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發搬到床邊上,自己窩在裏頭拿手機查郵件,時不時看一眼藥水還剩多少。
他這一天也折騰的夠嗆,忙裏忙外的時候還好點,屁股一碰軟乎乎的沙發,上下眼皮就不由自主要往中間靠攏。怕真睡着了藥水打完的時候不知道,洪少秋搓了搓臉站起來,在病房中間不大的空地上來回踱了兩圈,最後覺得季白睡得太老實了,一動不動的,呼吸聲幾乎輕到聽不見,于是又坐回床邊,伸出一個手指塞進季白手心裏。
睡夢中的人無意識地握緊了手裏的東西,洪少秋很滿意。
半夜之前藥總算是打完了,洪少秋關了燈,就那麽坐在沙發裏睡了過去。睡着睡着他好像聽見有人敲核桃,一下一下的,不知道敲到什麽時候算完,敲得人特別煩躁。洪少秋意識到這大概是個夢的同時也醒了過來,第一反應是:屋裏居然還有別人!他從沙發上悄無聲息地彈起身,手指剛剛觸到了剛才切橙子那把水果刀,腕子上就被一只鷹爪似的手緊緊扣住。那人手勁極大,洪少秋掙了兩下沒掙脫,立刻順着對方胳膊扭轉的方向貼過去,打算用背靠把人靠倒,只聽那人半驚半喜地咦了一聲,屋裏的燈應聲而開。洪少秋看見季二哥站在門口笑得發自肺腑外加幸災樂禍,而剛才和自己電光石火間過了兩招的人,是個須發皆白的老人。
“……季伯父好,我叫洪少秋。”洪少秋伸手出去的同時擺出标準微笑,心裏恨不得正反抽自己四十個耳光:媽的好險!差點就喊出老丈人了!
季老爺子沒伸手,打算把他晾在那兒,洪少秋特別自然地變握手為攙扶,托着老爺子的胳膊肘往身後的沙發上領:“伯父別站着啊,您快坐。”
季二哥撇嘴,在邊上煽風點火:“我沒說錯吧,這人特壞,還虛僞,咱家三兒都是讓他帶壞的。”
“閉嘴,你就是什麽好東西了?”老爺子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頓,咚地響了一聲。季白這回也醒了,先是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看見季老爺子之後又猛然瞪大了,扯過被單把自己連頭帶臉地裹在裏頭,只留了半只眼睛,從縫隙裏往外偷着溜一眼,特別乖巧:“爸,你怎麽大晚上的來了?”
“怎麽,老子見兒子是不是還得預約個時間?”
洪少秋評估了一下,老爺子說話中氣十足,從剛才薅住自己手腕那招看,手上至少也有百八十斤的勁,這要實打實的挨頓揍可不是好玩的。然而都走到這一步了,該挨……那也得挨啊。他心一橫眼一閉,斜着踏出半步擋在老爺子和季白中間:“您消消氣,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跟三兒沒關系,您有氣打我一頓得了,不管怎麽打都行,我保證不躲。三兒身上還有傷,別再打出個好歹來,回頭心疼難受的還是家裏人。”
季二哥躍躍欲試,拳頭捏起來在洪少秋眼前晃:“要不我來?”
洪少秋看他一眼:“你?你動手我也肯定不躲,不過我是要還手的,”他沖季二哥勾了勾手指頭,“咱們再來試試?”
季老爺子的拐杖帶着風聲在洪少秋眼前劈過,又在落到他小腿上之前穩穩停了下來,把洪少秋沒說完的下半句話噎了回去。“千錯萬錯都是你的錯?好啊,你錯哪兒了,說我聽聽。”
——未經允許我就把你兒子睡了?
不不不這個說出來非得被打死不可。
——我和三兒是兩情相悅求求伯父不要拆散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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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太惡心了說不出口。
他正苦苦思索怎麽挑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錯處,電話響了。他剛才讓手下去查隊長的資産狀況,結果在一個不常用的賬戶裏——是用隊長連襟的名字開的戶頭——發現一筆購買機票的支出,機票目的地是和中國并無引渡協議的歐洲小國,很明顯是要外逃。負責監控的組員馬上查到航班出發的具體時間,一面和其他組員往機場趕,一面通知洪少秋。
洪少秋放下電話,對着季老爺子啪地一并腳後跟,行了個極之标準的軍禮,老爺子面容一肅,當即提手回禮,雖然上了年紀,依然肩平頸直背挺,季白有時候那種似槍似劍的神态就有點這個意思。
“報告将軍,洪少秋請求立刻外出執行任務,防止嫌疑人外逃!”
