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過和你睡一張床上我倒是沒什麽意見。”
鬼佬果然理直氣壯占了季白的床,表示其它屋子太髒,而且反正你們可以睡一起,這話說得還真沒法反駁。
夜裏洪少秋抱着季白擠在一米二寬的單人床上,翻個身都得倆人一起翻。貼得這麽緊,就算不上手摸也有點要擦槍走火的意思,但誰也沒有現場表演給別人看的興趣,所以蚊帳拉得很嚴不說,還蓋了條被單。下半夜對面床的洋鬼子早已經高高低低扯起了鼾,洪少秋知道季白也沒睡着,膝蓋抵在他大腿上蹭兩下,又低聲逗他:“怎麽樣,先讓我收點利息?”
季白呵欠連天地搖頭:“洪哥,你不困我還困呢,好好睡覺行不行?”說完就沒了動靜,大概是真熬不住了。
洪少秋側躺着把人又摟緊了一點,嘴角的笑意收起來,不見了。
15 同志們啊,信息透明化是奪麽重要啊
那鬼佬基本不說話,季白覺得他大概是普通話不行,第二天早上起來用不太标準的英語加上手勢和他聊天,除了問出個一聽就是假名的Mike之外沒得到什麽有用的反饋。洪少秋則根本不做這個無用功,一早就獨自把幾十個塑料盆全都搬了出去,在院子裏一列列排開,季白透過髒兮兮的玻璃看着他,猶豫自己要不要去幫把手。Mike的淺色眼珠子像兩粒硬邦邦的劣質糖果,對面坐着死死盯着人的感覺格外瘆的慌,季白聊不下去,幹脆找了個由頭出門,只說要去鎮裏買吃的。洪少秋沒說什麽,等他已經把破摩托踹着了火才抱着胳膊讓他早點回來,肩膀的線條非常有力而清晰——今天早上他醒的時候眼前就是這麽個汗涔涔的肩膀。天熱,略微一挨着點什麽就滿身汗,和昨天做出來的汗又不同,至少那個汗比較痛快,比較……爽。
等着老板打包的工夫季白給上級打了個電話,頭兒和他通了個氣,說昨天口岸得到消息的時候兩輛越野車已經出關了,監控裏只拍到了前排的司機,不能确定奈溫在不在車上。季白沉默了半天,頭兒說你就見機行事吧,別多想,至少你給的這倆車號是對的,這就比別人強!下回再過口岸的時候咱們就扣車,只要你保證自己安全就行。這回要是逮不着他不還有下一回呢麽,卧底大半年能混到你這樣的不錯了,你想想無間道裏的梁朝偉。
——問題是我也不想左三年右三年的繼續卧下去啊。季白差點把手機摔了,斜靠在餐館門前的摩托上抽煙,嘬得惡形惡狀,腮幫子都陷下去。他知道這批貨送到果敢去大概自己和洪教授的位置都會坐得更穩一點,像昨天那種幾乎是逼着試毒的事估計也不會再有了,以後大規模生産還會重用他,接近奈溫的機會比現在要多得多,但他最後決定無論如何不能讓這批浴鹽流出去,得在奈溫到手之前毀了它。這不是個足夠冷靜或者理智的選擇,然而對他來說卻是唯一正确的選擇。
警察應該把人從火坑裏拉出來而不是推下去。季白把煙頭呸掉,用這句話徹底說服了自己,然後又挺無所謂地笑了笑,說起來當警察也不是個足夠冷靜或者理智的選擇,可他還不是選了。
下午的時候西南面起了厚雲,黑沉沉地壓得很低,空氣裏潮得能擰出水來,原本結晶得差不多的浴鹽又有點想要溶解的樣子。洪少秋擡頭看了看天色,招呼着季白把院子裏的塑料盆搬回屋裏,Mike站在門口屋檐下頭把眉毛挑成顯而易見的問號。
“要下雨了,”洪少秋指指雲彩,解釋得合情合理,“雨季沒法曬,剩下的只能烘幹,這邊缺烘幹機。”
“好。我帶走。現在。”Mike做了一個轉圈的手勢,眼神轉到季白身上,語氣平平,沒有要商量的意思,“車給我。”
他們把半成品的浴鹽倒進水桶裏,裝滿之後拿塑料布蓋住桶口,再用繩子綁緊了,防着水滲進去。Mike站在一邊監工,背上的包像駱駝似的隆起來,邊沿上戳出半截細長的輪廓,季白掃了眼,确定那是把微沖,除此之外應該還有手槍,他自己手裏就一把五四,一個缺了兩發的彈夾。事發突然來不及調人支援,如果是一對一的話,有勝算,沒把握,很大程度上是看運氣,不過季白向來覺得自己運氣不錯。
他拎着桶出去牢牢地綁在摩托車後座兩邊,身體背對着門口擋住Mike的視線,不動聲色地扯出車鑰匙,用上面拴着的軍刀戳了後輪附近的剎車制動管幾下,位置十分隐蔽,不留神根本注意不到。這時一滴水珠落在他臉上,緊接着就是傾盆大雨嘩嘩而落,拍在脊背上的雨水像鞭子抽人似的重,在泥地上打出一個一個小坑,跑回屋檐下這幾步路已經淋得季白渾身濕透。
