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而且只怕露出水面的還只是冰山一角呢。
洪少秋遞過來杯濃茶,又問他餓不餓,季白才反應過來已經是深夜了。他做記錄的時候生怕遺漏了什麽,注意力高度集中,這下回過神來才覺得嘴裏幹得要命,五髒廟也鬧着要造反,懵着接過茶杯上來就喝了一大口,差點被燙得跳起來。洪少秋倒笑了,誇他一句:“打字真快,沒白長着這麽長的手指頭。”
“讓我知道這些算是犯紀律吧?”季白捧着杯小口小口吸溜,茶葉擱得太多了,苦,喝一口下去渾身都跟着瑟縮一下,特別提神,就是越喝越餓,能聽見茶水在胃裏直咣當。
“我什麽也沒告訴你,你就是協助兄弟單位做個筆錄,保密紀律再嚴,也管不着你腦子裏想了什麽。”這個擦邊球玩得相當高明,季白撇了撇嘴,下一秒鐘洪少秋的手已經搭在他肩膀上,“不過你放心,大體上咱們的目标還是一樣的,只是在細節方面有點……”
“能不打官腔麽?”季白把杯子放下,垂着眼睛看顯示器上的報告,眼角掃了一下時間,離天亮還有兩三個鐘頭,不知道夠不夠用。
他們剛才“談”完的最後一個嫌疑人,穿從頭蒙到腳的黑色長袍,眼睛都藏在窄窄的縫隙後面,內向,話很少,因此談的時間也特別久。其實季白也不算白幹活,洪少秋引導話題的技巧很高明,聽着像是閑聊天,其實該問的都問出來了,多少學一點就夠他受用的。比如方才這個女人,是跟在奈溫身邊那個頭目的三個妻子中最年輕最堅定的,将近半個小時完全不肯開口,後來洪少秋還是套出了一點兒有用的線索——雖然季白覺得他完全是靠着自己那張臉的殺傷力,但好歹是問出來了——她丈夫不管在什麽地方,每天晨禮的時候會和他們聯絡一次,以前是電話,最近幾天都是視頻,這意味着天亮之後對方就會知道這些人被抓住了。最要命的是,Mike也是在幾乎同一時間失聯的,以奈溫的多疑大概很快就會猜到是怎麽回事,現在再去果敢等于是眼睜睜把自己的腳往大開着的捕獸夾裏踩,但看洪少秋的架勢又是非去不可。
季白擡手揉了揉太陽穴。他是真頭疼,這人看着斯文儒雅的,怎麽比自己還瘋!
“洪隊,給根煙抽。”
洪少秋摸出煙盒來,遞到一半又把胳膊收回去:“你應該叫我什麽?”
“你從小到大就沒吃過虧是吧?非得占個大輩兒。”他不給,季白也不要了,拍拍大腿站起來,“我要是不去的話,這個鍋你幫忙背一半?結案報告上就寫‘因為國安參與其中導致行動失敗’——你要讓這麽寫,別說叫哥了,叫大爺都行。”
“行啊!”洪少秋樂,“你豁的出去臉,我怕什麽的。”他心裏有數,季白要是那種沒肩膀的人,也不會非得追回那兩桶浴鹽不可了。
季白虎着個臉瞪他,瞪着瞪着又覺得底氣不是很足:奈溫沒釣上來這事也不是洪少秋的錯,真算起來這人還救了自己一回,而且還他媽互相睡過……
洪少秋像能看穿他在想什麽似的,把煙和火機一塊兒遞過來,手指還在他手腕上輕輕勾一下:“都是黨員,這點覺悟還沒有?命裏注定我們不該在果敢這麽個破地方死得輕如鴻毛,起碼還得為建設國家奮鬥個五六十年啊。”
這話剛入耳很有道理,仔細一琢磨全是漏洞,季白笑得差點坐地上去,抹着眼角盒盒盒盒盒癱在椅子上:“洪哥我服你了,你告訴我怎麽能做到一邊堅持無神論一邊命中注定呗?”
外面的雨小了很多,洪少秋一開窗,斜風細雨就吹進屋子裏來,把沉積了一夜的氣味打散。他原就生成個風流俊逸的長相,側臉尤其挺拔,鼻子又直又挺,季白看了幾眼忍不住又要笑:“洪哥,你猜猜剛見你的時候我怎麽想的?”