“去吧!”季老爺子揮手,“把人抓回來再說。”
“是!”洪少秋再敬一個禮,轉身往外就走,在門口又回頭道:“伯父,我回來再讓您使勁教育,保證不躲,成嗎。”
洪少秋走了,季白感覺親爹分分鐘要海扁自己一頓,躺在床上演技浮誇地哼唧,說自己渾身上下哪哪兒都頭疼,季老爺子板着臉狠狠敲了一下他腦門:“還行,不算太丢老季家的人。這頓打暫時先欠着吧,要麽讓那個洪小子替你也行。”
季白撓撓頭,視死如歸地躺平:“那你還是打我吧。”
47 成年人的美好品質之一是學會不強求
季老爺子高高舉起拐杖,季白眼睛閉得死緊,小臉皺成一團,身上每塊肌肉都繃起來等着那下打,結果只聽到了格外沉重的拐杖落地聲。季二哥笑着呼嚕幾下他的腦袋:“看把你吓的,從小到大就你挨打挨得少,經驗不足啊!爸要是高高舉起的時候往往就輕輕放下了,一聲不吭完全不給你準備時間的才是真打。”
“以前總是擔心你們交結些狐朋狗友酒肉朋友學壞了,管你們管得嚴,我脾氣也不好,你大哥,你二哥,連你也算上,沒少為小事受教育,現在我是想打也打不動喽。”季老爺子在沙發上坐下,仔細端詳季白脖子側面貼着膠布的地方,導管從膠布底下伸出來,他看了半天,想去摸摸又沒敢,手掌摩挲着拐杖把手問季白:“還疼不疼了?”
“要是不打,那就肯定不疼,”季白笑嘻嘻的,一臉賴皮相,“既然不準備打我了,那洪……洪隊那邊,您老也高擡貴手呗?”
“聽老二說,洪小子救你兩次了?”下半夜有點涼,季老爺子咳嗽兩聲,“他伏擊那下子我看了,穩準狠,是個好苗子,進了部隊肯定是個好兵。對戰友不離不棄,對壞分子一擊制敵,這才是真漢子,好朋友,可交!你們一起出生入死這麽長時間,又有過命的交情,就和自己弟兄差不多,以後多跟這樣的朋友來往,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回頭我也争取救他兩回,有來有往,多好!”季白松了口氣,老爺子沒往別的方面想,那就一切好辦。他看了眼二哥,嘴裏繼續說,“要不這人情算您欠的也行,哪天要是想起來了,您美言幾句,給他提個三五級什麽的。”
“胡說八道。”老爺子笑罵一句,又問,“雲南條件到底是不行,要不然還是回北京做個徹底檢查吧?”
“這些事您都甭操心啦,”季白翻身過來,掰着手指頭數,“什麽血壓啊血脂啊血糖啊您控制好了就行,身體硬朗點兒比什麽都強。比如現在大半夜的您就該回去睡覺,一熬夜血壓明早又上來了。”
季老爺子扶着沙發兩邊的扶手站起來,要走沒走的當兒回頭看看季白,欲言又止的,最後終于開口說道:“下次這麽危險的事少幹點,自己多加小心。”
“诶,知道了,我盡量。”季白沖老爺子點點頭,“今天的事,也謝謝二哥。”
“啧,你說個謝字可不容易,我明早得看看太陽打哪邊出來。”季二哥過來給他把被子蓋好,順手拍拍他肚子,兩個人交換一下眼神,心照不宣的那種。他們都知道這句謝謝是為什麽。有的時候不完全坦誠、保留一點秘密,甚至善意欺哄,才是對家人最好的方式,有些事既然沒有被攤在明面上說,那就讓它爛在肚子裏吧。
下半夜季白睡得挺好,整個上午幾乎也都睡了過去。洪少秋進門的時候他正吃午飯,右手抓着勺子從羊肉湯裏撈烤到微焦的餌塊,左胳膊整個兒伸給護士,那架勢是你為刀俎我為魚肉,這胳膊就算豁出去了随便你怎麽折騰都行。護士先是在指尖捅了一下采血測血糖,然後又用火柴那麽粗的針頭攮進肘窩中間的靜脈,抽了老大一管血,洪少秋看着都替他疼得慌。
季白笑眼彎彎地看着他進來,嘴裏繼續問護士:“美女,你說上午有人來看我,我怎麽不知道啊?”
“你當高幹病房像超市似的,想進就進?”護士手勢純熟地拔出針來,拿根棉簽按在針眼上。洪少秋想接手過去,被護士妹子瞪了一眼,朝衛生間方向一指,“先洗手!”然後把先前沒說完的後半句接上:“待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