“雨太大了,不然等小一點再走?”季白擡手把臉上的雨水抹去,心裏想的是山雨路滑,用剎車的次數想必會更多。Mike像是沒聽見一樣筆直走向院子裏的摩托車,看了眼油表,又檢查兩個桶是不是綁結實了,然後上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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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個拜拜都不說啊。”季白撇嘴,很瞧不上的樣子,“所以說洋鬼子沒人味呢,仁義禮智信,一樣沒有。”
“行啦,他只需要讨好将軍就行,确實犯不上給咱們好臉色。”洪少秋指指兩人腳下聚起來的一小攤水,眼睛在季白半透明的白色T恤上停住,季白覺得他在極力克制着什麽,下意識地跟着低頭看了眼自己,洪少秋把頭轉開,“你去沖一下,換個衣裳,別再淋病了。”
他等的就是這個空檔。季白回屋套了件帶帽子的沖鋒衣直接從後窗翻了出去,怎麽和洪教授說他還沒想好,幹脆先幹完這一票再說。雨天其實不利于追蹤,尤其在林子裏,好在摩托車負重大,車輪留下的印子深,他又出來得很快,故而還看得比較清楚。果然,十來分鐘以後他就看到被丢在路邊的摩托車,尾燈可能是進了水,明明滅滅地閃,後座兩邊的桶不見了,兩行深深的腳印延伸出去。季白深呼吸一口氣,把五四的保險開了提在手裏,盡可能不發出響動地繼續往前追,渾身每一個細胞都進入了高度警戒狀态。可就在這時,後面突然伸過來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白一驚,肩膀順勢向下一沉讓過對方的手,半轉身提手出指,拇指食指中指呈鷹爪型直奔那人哽嗓咽喉而去。這招鎖喉是小時候他打架打輸了,老爺子教給他的,基本上還沒失過手,然而來人像是早有防備似的一偏頭,原本應該扣住喉結的手指就只捏住了側頸上的肌肉,季白拿槍的那只手也被他緊緊抓住動彈不得。
“你是誰?”季白低喝,那人臉上套着個滑雪面具,只露出一雙黑亮的眼睛,聲音卻是驚喜的:“三兒?這是怎麽回事?”
——這聲音……洪教授?
季白腦子裏一陣暈,我他媽還想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呢!
16 官大好幾級壓死人
有時候季白都佩服自己,反應怎麽就這麽快!比如現在,他看着滿臉就露出倆眼睛的洪少秋脫口而出:“洪哥……你也想黑了這批貨?”
“……你說你要早和我商量一下多好,咱倆剛才在院兒裏就能把他摁住了,”可惜洪少秋的表情擋在滑雪面罩底下,不然一定精彩紛呈,“到時候咱倆二一添作五,不比在他們手裏要點殘羹剩飯強?”
“就這麽定了!”季白拽住洪少秋繼續往前跑。Mike拎了兩個十幾公斤重的桶,背包也不輕,速度肯定快不了,想了想他還是沒憋住,夾槍帶棒地槽了一句:“洪哥還是你想得周全,裝備就透着專業!”
洪少秋當然聽得出好賴話,滑雪面罩濕了水簡直要把人憋死似的重,他自己都有點嫌棄自己傻逼了,然而要是現在拿下來似乎更加傻逼。他心裏一直覺得季三兒有點神神叨叨,像是背着不少秘密,奈何一直沒有真憑實據,又沒抓着現行,也不好妄下結論,畢竟國安的宗旨裏也有這句:不冤枉一個好人,不放過一個壞人。不管季白是好人還是壞人,今天似乎都要在他面前真相大白了,洪少秋又有點怪忐忑的,他在後面看着季白熟練地撥開小路兩邊的樹枝又低頭辨別腳印的時候,這種忐忑尤其明顯——我他媽到底是睡了個什麽人哪?
季白突然弓下腰,像只捕食的野獸似的沖進路邊的灌木叢,洪少秋沒猶豫,也跟着進去。柔嫩的樹枝拍打在人臉上,嫩葉婆娑的潮濕綠影中面無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