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都市的繁華在夜幕下璀璨耀眼,有人在燈紅酒綠中放松心神,有人仍在為生存繼續打拼。
聶瑤合上衣櫃的鐵門,對着員工衣帽鏡打理妝容,為自己有些蒼白的臉化着濃妝。
白天在公司裏的工作已使她頗感疲憊,晚上又不得不加上這份兼職,生存的壓力使她年輕的臉上有着超齡的沉靜,她總是活得小心翼翼。
她最後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向下扯了扯裙擺,走出了員工更衣室。
夜八時許,娛樂城一樓的酒吧裏。
演出臺上有歌手在低聲吟唱着舒緩撩人的曲子,頭頂搖曳的鎂光燈在四下裏投射出暧昧的光影。
這裏的環境美妙極了,使身處其中的男男女女都仿若美輪美奂般充滿魅惑。
酒吧最妙的地方,就是有魔力使原本素不相識的人,只因幾句話,幾杯酒,便熟絡起來,從熟絡到親密,不需太久,他們在音樂與酒精中舒緩精神的疲憊,在攀談與親昵中填補都市生活的空虛。
聶瑤在這裏做推酒妹,這是她最近半年找到的一份收入不錯的兼職,她機敏地發現了酒吧的奇妙之處,于是留心着每一位沒有男伴的女客,一旦她們身邊有男人靠近,聶瑤便适時的過去推銷酒水。
因為是周末,今晚的客人很多。
聶瑤在去吧臺取九號桌的雞尾酒時,瞄到了六號桌的紅裙美女站了起來,這位美人今晚拒絕了幾個男人的主動示好,聶瑤因此好奇地一直留意着她。
紅裙美女步态妖嬈地走向了酒吧的最南角,那裏,此刻正坐着一位獨身的男士。
聶瑤立刻送了九號桌的酒,趕緊跟去了最南角。
紅裙美女剛在男人身邊坐下,聶瑤便立刻熱情地詢問女士的需求。
通常情況下,這時男人都會主動開口,為靠近自己的美女點上一杯。
所以話一出口,聶瑤便将目光落向了坐位裏的男人。
Advertisement
男人一頭幹淨利落的短發,棱角分明的側臉看上去剛毅硬朗,在牆角壁燈幽藍色的光線下,散發着與衆不同的氣質。
然而,聶瑤臉上的職業化笑容卻在這一刻被僵住,因男人擡起的臉而不自主地倒吸了口冷氣,眼中有應變不急的驚慌。
靳恒遠擡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眼前的推酒妹,他的目光本是一掃而過,但卻因見到了一雙盛滿驚恐的眼睛而又轉了回來。
靳恒遠不由得打量眼前的小推酒妹,她身上穿着一條湛藍色的緊身短款連體裙,裙子的層層邊幅上印着某款啤酒的商标,長發在腦後梳成個辮子,臉上化着豔麗的妝,雙眼盛滿訝異。
靳恒遠好奇地與這雙眼睛對視。
在對視中,他奇怪地發現面前的女孩很緊張,一手抱着酒水單,一手攥緊了自己的裙邊,那樣子好像只要他吼一聲,就能立刻把她吓哭。
靳恒遠對此只覺莫名其妙。
就在聶瑤準備開口讨饒時,紅裙美女等不及地開了口:“請我喝杯血腥瑪麗,”美人媚眼如絲的看着靳恒遠,“可以嗎?”
靳恒遠終于将目光轉向已坐到了自己身旁的女人,毫不遲疑地答:“可以,但我有朋友馬上到,還請你……”他做了個“請別處坐”的手勢。
紅裙美女臉上的笑容被僵住,随後扭着身子,不情不願地站起,目光在靳恒遠的臉上流連了會兒,才悻悻地走開。
靳恒遠轉過頭再去看剛剛的小推酒妹時,發現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聶瑤快速地躲到吧臺後,心髒砰砰地狂跳不止。
她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男人,那是自己所在公司被并購後的新老板,是靳先生。
靳先生最近半年來公司的次數很少,但半年前他是每天都會來公司的。
聶瑤先是在心裏揣測自己剛剛是否被認出了?
是!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
随後又努力回憶公司規章裏,有沒有一條不準員工在外面做兼職?
