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母遺體被運回來的那天,周靈接到警局電話後從宿舍跑出來,之後在警局裏哭得近乎虛脫。

從警局出來後,她孤身走在街上,那是個深秋的夜晚,她身上只穿着件單薄的襯衫,兩只腳上的拖鞋不知何時只剩下了一只。

她一瘸一拐地走着,樣子狼狽憔悴,最後她實在是走不動了,身上一絲力氣都沒有了,她就躲到了街角的一個小巷口,打算就這樣在街上過一晚,就算是死在街上,她當時也覺得是無所謂的。

她抱着膝,蹲坐在地上,身體都是麻木沒有知覺的。

不遠處的街道上有行人匆匆而過,偶爾會有人看向她,目光在她身上尋梭,腳步卻并沒有慢下分毫。

周靈不在乎這些異樣的目光,因為她知道,不管看見她的人心裏有過怎樣的想法,也只不過是個轉頭即忘的想法而已。

沒有人會為別人的事多花心思,這世界就是這樣,就像她的那些親戚們一樣。

“你怎麽了?”有人在她頭上方問話,語氣急切柔和,“需要報警嗎?”

話音未落,便有一件米色風衣披在她身上。

周靈擡頭,看到了一張年輕英俊的臉,那是一個男人的面容。

“需要報警嗎?你有家人嗎?”男人語氣裏已有些焦急,“聽得到我的話嗎?”

周靈木讷地搖搖頭,啞着嗓子說:“我沒事,我剛從警局出來。”

由于當時神情的恍惚,很多細節周靈已經記不清,她記得那個男人在得到她确定無疑的“沒事”答案後,又去就近的超市買了雙冬季的毛絨拖鞋給她,之後才離開。

周靈被這個陌生男人的善舉深深地打動了,那張年輕俊俏的臉在她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那個男人仿若天神,帶着溫暖的光束而來,給她的生活注入了無限的希望和勇氣。

周靈在那件風衣外套的口袋裏發現了一個酒杯墊,這被她當成了尋找那男人的線索。

周靈在之後的日子裏,無數次的去過那個小巷口,每天放學她都要特意到那裏去等上一會兒,希望能再見到那男人一次,她都不記得自己當時有沒有對人家說過謝謝,還有,她想知道他的名字,以及,關于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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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時間一天天過去,她沒有再遇到那個男人。

但她對那個男人的思念卻在與日俱增,自從高考落榜,她進入社會工作之後,她不再甘心只是一味地去那個小巷口等,而是主動去尋找。

她認真研究着那個杯墊,猜測着它可能出現的地方。

最近半年她下班就到處找,酒店、咖啡店、夜店,所有可能出現酒杯墊的地方她都要去找。

聶瑤吃驚地聽着周靈的故事,內心唏噓不已,她不想讓周靈繼續找下去,覺得這麽做沒什麽意義。

聶瑤語氣輕緩地問周靈:“你找到他之後要做什麽呢?就只為說聲謝謝嗎?或許人家早就不記得有這麽件事了,你又何必去打擾人家呢?”

周靈聽了她連續幾個疑問,顯出一臉的茫然,顯然她沒有想過找到那個男人之後要做什麽,又因為聽到“打擾”這個詞而情緒激動起來,她不停地搖頭:“不會是打擾的,怎麽會是打擾呢?我會對他好,說不定他也一直在找我,他也想見到我。”

聶瑤不以為意地說:“好了,該忘就忘了吧。不就一件衣服一雙拖鞋嗎?難不成還要以身相許為報?都什麽年代了,別傻了。”

周靈聞言沉默了,像在思考聶瑤的話,又像是有了新的想法。

聶瑤見周靈不說話,以為自己說的話起了效果,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周靈小心地翻着手裏的粉紅色日記本,顯然剛剛她講述的那些,都在那本子上記錄着。

之後兩個人沒再提這件事,像以往的每個周末一樣,一起吃飯,一起去菜場買菜,一起去超市買打折的日用品。

聶瑤時常會在周末下廚做些好吃的菜品,做法從網上得來,聶瑤天資聰慧,做什麽都能做得像模像樣,周靈總是誇贊她做的菜品味道好極了,聶瑤聽了高興,做得更起勁,享受着與人分享美食的快樂與幸福。