“估計也不是什麽好話,得,趁早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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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是不讓說,季白偏要湊過去和他咬耳朵,說得又輕又快,夾在一串盒盒盒盒盒中間。洪少秋聽完了也笑,回手在他屁股上随随便便拍了兩下,打完了手且不拿下來,揉搓着往自己懷裏摁:“合着那時候你就敢編排領導,該打。”
他們都知道這是臨出發前僅有的一點輕松時光,季白絲毫不加抗拒地被洪少秋摟過去,便自然而然親他嘴唇,洪少秋手掌從季白腰上一路順着後背攀到他肩膀上,手心貼着他肩胛骨往上一點兒的地方扳住,像不抓牢了季白就會飛了跑了似的。季白一邊親吻一邊走神嘟囔了句,說你幹脆拿铐子把我铐起來算了。洪少秋舔了舔他嘴唇,上頭還存着點兒煙草的苦味,心想真铐起來也不壞。
他們在天亮之前再次出發去果敢。洪少秋手下的小青年兒們給倆人身上裝了不少零碎兒,比如可以衛星定位的紐扣,可以當手雷用的火機等等,季白看着手裏的手機翻來覆去的研究,滿臉格物致知的問號,只差沒把手機大卸八塊,最後拿着去問洪少秋:“洪哥,按着你們的作風這個得能當地雷使吧?”
洪少秋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他:“這就是普通手機,三兒啊,你想多了。”????
20 指鹿為馬什麽的果然是公務員用得最純熟了
果敢的清晨彌漫着霧氣,山坳裏的晨霧自不消說,幾家小店門口臨街支起來的大竈下頭也冒着白煙。季白和洪少秋天亮時分到了果敢,現在就一身泥水地正坐在這麽間黑洞洞油膩膩的小店門外,捧着兩個大碗唏哩呼嚕地喝——碗裏是肉丸胡辣湯,做的還挺地道。
“沒想到能在果敢吃上這個,”洪少秋擦了把臉上的汗,“老板是陝西的?”
“大概吧,在這兒你能看見全國各地的人,”季白丢下一張十塊錢人民幣,示意洪少秋可以走了。他倆剛站起身,立刻有個單薄矮小的女人沖上來把碗底兒那點殘羹倒進嘴裏,手裏抓着件看不出本色的破衣裳,身上一股惡臭。季白眼神從她臉上掃過,邊往街角金碧輝煌的賭場走,邊給洪少秋介紹:“這女的是廣東那邊的,據說以前也是身家幾千萬的老板,賭得血本無歸,家裏房子車子都填了窟窿還沒還完,最後拉到雞街去……”他頓一頓,“沒等還上高利貸就瘋了。”
洪少秋沉默,賭博生意自然也是奈溫的,除了他果敢這幾年也沒有別的像樣勢力了。
“這算是運氣好的,至少活着,還有些更慘。”季白推開賭場大門,自己後退一步讓洪少秋先進去,聲音壓得很低,“奈溫大概已經知道你們抓了人,賭場保安明顯多了。”
“就按咱們說的來。”洪少秋嘴角微動答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地把一樓進門的賭廳掃了一遍,然後立刻發現除了明面兒上穿制服的保安之外,還有僞裝成賭客的暗樁,分布最多的地方就是靠近主樓梯附近那一圈。
“告訴将軍,洪教授想見他。”洪少秋直接往樓梯上走,被保安攔住了,他滿臉氣憤地恨恨一跺腳,地毯立刻印上兩個清晰不過的泥腳印,“快點讓我上樓,我有重要消息告訴将軍,耽誤了你負得起責嗎?”
季白悶聲不響地走近,攥住保安的食指中指往手背方向使勁一掰,掰完了又擰,疼得他咬牙切齒卻還是不服軟,季白擡腳蹬在保安膝窩裏,當時就把人踹跪了。膝蓋砸在地上的聲音很大,賭廳裏鏖戰一夜眼圈青黑的賭徒們霎時間安靜下來,有幾個還沒從賭局中回過神,一句“幹你娘”罵到半截生生噎住。
“我也要見将軍,”季白面無表情在保安小腿上又碾了一腳,“你們既然做不了主,為什麽不去告訴能做主的?”
見奈溫之前例行搜了身,他倆身上都沒有槍,只季白大腿上挂了把匕首,也被取了下來。洪少秋嘟嘟囔囔不樂意,季白冷笑,聲音故意放得極響亮:“越有錢越惜命,可惜啊,連身邊有個釘子都不知道。”
搜身的鬼佬也跟面癱似的,不管季白說什麽,堅持按程序把倆人都搜了,然後才把那間別無出口的小客廳的門打開。
奈溫盯着季白笑微微的,十指交握着抵在下巴上,像是解釋,又像是自白:“謹慎點總是沒壞處的,人的命只有一條,不該惜命嗎?”
洪少秋沖上去重重地拍了桌子,氣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你的人前腳堅持把半成品的浴鹽帶走,後腳就有警察來抓我們,将軍,您這是打算一錘子買賣拉倒是嗎?”
季白抄着兜補充:“我在那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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