有!但好像只要是非同行業就不算違規。
聶瑤越想越擔心,擔心自己會成為傳言中的裁員對象。
若是因這份兼職而失了正職,那真是得不償失。
在這個城市的三年裏,聶瑤每天都活得戰戰兢兢,她害怕失去那份來之不易的體面工作,害怕一切再從頭來。
這邊,靳恒遠擡腕看看表,他等的人已經遲到了半個多小時,似乎不會來了。
這使他微蹙眉,心裏有些不好受,他以為選個這樣随意的地方,可以緩和尴尬的氣氛,可以讓交談不會局促,但沒想到對方居然沒來,電話這會兒也打不通。
就在靳恒遠站起身準備離開時,一個男人走到了他面前。
“靳先生,你好。”男人向他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是鼎城集團的總裁秘書,我叫陳瑞。”
靳恒遠禮貌伸手,猶疑着寒暄道:“陳先生,你好。”
“可以一起喝一杯嗎?”陳瑞邊問邊在靳恒遠的對面坐了下來。
靳恒遠見他坐下了,也只好禮貌地坐回去,他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叫陳瑞的人,但或許在某個參加的商會裏有見過面,最近半年會多人多,有太多生面孔難以記清楚。
“靳先生常來這裏嗎?”陳瑞開口問,語氣好像只是想閑聊聊。
“不是。”靳恒遠簡短地答,同時在腦子裏思索着鼎城集團的情況,然後直截了當地問:“我們在生意上有來往嗎?”
陳瑞卻不正面回答,而是問:“靳先生之前完全不管金盛的事嗎?”
靳恒遠沒心情回答這樣的問題,不置言辭地略笑笑。
聶瑤仍貓在吧臺後,想着怎麽化解眼前的危機。
突然身後有人拍她肩膀,同時一個聲音不輕不重地喝斥道:“偷懶呢?兼職沒底薪沒合同還敢偷懶?”
聶瑤被吓得一顫,聽出這個鬼聲鬼調是自己的老鄉領班才松口氣。
她轉身抱怨:“你吓死我了。”
領班手裏舉着個托盤,裏面放着一瓶洋酒,挑眉吩咐聶瑤說:“去,給十七號桌送去。”領班小聲在她耳邊嘀咕,“別說我不關照你,我告訴你,那坐的可是咱們大老板,你最好過去抛幾個媚眼,把他搞定了有得是你好處可撈。”
聶瑤正在确認十七號桌是不是就是靳先生所在的位置,聽到領班後面的話更是吓一跳,驚訝地問:“這裏也是他的?”
“什麽這兒那兒的?快去!”領班不耐煩。
“別,別……我不舒服。”聶瑤轉身要逃。
領班用他向來女性化十足的蘭花指截住她:“你怕什麽怕?沒做虧心事你怕什麽?陳先生人很nice的。”
“姓陳?”聶瑤立刻問。
領班叉腰跺腳:“你哪那麽多廢話?”
聶瑤托着酒盤,挪着小碎步,向十七號桌進發。
那裏,陳瑞正很随意地問靳恒遠:“靳先生對投資房地産有興趣嗎?”
靳恒遠轉着手裏的杯子,答的心不在焉:“這個不一定。”
陳瑞看着他,傾身說:“你哥哥之前有和我們談過合作的意向。”
靳恒遠手裏的動作一頓,立刻擡眼看過去,心說:不可能,早年聽父兄談起過宋氏的鼎誠靠黑背景起家,現在也不見得幹淨,哥哥想投資房地産也不會和你們合作。
靳恒遠禮貌地敷衍:“陳先生真是個盡職盡責的好秘書。不過我們做實業的資金鏈咬得緊,不是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陳瑞勾着嘴角,暗有所指地說:“金盛的資金要是不足,銀行都得歇業了。”他停了一下,加重語氣說,“你們的現金流最充足吧。”聽不出是陳述句還是疑問句。
靳恒遠心情本就不好,聽到此話臉色立刻沉下來。
這是什麽語氣?明顯話裏有話。
父親早年沒下過南洋,跟他們扯不上關系。
自己接手的這半年也沒發現金盛過往和鼎誠有過交集。
陳瑞觀察着靳恒遠的神色,又說:“成功的企業都是一樣的,都有一個精明能幹的領導。”
靳恒遠懶得計較他的話,準備托詞離開。
恰巧聶瑤這會兒終于磨蹭到了,她低着頭給他們兩個倒酒,誰的臉也不敢看。
靳恒遠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突然覺得似乎在別處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