她們的心靈都孤單了太久,得一點溫暖便覺天堂。

夜十時許,酒吧裏。

已經一連幾周沒來了,家裏今天來電話又說了用錢的事,聶瑤只好硬着頭皮又來了。

聶瑤不喜歡這份工作,因為她不喜歡這種燈紅酒綠的環境,更不喜歡常常被人搭讪。

腳不沾地忙了幾圈,聶瑤站在吧臺後休息,身旁有人很熟絡地拍她肩膀,吓得她猛地轉過身。

“乖乖,幹嘛動作這麽猛?淑女點,淑女點,”領班拍着胸口,一幅受到了驚吓的樣子,“我的甜心,你怎麽又躲在這兒?讓我好找,”領班用他特有的娘腔娘調說,“給你個好活兒,二樓包廂的Lily今天沒來,上面忙得人手告急,他們的頭兒過來求援,我勉為其難将你借去頂一頂,”領班一副開天恩的表情,“Lily那間包廂今晚開瓶費的分成都歸你。”

二樓包廂的服務員必須是固定員工,上面的客人大多有陪酒小姐服務,喝的酒量大且都是洋酒,一晚上的開瓶費是個很可觀的數字。

聶瑤接過領班手裏的二樓工作服,很感激地答應了下來。

快步走回員工更衣室,聶瑤打開衣櫃準備換衣服,她習慣性地去挎包裏摸手機,可是摸了好一會兒卻沒摸到,她緊張地将包裏的東西全都倒出來,震驚地發現手機和錢包都不見了!她慌亂地将包的每個角落都搜了一遍。

的确丢了!而且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丢的!

破財的糟糕心情頓時使聶瑤整個人都蔫了。

二樓包廂區,相對一樓大廳要安靜稍許。

聶瑤拿了瓶洋酒往指定的包廂走,剛走上二樓的拐角,就迎面與人撞了個滿懷。

聶瑤驚呼了聲,趕緊護住托盤裏的酒。

“怎麽回事?不看路啊!”一個語氣不善,毫不掩飾怒氣的男聲從頭頂傳來。

聶瑤擡頭,看到眼前是個瘦高的年輕男人。

男人衣服上有白色的污漬,臉上,頭發上也粘着一些,此刻臉上帶着煩躁和嫌棄,怒氣沖沖地盯着聶瑤,好像随時會發威。

聶瑤立刻連聲說抱歉的話,男人這才“哼”了聲繞過她走了。

聶瑤低頭呼口氣,重新托着盤子走向指定的包廂。

包廂裏的吵鬧聲使敲門毫無意義,聶瑤推門進去,只見裏面一群年輕男女正瘋做一團,桌上一份生日蛋糕被丢的四處都是。

一男客見酒來了,興奮地高喊起來:“再來!再來!這回輸了不只要罰喝酒,還要脫一脫。”

其他幾個男客聽了随聲附和着,聽聲音年紀都不大,約摸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

被那男客拉住的女生豪不扭捏,從沙發上蹦下來,豪爽地說:“脫就脫,誰怕誰。”

另一男客已經興奮地開始搖色子,幾個女生制止道:“等會兒,壽星公沒回來不準開,人人都得參與。”

男人們笑起來,嚷道:“你們是只想脫給唐逸看?還是要唐逸脫給你們看啊?”

頃刻間,笑鬧聲又起,包廂裏打鬧得亂糟糟一片。

聶瑤視若無睹般把酒放好,轉身出了包廂,把門關嚴。

聶瑤站在門口候着,固定員工有固定的麻煩,就是不能随時來随時走,今晚聶瑤就必須得等到這個包廂裏的客人都走完了才能下班。

不多時,唐逸走回來,他瞥眼瞧見包廂門口站着的女服務生身材還挺标致,仔細一看,正是剛剛撞到自己的那個,他停下腳步打量,随後臉上莫名地浮現出詭異的笑。

聶瑤見他站在自己負責的包廂門口,便上前習慣性地問:“先生,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的嗎?”

冷不防地,唐逸突然擡手在聶瑤胸前摸了一把,吓得聶瑤驚叫着後退了一大步。

聶瑤的驚吓狀極大地愉悅了唐逸,他笑着把手指放進嘴裏,輕浮地挑眉道:“真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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