉落的亂石來封,也不可能三處同時封掉。

那一日苦思過後,她又感到頭疼的厲害,她隐約琢磨出規律來,頭一疼,一些破碎的畫面,古怪的經文,便會湧入腦中。荊長歌不再排斥,而是忍着疼學着接受,她想過,這些可能是這個身體本身的記憶,或許有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來的秘密。

這一次頭疼過後,她腦海中竟然清晰顯現了一個陣法圖案,與冷眸司命給的那張陣法圖樣近乎重合。能夠把幾乎封閉的一處,埋在深沉的濃霧中,至于陣法延續的時間,依施陣者而定。

荊長歌感謝,這一身體的記憶,幫了她的大忙。

仰望自由,山谷北側外圍,有一條長長的河流,是這千裏戈壁唯一的內流河烏蘇河,蜿蜒盤繞,不息不停,哺育着黃金流沙海裏同樣生生不息的生命。

她在枯井旁一個不起眼的地方部下陣法,收拾完畢,邊哼着小曲,向着事先探聽好的北方烏蘇河上游而去。

“那丫頭,怎麽會師父的陣法。你給他的明明是……”趙輝托着下巴,在枯井旁,盯着那迷霧法陣,“阿郦,這丫頭究竟是什麽來路?會不會,與拾芳師叔有關?”

坐在古井井緣上的郦橦輕笑,“你跟着她,不就知道了。”

趙輝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剛要起身,回頭道,“你找到新東家,記得傳信給我。”

“還沒有想法,先回家一趟,”郦橦見師兄疑惑,“師父今年的壽禮尋到了,我提前送去給他。師父說天下機關,他看了圖,便能造的出。這個叫飛機的機關……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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